封公館的下午顯得特別閒適.陳莎莉坐在二樓陽台的搖椅上.懷裡抱著她的貴賓狗皮皮.
陳莎莉才不過剛剛五十三歲.就在半年之前她的丈夫封建邦還在世的時候.她還穿著漂亮華貴的晚禮服、舉著高檔的香檳酒.站在她挺拔高大的丈夫身邊.風風光光地周旋於各種社交場合上.現在.卻落得終日曬著太陽等死的田地了.
陳莎莉其實並不怪誰.心.沒落於此.也怪不得誰.
而這種安靜的閒適.和寂寥的安逸.也確實是曾經那個年輕的自己所期待的晚年生活.只不過沒.身邊少了愛人溫暖而堅實的臂膀.這是一個女人最感傷的缺憾.也只有像她這樣風光過.幸福過.又失去過的女人才懂.
所以.陳莎莉不指望別人也能體味到她的這種寂寥和辛酸.哪怕是她自己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而一個母親怎麼能忍心讓兒子替自己承擔一點點委屈呢.
陳媽顛顛地跑上樓來了.慌慌張張地說.「太太.金、金先生到了.在樓下.」陳媽這麼慌張.是因為她這麼大歲數了.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陰沉的臉.有這麼強大的氣場.最可怕的是他那副要殺人放火的架勢.
陳莎莉卻不慌不忙地瞄了陳媽一眼.啐了一口.「慌什麼.他舉著槍來的.」
他還是來了.帶著怒氣來的.
一聽說兒子把金安安發配到韓國去的時候.陳莎莉就預料到會有今天.但是她沒有阻止他.一方面.是她心疼兒子.她已經領教了金安安的無禮和嬌縱.她若離開兒子就能少受些氣.另一方面.她不想讓兒子一直當軟柿子.即便會有困難.也想教兒子成長起來.
「呵呵.那倒沒有.不過.看起來火氣很大.」陳媽尷尬地笑了笑.不得不佩服太太是見過大場面的.
陳莎莉輕笑了一下.她這一輩子就沒怕過誰.更何況今天找上門的這個男人.還跟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管她承認不承認.願不願意承認.這個男人愛她.從始自終.去年生日的時候.那枚定情的寶石戒指又回來了.便是很好的證明.
而女人.不管應不應該.天生就有這樣的毛病恃寵而驕.所以.她料定了金耀威火氣再大也不會對她怎麼樣.
陳莎莉抱著皮皮裊裊婷婷地扶著旋梯下了樓.貴婦的氣質一分也不差.她看到金耀威倒背著手站在空曠的客廳裡.他的身邊站著蘇珊和肖東.威風得緊.而她家的小保姆秀秀站在他們中間.看上去就像受驚的小兔子.站立不安.逃又沒得逃.可憐得很.
金耀威聽到樓上的腳步聲.仰頭望了她一眼.無可否認.此時此刻這個居高臨下的女人.真的讓他有些心平氣和了些.
「為了你們母子.為了你們宏宇.你自己說說.我金耀威有沒有真心誠意地出過手.你自己說說.你們母子是怎麼對我的.」金耀威忿忿地說.他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這個女人還有那麼些煩人的情緒.她不值得.他不止一次地告誡過他自己.
陳莎莉滿臉掬著笑靨.「怎麼了.火氣這麼大.」她不疾不徐地走到金耀威身邊.伸手向他以及他身後的蘇珊和肖東示意了一下.「坐呀.大家都坐.」
金耀威頓時有些被她的從容惹惱了.大家都怕他.而只有她不怕.從來都不怕.憑什麼.她憑什麼.他已經很努力了.將這個女人的喜怒甚至貧富都玩弄在他的股掌之間.他若稍微發力.她和她的兒子.她丈夫留給他們母子的家業.將盡數傾倒.她居然不怕他.
「封佑宸把安安送到韓國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怎麼了.」
「你們母子.故意地吧.」金耀威生氣地敲了敲面前的茶几.
陳莎莉愣了一下.「怎麼了.幹嘛發這麼大火.安安是去唸書.不是去受罪.而且這是孩子自己的意思.孩子有上進心不好嗎.」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早知道呢.對知道安安這孩子沒跟你說呢.」
肖東和蘇珊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有些佩服眼前這位封太太.
金耀威暗自思忖了一下.自己的女兒是她未過門的兒媳婦.而自己這麼著急並不是因為金安安去了韓國.而是她去到韓國跟那個崔恩敬不清不楚的.若是讓封家的人知道了這層關係.興師問罪地可就是對方了.
「莎莉你不能這麼慣著那死丫頭.這還無法無天了.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金耀威思想上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兒.語氣還是憤憤的.
「瞧你說的.安安還小嘛.」陳莎莉心中暗喜.「再說了.女兒家就應該嬌慣著點兒.反正我這輩子沒生個女兒.一直都把安安當親生女兒來待的.」
金耀威心裡堵著氣.卻又發不了力.這滋味兒聽難受的.「沒嫁到你們封家.她就得守我金家的規矩.這樣吧.不如過兩天我把小丫頭抓回來.等宸兒也出差回來了.咱們就請人給他們合合八字.找個好日子把他們的事兒給辦了吧.」
陳莎莉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認真.「讓他們結婚.」
「怎麼.你不是也別想把安安娶過來當女兒養嗎.」
「可是.安安還不到年齡.這不合法啊.」
陳莎莉推得有些急了.最近.封佑宸跟魏伊諾的事情她表面上什麼都不問.但是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每一個母親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最優秀的.都想找一個八面玲瓏的.人品好脾性好.長得漂亮家世又好的女子來當兒媳婦.但是.她也並不想逼兒子.只要他喜歡.娶誰她都認.
但是.兒子不喜歡呢.她能替他阻擋住金耀威父女的強勢進攻嗎.
「這有什麼.我已經讓肖東去找律師了.先簽個婚書.等到了年紀再去領證.」金耀威陰邪地笑了笑.他察覺了陳莎莉的不自在.她越是不自在他就越解氣.
這是要逼婚啊.陳莎莉有些荒涼地坐在那裡.頓時覺得自己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