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啊?」我抻脖子瞅瞅家屬,我回了一句後馬上說:「哎,別哭,先別哭,剛嚥氣,不能哭,傷心,悲痛,這心情我理解,可真不能哭。」
我對家人擺手。
幾個中年人,用很憤怒的目光瞅我。
歐正德上前說:「這位季先生說的對,你們這麼痛哭,容易拖住陰魂,接著陰魂不散,往生不得,到時,就麻煩了。」
眾人聽歐正德這麼一說,才回過味兒來。
紛紛止了哭泣,開始著手葬禮後緒事宜。
我和歐正德離開房間,找個地方坐了,歐正德遞我瓶礦泉水說:「沒想到你挺懂。」
我擰蓋子喝口水:「家爺教的,人死亡跟出生其實是一樣。只不過,出生是有人來到我們這個世界,死亡是有人離開我們這個世界。一生一死,輪迴交替,而我們,僅僅是過客,滄海桑田之後,這世上誰還記得我們?」
歐正德點頭沉忖,良久:「正解。」
我笑了笑又指了指腦袋說:「世界,對我們而言,只是一個體驗的環境,肉身對我們而言,只是一個體驗的軀殼。最終,需要我們記住的不是肉身的感受……」
歐正德:「那是什麼?」
我歪頭想了下說:「情感、智慧、大善……男女之情,兄弟之情,親情,對道的理解,還有行動。我想,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當有人走了,我們不應該悲傷,我們應該高興,一種含著淚珠的微笑,祝福他……畢業了。」
歐正德搖頭光頭笑了笑,拿礦泉水瓶跟我碰了一下說:「祝福老盧,人類修行課程,圓滿畢業!」
我回敬:「祝他接受的下一個課程是仙人,或是別的什麼。反正我估計地球他是很熟了,不行,在外太空找個星球投胎得了。」
歐正德哈哈……
我打趣:「指不定,沒準我們老了,人老盧開一小碟子飛來了,下碟子,招手說,嘿,小季,記得我嗎?」
歐正德哈哈笑的眼淚快出來:「你呀你,到時可沒我的份兒了。還我們老了,你歐爺爺我現在就老了。」
「哎喲……」我一拍大腿說:「可不是嘛,這弄差輩兒了,您是爺爺輩,哎唷,看我,沒大沒小了不是。」
歐正德笑的更厲害了,笑了兩句,我扭頭發現某一家屬看我們的眼神兒不對。我急忙拉起歐正德說:「甭笑了,再笑人家家屬就打人了。」
歐正德黑臉指我,意思是說,還不是你,擱這麼悲傷的場合逗我這個老頭子,害我晚節差點碎一地。
我跟歐正德離了這悲傷環境,上了三樓上的天台。
一夜大雨過後,碧空如洗。
歐正德抻了抻腰說:「剛才我要跟你說什麼事兒來著,讓你一下給我打斷了。」
我想了下說:「你說老盧交待我一件事兒。」
歐正德想起說:「哦對,其實不是一件,是好幾件,湊合成了一件。」
我眺望天際:「說吧,都什麼事兒。」
歐正德:「第一,他求你給盧青剛找個師父。第二,他讓你把『搵藥大哥』的真實身份找出來,逢週年的時候,你燒給他。第三,他想聘你做他這些子孫的終生私人養生顧問。第四,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歐正德在身上掏啊掏,拿出一張支票。
我接過,匯豐銀行,現金支票。
我接過,掃了一眼,我嚇一大跳。
哎呀我去,一串數字,長長的,這……這是多少錢啊。
我小心臟跳的略狂。
歐正德笑說:「錢很多吧,可不全是你的。」
心臟瞬間不狂跳了。
歐正德:「老盧說了,這錢,0。5成是你的,剩下9。5成是『搵藥大哥』的。還有,如果你實在找不到『搵藥大哥』,你就以他名義,把這錢,捐了,或是散給窮人吧。」
「另外,這0。5成的錢,一部份是你這次辛苦來港的診金,另一部份,是聘你做盧家子孫私人養生顧問的費用。」
我接了支票,久久無語……
忽然,我想起一事,就問歐正德:「老盧這麼幹,豈不把你飯碗給我了嗎?」
歐正德哈哈,末了,他長歎口氣:「我是想讓子孫把這個飯碗接住,留下。可惜,他們太不爭氣!我送他們出國留洋,是想讓他們學習西醫先進的外科技術和人體細微的科學理論。可沒想到,我讓他們學的,他們沒學精,反倒把西醫糟粕的東西,給學到手了。廢物,統統是一群廢物!」
我看歐正德激動,忙扶他到椅子上休息。
歐正德靠在椅背上,長舒口氣說:「我老了,衣缽後繼無望,過不了幾年,估計也要退隱江湖嘍。所以,這個攤子,還是你來接吧。」
我點了點頭,末了又問:「老盧為什麼這樣信任我?他不怕我把『搵藥大哥』的那份錢私吞嗎?」
歐正德笑了笑,指了指碧洗清澈的天空,又指了指內心說:「首先,人在做,天在看。其次,昨天,你走後,老盧有感應,他說你一定會捎回他大哥的消息。另外,他說了,這世上只有你能找到『搵藥大哥』,同樣也只有你能真正了結他的這份心願。」
我默默收好了支票,心情略複雜。
對一個正處於事業起步階段的人來講,這筆數額極大的錢,幾乎可以助我一步登天。
但同時,我深深知道,這錢不是我的,而是老盧的一份未了心願。
1983年,港幣受到衝擊,股市暴跌,有許多人跳樓自殺。『搵藥大哥』讓老盧拿錢出來救市,為的就是阻止危機擴散。老盧沒做,因此這麼多年,他一直活的不開心,不愉快,心中有愧,是以節衣縮食,過的非常簡樸。而目地,就是為了贖回內心的那份負罪感……
老盧是好人啊!雖然83年他沒有出手,可他這個富人,有錢人,能夠在心裡有深深的負罪愧疚感,足以證明,他是一個真正的,有良心的富人!
我收好支票,我告訴自已,會妥善處理老盧讓我代為保管的每一分錢。
接下來的數天,我先後跟盧家人溝通。
我在歐正德的暗示下,沒有把那張支票的事講出來。
否則,這樣一筆額外多出來的巨額財富,說不定真會引發一場家族大戰。
我不想引火燒身。
處理完盧家的事,我一身輕鬆。
領上半仙兒,張元,先去匯豐銀行,把屬於我那份兒的錢換成人民幣,又通過轉帳方式,打到我在國內辦的戶頭上。至於剩下的那筆天價財富,我以個人名義存了個十年定期。
銀行工作人員把我當成大富豪,一再跟我介紹各種各樣的所謂理財產品。
我掃了一眼,百分之九十以上全是各種名義的保險。
我一概拒之。
搞定了老盧托付給我的這筆財富,我渾身輕鬆,領了半仙兒,張元,小七,女王,開始正式我們的香港游。
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逛一逛,走一走,接接人氣兒,到熱鬧的地方瞅兩眼,吃幾樣東西。
我、半仙兒、張元和小七女王的愛好明顯不同。
女孩兒,喜歡漂亮衣服,鞋子,包包……、
我們就盯數碼產品。
我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給自個兒和半仙兒,一人買了一台單反。張元不喜歡單反,我就給他弄了個數碼卡片,然後又買了部水果機給他。
至於老盧交待我的,讓盧青剛學道那件事兒。我找機會,領盧青剛見了一次陳大仙兒。
陳大仙兒感動於盧青剛對道家的那份執著。
他決定啟動收徒程序,但在正式收盧青剛為徒之前,他還要做一系列的考驗。
這個時間,短則半年,長則三五年。
小盧同學能否通過陳大仙兒考驗,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從陳大仙兒那兒走的時候,我問他:「你究竟是怎麼知道我要找的人,會給我捎帶一封信?」
陳大仙兒笑了,然後說出一句讓我噴血的話。
「天機,不可洩露。」
轉眼,回家的日子要到了。
在訂機票前,我給小柔打了個電話。
「你確定要跟我走嗎?」
「你說呢?」
「哎,好吧,收拾行李吧。」我把返程的時間告訴了小柔。
「多謝。」小柔淡淡,然後撂了電話。
小七這時湊上來問:「哥哥,誰呀,誰要跟我們回去?」
我感慨:「一個癡情的女子。」
「啊……」
小七,女王瞬間柳眉直豎。
我無語,弱弱看她倆一眼說:「人家癡的不是我,是小仙兒她爹。」
然後,我把小柔和仙兒她爹之間理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講了出來。
女孩子嘛,一向喜歡比較糾結的情感。
一時間,兩女孩兒都對小柔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心。
出發那天,我們到了機場。
在機場門口,我見到了拎著鳥籠子的小柔。
籠子裡面裝的,正是那隻金剛大鸚鵡!
這只鸚鵡也不知是讓誰給教壞了,一見到小七和女王,頓時撲愣著翅膀高叫:「美女,嘴兒一個,美女,嘴兒一個!」
小柔咬牙,唰,把大籠子外邊的黑布給罩下來了。
小七和女王十分好奇,想要揭黑布去逗鸚鵡。
小柔黑臉說:「這東西,力氣極大,能把人手指給弄斷……」
兩女孩兒頓時不敢了。
進機場,換登機牌兒,上飛機……
就在我要關掉手機之前。
一個電話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