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告訴過我。|i^
當遇到錯綜複雜的病症,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診斷時,一定要把病症列出來,從中找到關連,劃上線。最終,當所有線集中在一個目標上時,那個目標,就是解決病症的關鍵所在。
我冷靜。
調出電腦裡的寫字板程序。
然後我採取一問一答的方式,用文字記錄下我大腦的推理結果。
程江海為什麼費這麼大的勁,設這樣一個局?
首先,程江海是幕後,他這個幕後絕不會輕易現身。因為,一旦事情敗露,只要他不現身,即便嘍囉全部被抓,他仍舊安然無恙,這個就是兵家講的後路。
程江海為什麼會找到你季柏達?
因為他是我的會員,他知道我醫術精湛,而像我這樣的人,對他而言,有大用。
程江海為什麼肯定,你一定會被他所用?
這個問題上,我思忖許久……
突然,我目光一亮,在寫字板上寫下『投名狀』三個字。
是的,假如那個病人身份是警察,如果我貿然行醫,收了他們的錢,病人肯定以為我跟程江海是一夥兒的人。最終,程江海肯定會通過手下,對我展開心理攻勢,逼我用醫學手段,把這個人殺掉!
我推到這兒,身上驚起一層的冷汗。
事實果然如家父說的那樣。
醫者、行走江湖。絕非你醫術通天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皆因,人心險惡啊!你不惹別人,別人還惦記著你呢。
譬如剛剛被我扔進大牢的錢三多。
還有這個程江海!
如果不是我心揣小心,極有可能已經淪為他人手中的工具了。
程江海老謀深算吶!
他通過側面,假徒弟、徐公子夫婦!這兩條線把我引到山莊,而不是讓手下給我打電話,又或是親自邀請,這麼做,為的就是撇清干係!
最終,程江海很可能,採取嫁禍於我的方法,讓我來收拾殘局。
他大爺地,這人忒壞了!
現在,我的全部勝算就落在那個病人身上。
我需要賭一把!
賭,這個病人是警察!
但如果他不是警察呢?
那麼,對一個精通針術的醫生來說,讓這個病人永遠昏迷簡直太易如反掌了。
因此,如果他是警察,我需要跟他擺明身份,說明我跟程江海不是一夥兒的人。反之,如果他是賊!ok!我不會讓他恢復機體功能。
因為只要病人昏迷,程江海的手下就不會跟我撕破臉皮。否則,一旦甦醒,對方瞬間會翻臉!
我在心裡想好了全盤計劃,又做了一番準備。|i^
刪掉在電腦裡打的文字,關機,背上大背包,出房間,下樓,來到病人的套房。
敲門,進去。
那個叫小強的過來給我開的門。
他見是我,微微一笑:「季醫生,裡邊請,希望你能快些,最好今天就讓他說話。另外,我剛才看了下,我發現,他的手指已經會動了。」
我說:「盡力吧。」
走到病人床前,我沒看到小夏,反倒看見另外兩個一身肌肉,表情凶悍的年輕人。
我對小強說:「我要給病人行針,你幫我把衣服脫了吧。」
小強笑了笑,對另外兩青年說:「你們幫季醫生把他衣服脫了。」
兩人動手,不一會兒,給床上那位病人脫的只剩下一條內褲。
我望著床上的身體,我看著那一處處的淤青和傷痕,我搖頭故作輕鬆地笑了下問:「這病人身上的傷,怎麼弄的?」
小強:「洗溫泉,不小心跌的。」
我沒多說話,取出牛毫針,按常規手法消毒,又在病人身上取了穴。我伸一隻手,用兩指按壓穴位旁的皮膚,另一隻手捏住針前約0.5公分的位置,對準皮膚,斜斜地一刺。
針身瞬間沒進去三毫米。
我手沿著針身,慢慢活動,捻搓,一邊捻,一邊把針往裡送。
等到刺入約2公分的深度,我停手,刮了下針尾,接著又開始尋第二個穴。
我動作做的很慢。
身邊兩個橫肉青年,不錯眼珠地盯著。
看了一會兒,他們大概覺得無聊,就分坐四周,搖出手機,隨意擺弄。
我抓緊這個機會,摸出一根略粗圓針,對準病人大椎的位置,狠狠刺入,再往上輕輕一挑。
病人身體瞬間抽動一下。
接著,他微微仰起趴底的頭,扭頭,向我看了一眼。
這一招兒,我行的是強刺激手段,為的就是在短時間內,讓病人恢復意志和視力。
我沒說話,而是凝目去看他的眼神。
俗話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有什麼樣的心念,是個什麼樣的人,通過觀察眼睛,基本可以看出個**不離十。
我盯著病人雙瞳。
我看到,那裡寫滿了憤怒以及一絲極高的責任感!
ok!憤怒我可以忽略不計,但那絲責任感,那種類似使命的眼神,我在很多警察身上看到過。
不管了!現在只能依靠我醫者的直覺來行動了。
我果斷把手掌攤開,在病人眼前晃了一下。
旋即,病人重新把腦袋耷拉下去,仍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則用鑷子夾也塊酒精棉,順手把掌心裡的字給擦掉。
那上面,寫著一句話。
「裝病,不要說話,見機行事!」
我拿起牛毫針,開始重新布針……
我一邊布針,一邊行施按摩中的柔勁兒手法兒,幫助病人盡快疏通氣血,恢復神經功能。
這時,小強走進來了。
他站床邊,看我給病人按摩,忽然就問:「醫生啊,問你個事兒,如果有人不想說話,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人開口?」
我搖了搖頭笑說:「這個,真心沒有好辦法。」
小強笑了笑:「我覺得你有,只不過,你不用而已。」
「對了……」
小強瞅了瞅兩橫肉青年說:「其實我騙了你,我們的真實身份是公安人員。這個床上的人,是個毒販,他攜帶了數量巨大的海洛因,正好被我們截獲,我們需要他的口供。所以,醫生,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故作驚訝:「真的嗎?公安人員?」
小強聳了聳肩,又望了眼另外兩個橫肉青年說:「我們沒有騙你,我們真的是公安人員。」
說著,小強遞給兩橫肉青年一個眼色。
後者,齊齊掏向腰間,然後,拿出了兩把黑沉的手槍。
那是真槍啊。
荷槍實彈的真槍!
小強笑說:「你看吧,這是真槍。我們要是壞人,到哪兒去弄槍啊,現在國家槍支管理的這麼嚴格,你說是吧,醫生?」
我訕笑:「是啊,看來你們真的是公安人員,那他……犯的是什麼罪呀?」
小強收斂表情:「這個人,罪可大了。私運毒品,還打傷我們一個警員,哎喲,是死罪,是要槍斃的。」
「對了。」小強說到這兒,他走到臥室梳妝台前,從裡邊的抽屜中拿出一條白毛巾。
「這個人很頑固,等一下他要是真醒過來,我怕他咬牙頭,所以,得先做個預防。」說著,小強拿毛巾,給病人的嘴狠狠地勒上了。
做完這個動作,小強拍拍手:「現在就安全多了,醫生啊,辛苦你了。一會兒,真要醒了,還有很多事麻煩你。」
他拍了拍我肩膀。
我笑說:「警民一家嘛,能跟你們合作,是我的榮幸。」
小強笑說:「這就對了。」
這時,我在病人身上的布的針,已經全部妥當。
一共是三十九根牛毫針。
這些針,分別對應體內數道重要的經絡系統,對恢復神經功能,有很大的作用。
但現在,光憑針,看來還是不夠,我還得加上按摩手法兒。
病人現在是趴臥位,於是我就伸兩掌,先從松活兩腎開始,從腰骶,一直向上,節節推活,一點點地往頭頂挪動。
我用上了聽勁功夫,一邊聽著,一邊調整手法兒。
而在聽勁的作用下,我愈發感覺床上病人就是一個受過訓練的警員。
他的骨骼很壯,肌肉結構密實,顯示出他有極強的控制力和爆發力。
我揉了一會兒。
這時,小強又說話了。
「醫生,你等等,他這人有暴力傾向,一會兒我怕他醒過來打到你,這樣啊……」
他一揮手,上來個橫肉青年,拿了兩根登山繩,不由分說,給病人兩手,兩腳,牢牢捆在了一起。
小強微笑:「這樣就好了。」
我笑了笑……
突然,客廳外的門叭嗒一記輕響。
接著,只見小夏,幽幽進屋兒了。
看到我,小夏先是一愣。
接著我發現,小強悄悄遞給小夏一個眼神兒。
小夏臉瞬間展出一絲笑容。
「醫生,小強把情況都告訴你了吧。你看,我們做警察的真心不容易。這個人……」小夏撇了眼床上的病人說:「其實,他就是個毒販。就他,還把我們一個同志給打傷了。這個案子,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所以,方纔我的舉動,有些欠缺理智……」
小夏說到這兒,眼神兒朝小強飄了一下。
小強很微妙地點了點頭。
小夏釋然……
「醫生啊,我們原本打算找別人來的,可我們聽山莊老闆提到您,說您的醫術高明。這沒辦法,才讓他請您出面,回頭兒,您得跟老闆徐先生說一下,我們真的沒有惡意,這都是不得已的辦法,辦案嘛。」
小夏面掛笑意。
我說:「是啊,辦案,不得已。放心吧,徐先生不會怪罪你們的。」
小夏:「這就好,醫生,您可真是一位醫術高超的好醫生啊。」
我聽了這話,我深深感到一絲的可怕。
是的,假如不是我多了個心。假如不是我小心檢查,假如……
我很有可能,已經被蒙在鼓裡,然後不知不覺上了賊船。
壞人!
並且是臉譜化,一張嘴就滿口髒話,然後行為習慣吊兒郎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的人。
真正的壞人!往往你根本看不出來。
就比如小夏,小強。
這兩人氣質非常的知性,就像大學生一樣。言語,舉止,行動,都極其得體,顯示其受過良好的教育。
可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若是壞起來,比那些凶神一般,惡煞一般的壞人,還要可怕數十倍!
這時,我的手輕輕揉動病人的肩,忽然,我感覺,指尖下的肌肉,又開始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