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屋裡傳出的聲音,我沒客氣,直接扯嗓子回了一句。k";
「老先生,你見死不救,你還說我搶你病人,古往今來,沒這規矩。」
「我呸死你個小後生!你敢跟爺爺我鬥嘴,我什麼時候說見死不救啦?哪個孫子說爺爺不救人啊!你拎出來,我看看!」
我掃了眼宇叔叔,宇叔愣了。
我又看中年漢子。
漢子喃喃:「都說他一月治一病,這不正好月底,他說來的不是時候,讓我等的。」
我抖了嗓子:「老先生,是你跟人家說時候不對的。」
「哎呀,時候不對,來的真是時候不對,我都起不得床了,來的是時候嗎?我是讓他等,我給尋思方子,給他醫病。」
屋裡頭的老傢伙在低聲歎息。
我低聲問宇叔:「那個一個月只治一個病人,你是聽人說,還是他親口說的?」
宇叔壓低聲音回:「我也是聽人說的,只是這麼說,我沒從他那兒得到證實。」
我也覺得這裡邊有古怪。
按理說,但凡行醫之人,根本不可能見死不救。況且,除了武俠小說,我還真沒聽說哪個醫術派系有這麼個規矩。
看來,道聽途說,不可信,眼見之事,也非實,一切都要用心揣摸,才能分清真假。
我跟中年漢子說:「行了,大哥,你家娃沒事兒了,回去後,多給他喝點米湯,尤其是小米湯,另外別讓他再吃石榴了,那玩意兒澀腸……」
我詳細交待一番愈後調養的方法。
對方急忙伸手要從衣服兜裡掏錢。
「別……真心不要錢。」
「不行,咋個能看病不給錢呢,我得給。」中年漢子堅持。
我想了下:「一塊錢,我只收一塊錢。」
「啊……這麼便宜」
我笑說:「我治病,看人看病收錢,你這是家裡娃得的病,所以只收一塊。若是有錢人因貪淫享樂得了病,最低,十萬!」
「哈哈哈……」中年漢了暴出串純樸笑聲,伸手擱兜裡掏出一塊錢的鋼蹦。
我接過,小心,放口袋中。
我跟中年漢子,揮手告別,漢子調過車頭,我又跟小盆友揮手告別。
我收手,轉頭,看宇家仨口正用……
好吧,又來了!
我的叔叔,嬸嬸!
你們這是想嫁姑娘嗎?我的終身大事,目前真的還沒有考慮好啊……
我不敢看宇叔,宇嬸的眼睛,我低頭說:「走吧,我們進去拜會老前輩。k";」
推開簡陋的木門。
幾隻大鵝不懷好意地嘎嘎叫著要咬我們的腳脖子。
一個胖胖的老太太吱的一聲推開門,嘴裡喲呵,去去!邊上去!莫嚇到人。
雖是驅趕大鵝,可老太太眉宇間全無半點忿色,臉上儘是無限的疼愛和慈悲。
我瞧著這模樣兒,我就知道,他家小動物的待遇一定極高。
養到死,估計都捨不得燉肉吃,依這老太太秉性,她得挖坑埋了,沒準還得賠上幾滴眼淚。
「大娘,我來了,我是小宇子,還認得我嗎?」宇叔叔湊近。
老太太抬頭,瞇眼,微許,臉上樂開花:「小宇,小宇來嘍,快,老頭子,小宇子又來嘍。」
屋裡兒那動靜又響了。
「哎喲,這咋又找來了呢?還要給東西嘛?大老遠,別折騰,別給了,全是錢吶。」
我聽這話,愈發感覺老頭子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說話間,我跟宇叔叔在老太太的帶領下,走進這個簡陋的茅草屋。
裡邊光線很暗,但看得出,收拾的非常乾淨。
轉身,撩開東邊廂房的門簾,可見一排花梨木的大櫃上擺著兩個前清的青花瓷帽筒,擱倆帽筒中間有一古式的大座鐘,上邊的針,還在叭嗒,叭嗒地走著。
東屋北邊是一個土炕,上邊鋪了洗的很乾淨的被褥,一個戴了花鏡的老頭子,正倚靠在牆上,手裡還編著一個肚兜。
「老先生,我們一家仨口,還有這位小季先生,都來看您了。」宇叔領著我,我們一排,站在炕頭前,跟老頭子打招呼。
老頭子一低頭,眼珠子往上翻了下問:「小宇子,你來啦!大妹子,又發福嘍,哦,這個……就是小霖子吧,長這麼大,大姑娘嘍。」
宇家三口人禁不住吃吃笑。
末了,老頭子一拉臉,眼珠朝我一翻:「你就是那個搶我生意的後生。」
我不客氣,一屁股坐炕沿:「咋了,我可不像你,見死不救人。哼!」
「小崽子!」老頭子瞪我一眼:「哪個說我不救人。」
我理直氣壯:「外頭那孩子都腸梗阻了,你都不搭理人家。」
老頭子氣鼓鼓,啪,把他手裡東西扔我手上:「你看這是啥?」
我拿起一看,這就是個紅布的肚兜,是給小孩子穿的那種,可是……
我一摸發現了古怪,再翻過一看,原來肚兜裡面的那層布,居然有規律地縫上了一些尖稜的石子。
哎,這石子縫的有學問啊。先是用包把它包好,然後再一針一線地縫在肚兜上。
我捎加比量,又發現,石子對準的部位,居然是肚子上的幾個重要穴位。
「啊……老先生,您這是……」
老頭子冷哼,又擱手邊兒一個裝旱煙葉的鐵盒子底下抽出一個紙包說:「給那娃的肚上繫緊了這個肚兜,再喝了我的藥散,三個時辰內,他的屎就能拉出來。」
我見了這些,我還是不解,我說:「你幹啥讓人明天再來呀。」
老頭子:「那娃堵的厲害,不多折騰幾回,讓車顛一顛,單就這個,不頂用的。」
我還是不死心,我又問:「你不怕孩子突發炎症嗎?」
老頭子嘿嘿:「打了那些天的消炎針,有得屁炎症發唷。」
我無語了。
但我還不想就這麼放過老頭子,於是我又問:「那外面傳你一個月治一個病,是怎麼回事。」
「哎唷,坑死爺爺嘍,我那是一個月治一個大病。不敢治多唷,治多,我這老骨頭禁不住,就得交待嘍。」
我聽到這兒,我問道:「您就是牛先海老前輩嗎?」
「是啊,咋了。」
我恭敬,按君子禮節,對著老先生行了一個大禮。
「晚輩季柏達,拜見老前輩。」
「哦,小季,小季,小季柏,小季柏……」
老牛頭子一邊念叨,我額上的黑線隨著開始不要本錢地往下掉。
「喔唷!你不會是湘西,往北,那個什麼,季家古醫的傳人吧?」
我心中一喜:「前輩,你知道我們家,你去過我們村子嗎?」
老牛頭子搖了搖頭:「沒去過,不知道你們家裡人,只是聽說。」
我失落……
老牛頭子讚許,打量我:「不錯嘛,知道用手法兒,給人娃揉肚子,末了又把柔勁打進肚腹,松活腸子。當然,最主要是讓娃喝了水,慢水入腎,急水入腸,這樣一來,就能把娃憋了幾天的屎給弄出來了,不錯,不錯啊。」
我愣了下:「老先生,您這是透視眼嗎?」
老牛頭子嘿嘿,伸手一指坐屋邊兒椅子上的老太太說:「我是不能動,不能看了,可我的老婆子能看,嘿嘿,她就是我的眼。」
原來如此……
敢情,剛才我讓給偷窺了。
現在,我終於明白外面為何有那些關於老頭子的流言了。
老人家會的那套手段,在普通人眼中顯的非常的神奇玄幻,再加上老一輩人說話喜歡賣個關子,就是不說透,然後讓你自個兒琢磨。
琢磨對路兒了,心中會有所悟,不對路兒了,好嘛,就是今天這種誤會了。
所以,就有了怪醫,什麼一個月治一病,來了也不給治的種種離奇說法兒。
這會兒,老太太端了茶盤過來,招呼大家喝茶解渴。
我沒喝,而是坐炕沿對老牛頭兒說:「老先生啊,您這身子是怎麼了,怎麼,不能動了嗎?」
老牛頭兒一聽我這話,眼中就抹了一層恨色。
「他個死牛大!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他!跟我鬥!哼,我癱了,他也落不得好,不找人請我去解,他這輩子別想下床了!」
這個積怨吶,咋就這麼深吶!
我搖頭歎息之餘,我心中忽然浮起一個念頭,於是我跟老牛頭兒說:「其實吧,我這次來呢,就是代表牛大鴻前輩,跟前輩您講和,然後請你過去,讓您解開給對方下的這個什麼針……」
老牛頭兒聽了這話,用一奇怪目光打量我。
「你個娃,莫要唬我,牛大真是這麼說地。」
我說:「是的,真是這麼說的。」
「是他派你來的。」
我:「沒錯,就是他派我來的。」
「你考慮好了?」
我咬牙:「考慮好了!」
「行了,老婆子,給他看看相。」老牛頭子一擺手。
牛夫人,哦不,牛奶奶,笑咪咪走過來,坐坑沿,瞇眼睛,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我。
「嘖嘖,不錯呢?老頭子。」
我懵了?
這什麼情況?
老牛頭子心滿意足了笑了笑說:「小後生,不錯嘛,不愧季家古醫的傳人。有膽量,有氣魄,既然你答應了,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去見牛大那個老不死的!」
我聽他嘴上答應了,心裡卻升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只是,兩位前輩都是身懷一術的高人,我是不想看他們落得今天這副樣子,於是心中的不祥一掠而過,取而代之的就是把老頭子弄進城後,該辦的一系列事。
我得給老人家找個酒店,住下,完事兒再聯繫范近南!
就這麼定了。
我起身對老牛頭兒說:「那老先生,我們什麼時間動身啊?」
老牛頭兒嘿嘿一笑:「就現在,你背我,下山!」
我去!
我背他,這雖然是老頭子,但好說歹說也一百多斤啊。
行了,既然攬了這個差事,就幹到底吧!
我一咬牙:「成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