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照顧林以愛,一些重活,都會幫她做好,擺放比較高的貨物,也不用她來做。
他很奇怪她幹嘛這麼小來便利店打工。
她只是微笑,說,"香港也好多窮人的,我就是那個窮人。"
他想也是,看她抽出時間便學習,還會在一邊幫她複習。
生活一點一點的向前,她覺得這樣也不錯桊。
至少,在忙碌而繁瑣的生活裡,她幾乎忘記了那個人。
甚至在忙碌的間隙忽然想起來的時候,她會想,或許一切真的是她的妄想,或許她並不是真的喜歡林瑋晨,只是因為總見到他,才會被他迷惑,以為對他的依賴就是愛,但是其實那並不是愛,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否則現在,不是一切都好,沒有他,一切也都很正常嬡。
凌晨一點鐘才下班,她的兼職是一個星期發一次錢,拿著錢,她對老闆鞠躬,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薪水,她覺得十分開心。
第二天,她特意破例去食堂吃飯,拿了盤小菜,吃的十分爽。
跟溫柔一起回去,溫柔看著林以愛,說,"以愛,我覺得你今天中午吃飯的樣子有點不對勁。"
林以愛看著她,"怎麼了?"
"吃個素菜還那麼享受的樣子,整個就好像在吃山珍海味一樣,讓我忍不住懷疑,你是多久沒吃過飯了?"
林以愛無語,她是好久沒吃過菜了,但是也不至於就讒成了那樣,她說,"我昨天第一次拿工資,憑借我自己賺到的錢,拿來吃東西,那感覺當然是十分不同的。"
溫柔說,"哦,原來是這樣。"
但是她的開心也只維持了一天而已。
第二天,社會管理部發來信件,告訴她,他們調查過她的資料,發現她並不符合規定,不能拿到救濟款。
她的救濟款沒著落,她對她的未來更沒把握起來。
不知道學費該從哪裡弄,不知道要省錢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要怎麼繼續生活。
大概就算是再樂觀的人,也會有某一天,突然所有的煩惱都聚集過來,讓自己的心情忽然崩潰的一天。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忽然生出,要破罐子破摔,出去把自己辛苦拿到的錢都花掉的感覺。
她穿了裙子出去,走到外面,卻忽然看見停在一邊的車。
是林瑋晨的車。
她離開林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他從那天吵架後,就離開香港,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她以為他真生氣了,再也不會來看她了。
可是他的車怎麼就出現在了這裡?
她站在那裡看著,隔了一個星期再看到他會的什麼心情?她偶爾生出她已經忘記了他的感覺,但是在這一刻,心臟卻忽然跳的飛快,她還是想看到他,想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溫柔的目光,想看到他安靜的站在那裡看著她的樣子。
那個目光,好像全世界的星光,都聚集在他的眼睛裡一樣,閃亮的讓人覺得感動。
她走過去,看見車門打開。
然而心在那一瞬間又落了下來。
因為出來的不是林瑋晨,是阿偉。
他走過來,看著林以愛,"以愛小姐,這麼晚了,您要出去?"
林以愛白了他一眼,"我要出去關你什麼事?"
"以愛小姐,我只是擔心您一個人出去會遇到危險,現在既然以愛小姐是一個人住,還是注意一下不要讓自己涉險比較好,現在社會比較混亂……"
"我涉險不涉險,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我現在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生活,只在乎自己就好了,這種感覺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看著林以愛,"哦,看來以愛小姐已經適應一個人的生活,我以為以愛小姐會很辛苦,所以來看看您。"
"適應了,完全適應了,不僅適應了,還非常享受呢。"
阿偉說,"以愛小姐真的很厲害。"他心想,難怪BoSS都不管林以愛呢,問起BoSS,要不要來看看以愛小姐,BoSS就馬上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根本一幅不管不顧的樣子,讓阿偉心裡也漸漸覺得BoSS可真是冷血無情,所以乾脆自己來了,現在看著以愛小姐竟然一個人生活的也十分的開心,樣子看起來也很瀟灑,他才想到,或許BoSS早就知道以愛小姐一個人也能應付,所以才不擔心。
是啊,在他的眼裡,他家BoSS就是無所不能的。
林以愛瞪了他一眼,看著他佩服的樣子,心裡真想捶他幾下,這個傢伙是真傻還是裝傻的說……
看著他,林以愛卻再也沒心情出去了,回頭馬上回到了自己的破房子裡。
剛剛一時衝動還想去放鬆一下自己崩潰掉的情緒,現在阿偉忽然出現,倒是讓她又明白了過來,她不能這麼快放棄自己,就算已經走到最後的死路,既然是自己選擇的,也要一直走下去,何況,現在並不是死路,她還沒有一無所有,她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直到能夠找到新的出路。
最重要的……她不能讓別人看不起,她要記得,還有人在看著她,等著看她因為堅持不下去,就自己放棄。
第二天,她一早又寫了一封請求援助的信件,好好的將自己的所有情況敘述一遍,然後寄了出去。
來到學校後,她問老師這次獎學金下來的情況。
每個班級的獎學金名額有一個,她並不是很有把握會是自己。
老師說,這次獎學金是教育部統一發放,所以作為老師,只是將學生的情況上報,至於到底會有誰得到,他們也不知道。
林以愛想在教育部確定了名額之前就知道他們暫定下來的名額,也好在確定下來之前,自己還有補救的方式。
獎學金發放前,他們有一次面試。
林以愛作為申請人,自然也要去參加面試。
在外面等待著面試的時候,她看見學校的其他同學也在,看見林以愛,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有人在嘀嘀咕咕,說她家這麼有錢,還來跟他們搶名額。
林以愛沒去管他們,現在她只需要錢。終於輪到她去面試,她走進去,坐在幾個面試官面前。
他們都是教育部的官員,看著她,詢問她的理想,詢問她的學習情況,問她想要考哪個大學,想要學習什麼專業,其實問的都是些平常的問題,還問了很多跟學習無關的話題,好像閒聊一樣。
等結束了,她也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印象如何。
林以愛在外面,等著面試官能出來,等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一個剛剛在裡面侃侃而談,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男人。
她走過去,說,"秦老師。"
那人轉過頭,瞇著眼睛看她一下,馬上想起了她是誰。
她在剛剛那些學生裡是比較顯眼的一個,因為她很漂亮,也很有氣質,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她是個很驕傲,不太擅長生活的小姐。
因為她的眼神裡從沒有那種低三下四的情緒,那是一種本能,與生俱來的,裝也裝不出來。
他說,"哦,你在等我嗎,有什麼事嗎?"
林以愛說,"其實……我想請問,這次獎學金的名額……是不是確認下來了呢?"
他笑著,說,"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既然還在面試,應該還沒有確定吧,我們要從各方面評定學生的素質條件,最後才確定人選。"
但是這其中很多都是內定的,所以大家都傳言,所謂面試也不過是走形勢而已,一般學校想要發給誰,提前就跟教育部打好過招呼了。
林以愛聽說這種說法後,才會很擔心,自己在學校,好像沒什麼熟悉的人,不知道學校會不會發給她。
見她在那裡一臉擔心的樣子,他說,"怎麼,你有困難嗎?"
林以愛點點頭說,"我……我現在已經是獨立生活,不拿家裡的生活費,所以資料或許顯示我有足夠錢來負擔學費生活費,好像我根本沒必要跟他們爭獎學金一樣,但是我其實真的很需要獎學金……再說,我想,獎學金也並不是扶貧款,跟家庭情況沒什麼關係吧?"
他說,"是沒什麼關係,但是因為人都有同情心,所以在選擇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選擇需要的人……"
林以愛聽了,抿著嘴垂下了頭。
他看著林以愛失望的樣子,忽然又說,"這樣,你給我你的電話,如果出來名額了,我告訴你,好嗎?"
她驚喜的看著他,"謝謝您,秦老師。"
她給他寫了自己的號碼,抬起頭來才想起來問,"老師為什麼要幫我呢。"
秦老師笑著,"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嗎,何況你這樣來拜託,讓人覺得你一定是有困難的。"
她感激的說,"真的謝謝您。"
回到家裡,她的心裡似乎安定了許多,畢竟現在至少有人願意幫助她,所以她覺得自己不是找不到門路的傻瓜了。
下了公車,她一個人走過熙攘的人群,進到顯得有些狹窄的巷弄裡,剛走進去,正拿鑰匙的時候,忽然看見,旁邊站著個男人。
他穿著碎花的襯衫,那繁複的花紋,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十分的純淨,看起來一點沒有凌亂的感覺,而更能突出他那白淨的臉頰了一樣。
他靠在牆邊,那牆其實很髒,她平時都不想碰到,但是此時,他就那麼頹廢的靠在那裡。
他是林瑋晨。
她愣了愣,看著他,說,"你怎麼來了?"
他微微抬起眼睛來,說,"你過的怎麼樣呢?"
她看著他,"嗯,很好。"
他說,"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她頓了一下,點點頭,"不嫌棄太窄的話。"
他只是笑笑,她覺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跟在林以愛的後面,林瑋晨上了樓。
打開門後,裡面經年也無法去除掉的腐朽味道傳來,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房子太老了,抱歉。"
他搖搖頭,只是靠在了紅色木頭的椅子上,然後看著她。
他今天就連眼神都很軟,樣子讓人覺得很心疼。
她說,"三叔……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他搖搖頭,從後面拿出一個盒子,說,"給你的。"
她看的見,那是春日堂的點心盒子,上面春日堂獨有合歡花的花紋,讓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站在那裡,說,"謝謝三叔,還想著我啊。"
她卻沒有接盒子。
她卻沒有接盒子。
他看著她,說,"我買了你愛吃的雙層塔,你嘗嘗,味道是不是還是一樣的。"
她說,"其實,天下沒有相同的一片樹葉,也絕對不會有相同的味道……就算用了完全相同的調料,但是味道總會不同……有時候不是因為吃的食物本身,而是因為吃東西的人……"
他只是那麼看著她,許久沒動。
看著他一直拎著那盒子,她歎了聲,終於還是熬不過他,接過了盒子,然後很禮貌的說,"謝謝三叔。"
她拿過盒子,放在一邊,卻忽然看見,盒子旁邊那粉色的蝴蝶結上,一片紅色。
是血的顏色。
愣了愣,她回過頭。
林瑋晨已經靠在那裡,睡著了一樣。
她趕緊走過去,"三叔,怎麼會有血?"
他沒有動。
她拉過了他,檢查他的身體,撕扯掉他碎花的襯衣,才看到,他手臂上一塊地方,正還在流血。
血已經浸濕衣袖,淌在下面。
"三叔,三叔,你……你怎麼會受傷。"她搖晃著他,但是林瑋晨已經昏迷不醒。
她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來。
一會兒,他們趕到了醫院,醫生說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所以失血過多,但是傷口不大,縫好處理一下,不要感染就好。
看著醫生要給他注射麻醉劑,她攔下醫生,說,"他不需要麻醉。"
醫生奇怪的看著她。
她望著沉睡的林瑋晨,"他天生沒有痛覺。"
縫好了針的林瑋晨,躺在那裡,靜靜的睡著。
她便坐在一邊看著他,她想,就算沒有痛覺,終究還是會難受,會虛弱,所以血流的多了,他的臉色蒼白的好像紙片一樣。
只是,受傷了怎麼還會去她那裡,帶給她染了血的點心。心裡漸漸又升起別的想法,她卻馬上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再想。
一定是因為不知道痛,不知道自己受傷了,所以才會去吧。
才不會明知道受傷,還去找她的。
她看著林瑋晨的臉,輸血後,他臉色看起來紅潤了許多,不再是那麼蒼白,她想,他醒著的時候,總是那麼冷漠的看著她,拒絕她。不相信她,現在睡著了,她總算可以任意妄為了吧。
她撫摸著他的臉頰,看著他,輕輕的,再他的唇角印下一個吻。
她閉上眼睛,卻覺得自己好像要流淚一樣的感歎……
這時,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她轉過頭,看見是阿偉匆的來了。
阿偉看見躺在那裡的林瑋晨,似乎已經沒了之前的可怕,終於歎息了聲,說,"是以愛小姐帶BoSS來?"
林以愛退回去,心裡不想承認她剛剛的擔心,於是挑眉說,"是啊,一個好像要死了的人出現在我門口,就算是個乞丐我也會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