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西風來到病房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裡瞧去,見裡面除了病床上靜靜躺著一位少女外,沒有別的人在。舒殢殩獍他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到了病床前,眼見她身上蓋著一床被單,頭上戴著一個棉線帽,遮住了髮絲,而一張本來秀巧的臉頰,如今更顯消瘦,面色蒼白如紙,眼眶深陷,閉著雙目正在昏睡。
他認出這是丁纖纖,只是容顏大為憔悴,有些不敢認了。他回憶起與她初次相見的情景,她一身純白的冬裝,一雙清亮的明眸望著自己,微露笑意,那麼清純幽秀。
沒想到只過去了短短的一年多,她竟已到了生命彌留的邊緣。她的一生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就要倏然結束,對於一個青春少女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一些。
他回想與她交往的一幕幕情景,曾一起飛游西部河山,一起在布達拉宮中遊覽,一起在雪域上空穿梭,結伴去凶險萬分的地下世界歷險,一切都在腦海中那麼的清晰,如在目前。
他木立在病床前,默默的傷懷著驊。
丁纖纖在昏睡中,潛意識裡彷彿覺出有人正站在床邊望著自己,神智莫名的漸變清醒,眼皮顫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當她看清衛西風的面容,立即認了出來,身軀顫了一下,眸中似有淚花閃動。
衛西風輕聲說:「你醒了。」
丁纖纖很是虛弱,低細的說:「西風,你來了。膨」
衛西風點頭,說:「我來了。」
丁纖纖眼中雖有淚光,但面容卻泛出了欣然的喜意,低低的說:「我要死了,在我死前,能再見到你,我真開心。」
到了這個時候,衛西風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一顆心很不好受。
丁纖纖像是有些興奮,面容也似回復了一絲血色,用一隻干白的小手,費力的輕拍一下床沿,說:「你快坐下,陪我聊一會兒天。」
衛西風依言坐下。
丁纖纖凝望著他,說:「我聽說你失蹤了,很是擔心,天天都在念著你。現在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衛西風問說:「你怎麼知道我失蹤了?」
丁纖纖說:「我住院這麼久,你一直都沒來看望我過,哪怕一次也好呀。我打你手機也打不通。前些天,我稍有好轉,就趁空偷著溜出醫院,去你家找你。」
衛西風說:「你去我家找我了?」
丁纖纖輕嗯一聲,說:「當時你家只有你母親在,她的情緒很不好,兩眼腫著,好像哭過了。她跟我說,你又一次失蹤了,一直找不到你。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也很……很難過,真怕你出事。」
衛西風低聲說:「我不是曾跟你說過嗎,我很特別,不會有事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丁纖纖說:「我記得呀,只是我忍不住還是會擔心。當時,我陪著鄭阿姨說了一會兒話。她其實是個很好的母親,我看得出,她很疼你的,對你的失蹤,她很傷心。她對我也很好,說我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能記著你……她還把你房中那個小寵物捧出來,送給了我。」
衛西風一怔,說:「小寵物?」
丁纖纖說:「對呀,就是咱倆在那個地下世界時,黑巨人族領袖送給咱們的那一對小精靈寵物,你忘了嗎?」
衛西風真的是忘了,經她這麼一提,這才想起來,恍然哦了一聲,說:「我一時沒想起來。那一對小寵物在哪呢?」
丁纖纖說:「我媽怕它們在醫院裡亂跑丟了,就買了一個漂亮的籠子,把它們放在了裡面。就在床下面。」
衛西風蹲身一瞧,見床下面果然有一個四方的鐵絲籠子,裡面趴著一對雪白的小寵物。他探手將鐵絲籠子拿了出來,說:「它們還聽話嗎?」
丁纖纖說:「它們好乖的。我想摸摸它們。」
衛西風就打開蓋子,捧出一對小白寵來,瞧它們依然絲毫未變,還是那樣精緻光潔,小眼珠璀璨靈動,很是可愛。他將小白寵捧到丁纖纖的手邊。
丁纖纖微挪小手,輕輕的撫摸著小白寵背上柔潔的細毛,這時似乎才發現衛西風竟然戴著一副黑皮手套,訝然說:「天又不冷,你幹什麼要戴手套呀?」
衛西風遮掩說:「我手不舒服,戴著手套好點。」
丁纖纖哦了一聲,沒再追問,說:「你知道嗎,這一對小白寵物現在很有名的,幾位護士姐姐也很喜愛它們,說它們真的很特別,生得又可愛。如今在醫院裡已傳開了,有一個富婆不知怎麼聽說了,還曾專門趕來醫院,想要買走它們。」
衛西風一聽,忙說:「你可別賣。」
丁纖纖說:「你放心,我當然不會賣的。這一對小白寵是極高科技的產物,又是黑巨人族領袖送給咱們倆的共同禮物……」說著,又幽幽的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只要每天能看到它們,就感覺你從沒離開過似的,它們給了我很大的寄托,就沖這一點,我也是捨不得賣它們的呢。」
衛西風無言的點一點頭。
丁纖纖又說:「我很快就……就會離開這個人世了,幸好你能來看我,我的心願算是達到了……等我死了,你就把這一對可愛的小白寵拿去吧,不然的話,我怕我媽真的會將它們賣掉,那就對不起你了。」
衛西風聽她語氣盡量在保持淡然,可瞧她一雙清澈的明眸中卻泛出了一縷傷心、無奈與絕望之情,顯然她並不想死,可現實無情,她也只能是聽天由命。
他似有滿腔的真心話要和她講,可張了張口,最終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丁纖纖也不再言語,只是深深的凝視著他,目中宛若有純澈的秋水在輕輕流動。
靜,寧靜,彷彿四外任何一絲暄雜之音也傳不入來。
過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衛西風一瞧,見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正是丁纖纖的母親蘇靜嫻。他站起來,輕叫了一聲:「蘇阿姨。」
蘇靜嫻一看到他在病房裡,本來暗淡無神的眼中泛出了一縷欣色,輕聲說:「西風,你可來了。這些日子看不到你,阿姨一直在掛念著你,纖纖也天天盼著你能來看一看她。」這些日子沒見,衛西風發覺她彷彿變老了,面容灰黯,黑著眼圈,神色含悲,大顯清減之態,走路也有些微晃,顯然是為纖纖的不治將死之事受著極大的痛苦折磨。
他說:「蘇阿姨,你要多保重身體,別想太多了。」
蘇靜嫻聽到他的安慰之言,眼圈一紅,就欲落淚,可當著女兒的面,不忍惹她也傷心,就強忍住了,勉強笑說:「阿姨沒什麼的,朋友同事,還有我的親戚們,都在關心我們母女,阿姨心裡感到很溫暖的。特別是你,好孩子,你給出上的六十多萬塊錢,可幫了阿姨的大忙,阿姨很感謝你,日後阿姨會慢慢還給你的。」
衛西風搖頭說:「阿姨,別提這個了。」不由垂下了頭,低聲說:「我倒寧願再給纖纖出一筆錢,哪怕再多,只要能治好她的病……」
蘇靜嫻聽在耳裡,很是感動,說:「你這孩子就是心好。唉,我已經聽說了一些,你母親的公司……你家裡出了大事,經濟上有了困難,你也要想開。暫時阿姨幫不上你家的忙,很過意不去。不過,日後只要阿姨有能力,絕對會對得起你母子倆的。阿姨不是忘恩的人。」
衛西風忙說:「阿姨,你別這樣說,我媽的公司剛有了好轉,幾處酒樓還會重新開業經營,她不缺錢的,你不用擔心我們。」
蘇靜嫻說:「真的?那就好啊,你這孩子好人有好報,阿姨真心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過好日子。」
兩人說著話,一轉頭間,瞧見丁纖纖情況又不好了。蘇靜嫻忙喊護士,並叫了醫生來,忙亂了一陣。丁纖纖受不住,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衛西風陪著悲愁的蘇靜嫻,守在病床邊,一時無言。
很快,天色黑下來。蘇晴怡和兒媳手拎著快餐盒飯,結伴來看望。婆媳倆如今對於衛西風很有好感,覺得這個男孩很有愛心,樂於助人,一見到他在,就熱情的招待他一塊吃。
衛西風久已不吃東西了,何況也根本沒有心緒,謝辭一句,然後對蘇靜嫻說:「阿姨,你要保重,我先走了。」
蘇靜嫻戀戀的不捨他離開,可也不好強留,說:「西風,你可一定要再來啊。」
衛西風說:「我只要有空……我一定會來看阿姨和纖纖的。」
正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來,文質彬彬的模樣,手上拎著一個保溫罐。
衛西風一見,認出是自己在學校的班主任張老師,就禮貌的打一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