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每一場戰爭都有它的原因,但是更多的人並不知曉那個原因。舒榒駑襻當戰火蔓延開來的時候,世人默默接受到的,只有生靈塗炭、滿目瘡痍。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無所謂善良與邪惡,無所謂強大與弱小,戰火過後,唯剩有殘垣斷壁、屍橫遍野,生機全無。
戰爭已經進行了十年,蔓眼望去,處處陰風陣陣,冤魂纏繞。很多人為了躲避戰爭,逃到邊遠山地,窮鄉僻壤之中,但依然躲不過命運的不公。村子已經完全破敗,那是三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帶來的災難,沒有人知道戰爭為何來臨,也沒有人知道那兩支軍隊為何突然在這裡出現,因為見到的人都死了。
全村三百多口人,男女老少無一生還,村子被掃蕩一空,地上還有幾百具不同服色的屍體,慕雨也是從他們的服色上推斷出是兩個不同的軍隊。
慕雨本是孤兒,三年前他所土生土長的那個村子被戰火波及,父母被戰爭無情吞沒。那時他才十歲,因為躲在火坑裡逃過一劫,從此無依無靠。
他是混在逃難的人流裡,隨處遷徙,一路乞討才到的這裡。這裡土地貧瘠,常年青黃不接,秋不過冬,飢餓是唯一的字眼。也許世道的無情,更能壓搾出人間的友愛,雖然困苦,但村民還是從牙縫裡擠出那麼一點糧食來接濟這位可憐的少年,東家一口,西家一口,慕雨就是那樣活過了兩三年。
但是飢餓依然如影隨形,面黃肌瘦的他常常從半夜裡餓得醒來。實在餓得不行了,他就跑到山後的樹林裡挖些樹皮來填填肚子。在以前,山後的樹林裡還有些松鼠等動物,但像慕雨這般的人實在太多了,森林早就被掃蕩一空,一隻毛蟲都不剩,甚至連樹皮青草都難找不著。
那天夜裡慕雨就是餓得受不了,才偷偷跑到山後,看看能不能找到東西可填肚子。他很走運,正當餓得走不動的時候,無意間見到一隻比他還飢餓的老鼠。即便老鼠生存能力極強,也是餓得昏昏欲睡。或許這年頭做一頭老鼠亦是一種悲哀。
他費了九虎二牛之力,幾乎摔斷一條腿才把老鼠逮住。戰爭是什麼,慕雨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有吃的,他決不能讓自己餓著。飢餓,比什麼都可怕。他扭斷了老鼠的脖子,拔掉它身上的毛,連著皮,嚼也不嚼一口吞了下去。
稍稍填了肚子,他才感到渾身酸痛,原來在追趕老鼠的時候把他摔得渾身是傷,這時候他方才意識到老鼠並不是那麼好追,他甚至為自己剛才有那麼快的速度和那麼矯捷的身手感到詫異。他知道不能回村子,如果抽dong身子,傷口可能惡化,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他找了個擋風的小山洞,身子縮進裡面,美美的睡了一覺。
也是那一覺,讓他再次躲過死神的造訪。
第二天當他再回到村子,那原本就蕭索的村子一片狼藉,屍體堆滿了整個村子,到處是殘肢,斷腸掛滿了枝頭,血流成河。雖然這樣的場面他見過不少,但依然被嚇得驚呆了,不由得倒在地上。
當他再次平復過來,想到的不是去查看那些熟悉的人有誰還存活著,而是去翻開那些當兵的身體,將他們的衣服扒開,雖然他們身上的包袱都已經被人拿走,但是當兵的不像他們這些窮人,身上總有一些吃的。
找了半天,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幾十塊乾糧,甚至還有一些乾肉。他拿了東西拔腿就往後山跑去,好似背後有人追他一般。
到了昨晚睡覺的山洞,他才止住腳步,緊緊抱著那些乾糧,放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卻又痛哭流涕,滾到在地上,為村裡的百姓痛苦。他知道自己又要流浪了,但他不知道這次要去哪裡。
他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小塊乾糧,恢復了些力氣,然後將剩下的乾糧用從屍體上順過來的皮絹包好,放到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走出山洞走回村裡。
張家大叔和李家大嬸他一定得埋,還有許多村裡平時對他好給他吃的人。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力氣,剩下的乾糧也不多,他不能將所有的屍體都處理,但是那些曾經幫過他的人,他一定要讓他們入土為安。
他從村裡找出一把鋤頭,花了三天在村邊挖出一個大洞,將村裡幾十俱屍體推了進去,再扒土將他們埋好。當大塚完成後,他在墓前默默磕了三個頭,至始至終他沒說一句話。村民的屍體還剩有兩百多具,但他已經盡力了,他做不了那麼多。
回到洞裡已是天黑,他吃了一點東西,躺在地上久久難以入睡,他不知道明天去哪裡,也不知道他還會遇到幾次這樣的事。直到半夜,正迷迷糊糊中,卻聽到洞外似乎有動靜,他好奇心起,慢慢爬到洞口,探頭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