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道:「若果真如你所說,三爺有朝一日見著她,可就後悔莫及。舒榒駑襻」
可是說到這裡,六小姐又忽然轉折:「不過也未必……」
她並不向下說,鈕小姐卻明白她所指,三少爺有句名言,叫做:「選色如選詩,總覺動心難!」
不論對方皮囊如何鮮美,設若不能叫人砰然動心,也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他看不上。
此話由前`朝名士袁枚文集托化而來,原句為:「選詩如選色,總覺動心難!」
三少爺將它翻用,變為:「選色如選詩,總覺動心難!」
此言在滬上流傳多年,人們傳來傳去,以至於她們閨閣中的人也有所聞,這種話自然不宜做小姐的談論,平日從來閉口不提.但鈕靜文與六小姐最是相厚,無話不談,此時興之所至,就道:「三少爺的生活也太過理想化,不肯半分將就,豈不知人活世上哪能那般遂心!怕是如今也還不曾遇上『動心者』罷。要我看來,老天是成心弄人,早一日安排他會一會那個『林』,他的『動心論』也就成立了,如今錯過,你瞧著吧,今生也難應。」
六小姐說家裡也有過安排他們見面的想法,但是三少爺執意不從,他反對包辦婚姻藐視帝`制,連帶就瞧不上林家那些前`朝遺物般的古董人家,橫是要退婚。
鈕小姐聽六小姐這樣一說,歎道:「三少爺素來穩重而大雅,叵耐這件事辦的不美。」
六小姐笑了:「都是命罷了,未必見了面一定傾心,他見過的美麗女子也不止三五,現在想想,哪一個不是絕色?」
鈕靜文不作聲,過了很久忽然說:「我母親說,三少爺生母十月懷胎時,在門首遇著一位化緣姑子,莫名就卜到腹中子平生將有『二傷一運』,此話你可聽過?」
六小姐說自然聽過的,「一為幼年母亡,二為盛年色傷,三為中年位極人臣。」
鈕小姐道:「幼年母亡這已經是應了,這色傷一說……」
六小姐笑道:「我卻不信這些個,多是姑子胡謅,撞住了前邊那一樁,難不成三項都應?他只是商賈之人,將來做得一位潑天豪富就罷了,一個完全不問政治的人,何來位極人臣之說。再說『色傷』一論,他那樣華彩之人,他不傷女子就罷了,豈能被女子所傷。你看看去年那位羅真真,又是吞金,又是嗑藥,鬧得滿城風雨,到最後還是沒有嫁進來,那不是人中鳳凰怎的。」
鈕小姐卻搖首:「現在的黨派秘密的很,人說杜月笙都與南京方面有關聯,莫說三爺這樣清白從商的人,免不得黨派要吸收他進去。你或許不知,三少爺在北平讀書那陣子,天天鬧遊行,整個一位熱血沸騰的愛國青年,也是如今經歷的多了,才修煉成現在的心靜如水,這也不過是表面顏色,其實內裡究竟如何,卻也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