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依寂循聲望去,一縷青煙裊裊飄起,擁簇的樓梯口立時擠滿了人,你推我搡俱是想離那白玉階梯更近一步,能最先看到美人芳容,甚至在人群中不時傳來幾聲響哨,彷彿在挑逗這那三樓上姍姍而來的窈窕人形。
在這名絕色的女子身前,四名清麗女子手執紗燈,在前面引路,女子由一側迴廊款款而來。只見那名窈窕的女子,面罩寒紗,神情說不出的冰冷,裸露在薄紗外的皮膚,吹彈可破,白肌勝雪,宛若凝脂溫玉。淡掃黛眉,淺施脂粉,愈加顯得這女子冰清玉潔,美艷不可方物。一雙澄如秋水的明眸,隨意地掃視著樓下為之癲狂的人,在她的遮住嘴角,卻是泛起一絲不屑的笑意。
想必這名冷傲的女子應該就是眾人口中的雲落愁了!心念及此,又挑目看去,只見,這名女子烏黑發亮的秀髮高高地挽了一個雲髻,垂在肩上的烏髮宛如乖巧靈動的鳥兒一般服帖。雲髻上鬆鬆地別著一隻含珠玉鳳,在這隻玉鳳口中除了那一顆較為引人注意的夜明珠,還垂著幾絲銀色墜子,跟著這女子輕移蓮步,微微晃動泛起閃閃銀光。在她穿在窈窕身材上的白紗雲裳,尤為別緻,香肩捧起,宛若兩朵盛放正艷的蓮花,毫無妖媚之感,玉璧挽著兩袖垂下的長紗,蠻腰上的銀絲鸞帶綴著一排雪白的絨球,亦是左右搖擺,毛絨絨的雪白紗裙,直拖到地上。不知這女子在身上帶了什麼首飾,環珮之聲叮叮作響,倒是十分好聽。
她一路下來,神色間冷若冰霜,極為傲然地看著這群被慾望沖昏頭腦的人,嬌靨面無表情。想來也是,她已是看過了各種各樣的男人,甚至最瘋狂的,但這些只能讓她心頭湧起無盡的噁心,卻不能為她找到一點點的安慰。
這大廳裡男人的眼光,隨著她的身體飄來晃去,驚艷已經不能滿足於這些人的內心,更多的是慾望,**的慾望,焚燒著一個又一個強壯而有力的身體。在大廳中不時轉來一聲聲挑逗的高呼夾雜著口哨聲,連成一片。然而那雲落愁仍是顧盼游移,根本不屑一顧。足上一雙雪白緞面的舞鞋,由兩側升起,盤繞在小腿之上,愈是將她撩人的身形勾勒出來。
蕭依寂聽到耳邊聲音愈發大了起來,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暗道:「難以馴服的氣質,難怪到現在她仍能保持處子之身!」他心中正感歎著,卻見一逾冰霜,直朝他的眼底撞來。
是她?她竟然在這麼多人中,會注意自己?蕭依寂莫名的泛起一絲悸動,卻又不知這悸動從何而來。四目相視,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冷冽的明眸中疑惑已極。而他,心中卻是盤算著,這女子能在上百人中一眼就捕捉到自己的存在,實在是有些駭人聳聞。
「喂,讓讓,讓讓……」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由身側想起,蕭依寂心頭一驚,轉首卻望見身體一側擁擠的人潮,被分開兩邊,有些實在躲不開的,乾脆猛地一用力,推到了下去,人群中立刻發出一聲聲尖叫。大廳中立刻掀起一陣騷動,就見在推到的人潮中,驀地衝出一人,身形十分魁梧,身著公子衫,頭束方形儒巾,踏著摔在地上的人,一腳深一腳淺的朝自己本來,竟是納蘭荀。
納蘭荀一邊跑,一邊呼道:「那個……您先聽我說兩句!」
「嗯?」蕭依寂微蹙劍眉,朝納蘭荀身上打量了幾眼,見他面色漲紅,興許是有了洛吟霜的消息。
他正開口待問,就見納蘭荀一步跨到蕭依寂身邊,仍是不忘抱拳施了一禮,附耳低聲說道:「我的人回來了,的確是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在哪?」蕭依寂心頭一凜,急忙質問。
「湘水瀟城!」納蘭荀聽他詢問,毅然頷首說道,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周圍的人,見沒人注意他們,才再次將聲音壓得嘶啞奇低,說道:「注意點,角落裡有人在注意你!」
蕭依寂聽納蘭荀一說,不由得劍眉一軒,笑道:「大可放心,這三層小樓,還難不住我!」
納蘭荀知道他自恃藝高膽大,臉上卻是露出一股無奈神色,口中尊道:「當然是難不住您了,您可是陌紅樓第一殺手,能有誰敢找你的麻煩?即便是我在遠南小有名氣,都在你身上吃了虧……」這人也極為豪爽,此刻竟是毫不顧忌的數落起蕭依寂來。
蕭依寂微微側目,便也坦然:「你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你都坑死我了!」納蘭荀連忙叫苦不迭,挽起袖子叫示意蕭依寂去看,那手臂上比之傍晚時分多了一條奇長的刀疤,在刀疤之上凝著厚厚的血痂和金瘡藥,令人一眼望去心驚膽顫。蕭依寂星目為之一顫,就聽納蘭荀帶著哭腔說道:「你小子差點沒害死我,讓我找那什麼姑娘,老子一想,我要是不跟著去,底下這幫小兔崽子肯定找不著啊,老子我就跟著去了。先開始離這鳳羽鎮不遠,還沒什麼事。後來他娘的就詭異了,我他娘的問一個,不是不知道,就是嚇跑了,好不容易逮著幾個人,一問……我就成這樣了,你小子到底殺了多少人,我一開口,那幫人就跟見鬼了似的!」
蕭依寂聽得嘴角不由牽動了兩下,浮起一絲不屑的冷笑,對於納蘭荀的話,他並不關心,沉吟半晌才問道:「那你又怎麼找到我說的人?」
納蘭荀略帶幽怨地瞟了蕭依寂一眼,嘿嘿淫笑起來:「你小子是逃婚出來的?」
「啊?」蕭依寂心頭一震,一聲驚詫脫口而出,茫然地望著納蘭荀,不知他話中意思:「什麼逃婚?」
「你小子也不用裝,從第一眼老子就看出你不是個省油的燈,欺負人家姑娘也就算了,那話……那話怎麼說來著,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子不聽也就算了,居然他娘的答應了又悔婚,真不是東西啊……你小子比我還不是東西,實在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納蘭荀冷冷訓斥著他,面色深沉,宛如煞神一般,絲毫不容許蕭依寂插嘴,幾次蕭依寂想要接話,都被他冷冽的雙目瞪了回去。
見他說完了,蕭依寂依舊聽得糊里糊塗,冷峻的俊面上兩道劍眉緊緊蹙在一起,疑惑問道:「你這些都從哪聽來的?」
納蘭荀聽他不認,甚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厲叱道:「你也不用管我從哪裡知道的,反正我只管告訴你,你找的人在瀟城,別的我他娘的可不管!」話罷,未等蕭依寂回話,那納蘭荀一閃身便溜進了人群裡,僅是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走下樓來的第一歌ji雲落愁,看也未曾看過一眼。
蕭依寂正心中起疑,卻見眼前一道白影飄灑入仙,正是那雲落愁曼妙的身姿。此刻雲落愁施展著絕妙輕功,在低空蕩起一陣陣清幽的香氣,尤其她在接近蕭依寂的時候,身形竟是停了一停,使得蕭依寂連她鬢角上留著的那絲女人香都聞得到。袖上兩道薄如蠶翼的輕紗掠過蕭依寂的俊面,就像一隻溫柔的手,帶著一絲暖意,婆娑著他的身體。他心底不由升起恍如隔世的複雜情感,嘴角不由掛起淺笑。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男人喜歡在溫柔鄉里浪蕩,喜歡鳳羽這個地方,喜歡雲落愁這樣的女人,無論雲落愁是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歌ji,至少在鳳羽這個地方,她是!她能帶給人輕描淡寫的時光,讓人拋卻繁華,恩怨。清歌美酒,一個冷艷高傲的女子,一曲委婉的古箏曲,一段恍然再世的時光,誰願從這樣的時光中走出來?
那雲落愁御氣而行,力道拿捏奇準,雪紗裙角帶著細小的銀鈴聲,飄飄而起,宛如仙樂。只見她窈窕的身形,猛地向上一旋,絕美的嬌靨露出一排瓠犀皓齒,莞爾綻笑。燕子般緩緩降落,點塵不驚,不偏不倚正落到那游龍戲鳳圖的正中央,回眸淺笑,惹得大廳中的男人吵吵嚷嚷,一陣叫好。
蕭依寂也是失神地望著這個冷冰如雪的女人,幽幽脫口:「好一個『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他話音剛落,只見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便笑意盈盈地望了過來,似乎對於他唇角輕啟的動作甚為關注。他這才發現,在那層面紗下的冷靨如霜,凝脂玉膚,在那絕美的面龐上,嵌著明眸,點漆如墨,眉間如遠山含黛,說不出的惆悵意味。她正望著他,一股悲然侵進他的眼低,冷艷,決絕。他不禁感歎:「她真的好美!」
這時,大廳中已是由那名喚作麗娘的老鴇,壓制得沒有半點異響,俱是屏息凝神地等著這宛如仙女的雲落愁發話,甚至有些男人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不由得用手按在心脈上,似是生怕心會隨著雲落愁的顧盼而跳起來,臉上一副癡迷神色,喉頭不斷翻動著,不時發出咕嚕咕嚕嚥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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