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天而降,著實嚇了蕭依寂一跳,險些撞了個滿懷,蕭依寂眉宇間多了一些顧忌,直往後退了幾步,稍離得遠了一些,才沒好氣地說道:「你走路不好好走,想嚇死我嗎?」
「蕭依寂,你也先別走了,說清楚再走!」洛吟霜顧盼流轉間,不覺一股無奈叢生,直盯著蕭依寂注視了許久,見他星目閃爍含糊,不禁自嘲的一笑。
「說什麼?」蕭依寂不解問道。
「你剛剛在凌堂主面前說的話!剛剛在凌吟傲面上,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洛吟霜急切問道。
沉吟良久,當蕭依寂的星目撞上那一團熾烈的火,心頭不由一怔,旋即不知所措地將目光移開,冷冷說道:「我現在不想談論這件事!」
他聲音冷的可怕,但仍舊逃不出洛吟霜的伶俐。見他起步要走,洛吟霜早已搶先一步,纖手一揚,便擋住了去路,嬌呼道:「逃避有用嗎?你還不是早晚要面對?」
洛吟霜話音未落,他的腳步可見的一停,劍眉緊蹙的看著她,心頭莫名起了一絲逆反,鼻子中發出一聲不屑冷哼,說道:「我只是不想談論這件事,對你對我都好!成親很簡單,但是和你成親的那個人,是我!我希望,你也能想清楚,做我的女人,隨時都可能面臨死亡!」
他眸中冷然,說罷,見洛吟霜嬌靨微微變色,冷笑又道:「怎麼了?有顧慮了?」
「沒有,我決定的事,從來都不會改變!」洛吟霜柳眉微剔,櫻唇綻笑,倔強說道。
「別那麼早下決定,想清楚,那個人是我,是蕭依寂!陌紅樓的殺手,蕭依寂,雙手塗滿鮮血,人人得而誅之的那個人!」他俊面一變,旋即說道,口中顯是輕蔑。
他說的不假,誰願意嫁給一個臭名昭著的殺手?說不定這個男人今天還在和自己纏綿,明天就死在別人的刀下,身首異處。更有可能連自己的性命,都會賠在裡面。想清楚的人,誰會去嫁?然而在洛吟霜看來,這不過是他為自己找的十分牽強的理由。當他的話剛一出口,她便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由肅目聽完,當即反駁道:「那是我的事情!就像世伯說的,嵌晞樓的大小姐,配你這個落月山莊的二少爺,你總不吃虧吧?」
「不要再提落月山莊!」蕭依寂星目一變,冷冷說道。舉步就yu繞過洛吟霜,俊面滿佈不悅神色。
「不許走!」洛吟霜說話之間,嬌軀一閃,寒光如電,玉腕翻處,飛寒長劍已是盈然在握,旋即,嬌呼道:「蕭依寂,你就是不想娶我是不是?」她此刻嬌靨鐵青,直氣得簌簌發抖,鳳目含嗔地盯著蕭依寂。
蕭依寂被問得一怔,沉吟半晌,才道:「這件事情,等我處理完樓裡的事情再說,行嗎?」他見她真章動怒,實在拗不過她,才略微服軟。
「不行!」洛吟霜口中厲叱,一泓秋水卻是微微泛紅,不時便湧滿淚水。
她竭力抑制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劍光的抖動,卻讓蕭依寂有些心疼。倏忽間,他的心頭升起無盡的自責,看著她苦苦相逼,自己卻只想要逃走,從來沒有過的一種無奈,讓他哭笑不得。直深吸了一口氣,才苦笑說道:「別鬧了,等我回來再說!而且,我也不想這麼倉促覺得我們兩個人的一輩子,畢竟,你要成親的對象,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蕭依寂說話之間,俊面一絲苦澀袒露了出來,嘴角牽動了幾下,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讓我發現當年落月滅門,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很有可能還大仇未報,幕後主使的人,還逍遙於世,你懂嗎?很可能,這個人我對付不了,但是我很清楚,我和那個人,必定要死一個!我不想你跟著我受苦,更不希望我會連累任何人!」
蕭依寂的話,深深觸動了洛吟霜,但那也僅僅只是片刻,旋即洛吟霜鳳目一閃,冷笑出口:「蕭依寂,你就是在為你自己找借口,你就是不想娶我,是不是?」洛吟霜神色悲切,原本宛如雲雀空靈的聲音,也是變得有些哽咽,晶瑩的淚珠,不斷的滑落,即便她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但仍舊低低哭聲傳出。
「不是!」蕭依寂幾乎衝口而成,旋即連他自己都驚得不知所措,俊面立時染上紅暈,見她傷心,自己竟然這般緊張?他心中隱隱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知道那是什麼,可那是他承受不起的東西。
「那是什麼?」洛吟霜幾次欲言又止,才幽幽出口,飛寒長劍緩緩移動到蕭依寂的心脈上。她想要聽他說實話,而她又害怕他說實話。她心裡矛盾極了,哽住呼吸等待著蕭依寂接下來的話。
蕭依寂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我們都該冷靜一下。」話音未落,他起步便走,絲毫不懼飛寒長劍冷冽的威脅。這一次,洛吟霜沒有阻擋,也沒有叫住他,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反倒讓他心痛難忍。他能聽見自己踏著草地的聲音,也能聽見她哽咽的啜泣,可他卻沒有勇氣回頭,只是用眼角餘光去打量那個蹲在那裡的女子。
和他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如此相像。他不再去看,只是怕再一次觸動心弦,便猛提真氣,帶氣呼呼勁風,朝聽雨軒疾馳而去。這聽雨軒在陌紅樓中,位置奇特,偏僻得有些不像是樓主該住的地方。一條清幽的小徑,荊棘叢生,荒草及膝,蒼松古柏,隨風晃動,顯是淒涼。他清楚記得,上一次從聽雨軒出來,還是桃紅染目,說不出的難過。而現在他卻真正的明白,什麼叫做難過。
經過小徑,復行數十步,矗立的蒼松便成碧綠翠竹,在竹林深處,隱約可見,一座二層小樓,裝飾古樸簡潔,不似陌紅樓大殿奢華,倒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小樓右側,有一處奇花籐蘿爬滿的土台,在土台上放,放著一面做工極好的扇面,扇面大開,黑色為底,金絲作字。細細看來,以極妙的繡工,繡著幾個大字:百忍成金!
在小樓左側有一處精緻的小池塘,從遠處山巒間流淌而來,又經過這小池塘,留到大殿前的荷池中。十分巧妙。在池塘前,擺放著石桌石凳,俱是粗粗加工,絲毫談不上雕工精美。此時,在石桌前正坐著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布衣著身,花白頭髮不似平日披散,而是束好自然垂在背上,說不出的蒼涼韻味。設非他身體週遭裹滿戾氣,幾近以為是平常人家的老人罷了。
蕭依寂才剛一踏進這座小院,仇天正頭也未回便爽朗開口:「依寂,過來坐!」
「師父!」蕭依寂一驚,便想躬身行禮。哪知仇天正卻先一步,又道:「不用行禮了,又不是在大殿,沒有那麼多規矩!」
「師父,你的傷……」
蕭依寂話猶未完,只見仇天正微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走動。而後也不作回答,繼續向那池塘裡投著食物。仇天正每次一抬手,池塘中立時掀起一陣水花。直到他將手中食物悉數投了進去,才轉過頭,略帶讚許地打量著蕭依寂,微微頷首,說道:「我沒有大礙了,只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只怕這段時間,陌紅樓是要不太平靜啊!」
「師父有事,儘管吩咐,依寂萬死不辭!」蕭依寂低眉頷首,恭聲說道。
見蕭依寂這麼說,仇天正卻是喟然歎了一聲,面色凝重,說道:「依寂,我想暫時樓裡不接任何任務,直到我的傷勢全好了再說。我也聽吟傲說了,你死而復生,本就需要時間恢復,恐怕現在陌紅樓中能戰的人,寥寥無幾!」
「師父,料事周全,依寂所不能比!現在,師父,二師兄,雲翀,碎月都有傷在身,實在不能再折損戰力,否則公孫羽那幫人再折返回來,我們絕不是對手!」蕭依寂束手回答道,卻隻字未提自己的改變,更對莫顏墨白之事,半點未露。
「碎月?」仇天正意味深長地低低吟道,旋即似笑非笑地問道:「依寂,你覺得碎月怎麼樣?」
「啊?」蕭依寂被問得一滯,一頭霧水地脫口輕啊,劍眉立時蹙在了一起。
「我是問,你覺得碎月這個人,是不是有些什麼?」仇天正略微解釋道。
蕭依寂沉吟良久,心念一摰,想起碎月種種作為,才恍然似有所悟,低聲回道:「碎月這人,做事神神秘秘,令人捉摸不透,倒是十分可怕。而且,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弱點!」
「果然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認為!」仇天正喃喃自語道,旋即嘴角一挑,笑道:「依寂,看來,這幾次任務,的確讓你成長了不少。碎月這個人,絕非像他外表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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