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到銀子啃著的西瓜,玉琊靈光一閃,想起種田這活兒,說道:「兩畝薄地,賴以生活。舒榒駑襻」
杜涵凝懶懶的挑眉,目光看向玉琊那光潔細膩的皮膚,慢慢道:「姑娘倒是辛苦得很啊……真是天生麗質。」
玉琊心中一突,這話明顯意有所指,他精心保養的皮膚看來這次是暴了他的底,貌似種地是個苦差事,只做低眉斂首狀不做回答。
蓮心聽了杜涵凝這話,心下有了一般計較,種田這種農活,風吹日曬,就像最近見到的隴城的災民,那個不是面黃粗糙的,哪有像玉兒這般細皮嫩肉的。
杜涵凝見玉琊不做出聲,輕笑開口,道:「想然姑娘這般美貌,這惡霸應該不只於這麼兩次找上你吧?玉兒姑娘能夠保留……清白,還真是艱難。」
玉琊這時覺得自己這次行事還是魯莽衝動,真得還是小看了杜涵凝,這一句句話無不是打探他,滿滿對他的不信任,這個女子還真得不容小覷,比之在南疆和那些個長老周旋還來得費腦子。
這樣的女子真得讓人不佩服都不行,但是她卻是用著詆毀自己的謠言而使自己被人所誤會,聲名狼藉了這麼些年,為什麼突然一下子綻放出被她隱藏的內斂風華?
她身上有太多的謎,而現在他最想要探究的事必須從她身上下手,就算是懷疑只要能留在此地就可以了,她怎麼樣也不會殺了他吧,就算殺也得看他願不願意被殺吧。
「奴婢貌美,父母生時就告誡莫要在外行走,會招惡人迫害,當時家中還有一老管家阿伯願意跟隨著,在父母去後,他照顧我頗多,就在前些日子阿伯也去了,奴婢為了安葬阿伯不得不出門來了,這就遇上了黑大爺要抓奴婢去做小妾。」
玉琊整理出說辭,哀聲說道。
杜涵凝手中的折扇被她打開,緩緩搖著不說話,只是那目光卻是未離玉琊,他的訴說連起來看倒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之前的懷疑已經種下,不是那麼容易被破除的。
玉琊袖中的緊攥著,起了一層薄汗,不知是這夏日炙熱,還是緊張。
良久,杜涵凝才開口道,「玉兒姑娘,你且在府中歇下,蓮兒,你給安排下。」
玉琊心下一鬆,拳頭略鬆,和她相處,他都快驚出一身汗了,自己怎麼就想出了這麼一招,以後還是來直接的比較好,那個時候在客棧的時候還不如直接劫了他們,他帶來的人手明顯比她的人多多了,還不怕敵不過?
不過想到手下報告的那場拚殺,她身邊的人都是高手,就連現在站在她身邊這個清秀的丫鬟,儘是殺招,手下說見著她出手都覺得駭人,至於杜涵凝的武功如何他也不敢妄下判斷。
現在是只能這麼一條道走下去了,這隴城都在軒轅墨宸的控制下,都是他的人,他算是孤立無援,只有他一人,黑奴他們留守在隴城外圍待命,他可不想堂堂一尊主喪命於此。
「是,小姐。」蓮心應道。
「謝謝夫人。」玉琊謝道,「不知奴婢到底該稱呼小姐還是夫人?上次聽聞是夫人,這次聽聞是小姐,奴婢有些疑惑。」
「隨你,下去吧。」杜涵凝揮揮手。
兩人退出院子,直到聽不到兩人的腳步聲,杜涵凝正襟危坐,臉色一凝,手中的折扇收起放在一旁,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吹了聲口哨。
在空中飛旋的白色鳥兒頓時俯衝而下,到杜涵凝身前時才慢下了速度,落在了杜涵凝的肩頭,鳥喙啄了啄自己的羽毛。
這只渾身雪白的鳥兒如大雁般大小,紅嘴黑眼,很是漂亮,它是幽閣用來傳訊的鳥兒中的另一種,雪羽鳥,以前在睿王府中用來傳遞消息的小鳥雀是擁在近距離傳訊,而雪羽鳥則是用在長途傳訊,它的飛行速度極快,馬行兩日的路程,它行半日即可。
銀子乍見飛近的雪羽鳥,眼珠晶亮,見它霸佔了它主人的肩頭它最愛的寶地,立時扔下了爪中的西瓜,直撲雪羽鳥而去。
杜涵凝眼明手快的抓住了銀子的尾巴,沒能讓它成功的撲倒雪羽鳥,這個時候雪羽鳥來必是有什麼事,可不能被銀子給一爪子給撓了,銀子明明是只貂,卻有得時候就像隻貓,抓小鳥的事情它可沒少做過,桃林中還有不少鳥兒來停歇,被它折騰了些許時日,鳥兒都知道有個捕鳥殺手,偌大的竹林是沒兩隻鳥了。
而雪羽鳥見帶著雷霆之姿撲來的銀子的時候,驚嚇的撲稜著翅膀迅速飛開了。
銀子被杜涵凝抓住尾巴,瞬時就蔫了,趴在杜涵凝的身上,嗚嗚哼聲,主人快放開銀子的尾巴,快放開。
杜涵凝警告道:「不許靠近鳥兒。」
說完將銀子重新放回了小几之上,伸手招過飛離的雪羽鳥。
雪羽鳥飛近還是有些忌憚銀子,飛得小心翼翼從另一側靠近杜涵凝,最後在踏上的邊緣處停了下來。
杜涵凝撈過雪羽鳥,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密封的竹簡筒,放開雪羽鳥,起身進到房間。
取出竹筒裡的紙條,紙箋般大小,紙上面的字跡也是經過處理的,她拿出熏香將其點燃熏染,上面的字跡慢慢的顯現,一張紙上滿滿的都是字跡。
杜涵凝越看,臉色是越發的凝重,滿眼震驚,連握著紙的手都微微的發抖,看完紙條,迅速的將其收妥。
她走出門外,在空曠的院子裡打了個手勢,立時有一身黑衣的暗衛出現在杜涵凝的跟前,恭謹跪地,沒有開口,一切都是無聲無息,不知其從何而來。
「速將王爺尋來,急事。」杜涵凝沉聲交代道。
暗衛聽出杜涵凝話中的沉重意味,知事情恐怕不簡單,也不敢耽擱,立時就抱拳,身形消失在院落裡。
杜涵凝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頭,擔心憂慮齊捲心頭,即使是剛才還猶如火爐炙烤的陽光,現在卻只覺得從心底冒出的寒意籠罩了週身。
拳頭緊了又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銀子此時正追著雪羽鳥滿院子的跑,一鳥一貂,上躥下跳的。
軒轅墨宸踏入院中的時候,就見到杜涵凝直直的立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而銀子和雪羽鳥上下追逐著。
快步走到杜涵凝的身前,雙手觸上杜涵凝的肩,「阿凝,怎麼站在太陽下曬,莫要曬暈了。」
耳畔響起軒轅墨宸的聲音,杜涵凝立時緩過神,伸手拽住了軒轅墨宸的袖子,急聲道:「宸,京都出事了。」
軒轅墨宸一愣,阿凝拽著他袖子的手是那麼緊,澄亮的杏眼中**飄搖,剛才暗衛急匆匆的找到他,告訴他阿凝的話,他一刻不停的就趕回來了,此時見杜涵凝這模樣,更是確定此事非同小可。
「京都出什麼事了?」
他被杜涵凝這般的情緒給感染,說出來的話也帶上了些許小心翼翼。
杜涵凝迅速拉住軒轅墨宸的手,將他拉近了房間,從袖中將她剛才收著的紙箋交給了軒轅墨宸。
軒轅墨宸接過紙箋,抖開來了。
「這密信是剛才幽閣的雪羽鳥送來的,墨凌被禁足在賢王府中,他知道綺玉是我的人,所以想方設法讓綺玉將這份信給傳了過來,情勢危急,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太子怕是來者不善。」
杜涵凝低聲道,現在她已經從初見這紙箋上內容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了。
軒轅墨宸看完手中的信箋,臉色也變得凝重,帶著肅殺之氣,「他們是準備篡位了嗎?」
原來這半個月來,他們在隴城驚心,而京都之中卻在動魄,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自從軒轅墨宸上報朝廷隴城之中爆發瘟疫,醫官無策請求派兵支援封城,一場陰謀已然籌劃上演出來。
宣聖帝對外宣稱因隴城之事憂慮過多而染病,未能上朝,接連幾日未能早朝,軒轅墨宸覺得事情不對,想要進宮探望宣聖帝,卻受到了趙皇后的阻攔,說宣聖帝龍體欠安,已然睡下,讓他不要打擾,他雖然心中疑慮,但是宣聖帝睡下,他想著明日再來。
第二日趙皇后還以著同樣的理由阻止他看望宣聖帝,他早就覺得事情有蹊蹺,接連兩日受阻,當下就起疑了,但是還是受勸的回了府,他此時發現他已經被人監視了。
當晚,他夜探皇宮,在宣聖帝的寢殿看見昏迷的宣聖帝,可是他才稍有動作就被人發現,只得逃出皇宮,前腳才進王府,後腳就有人侍衛來封鎖了賢王府,將他禁足在賢王府中。
朝廷幾乎由趙庭然在把持著朝政,而後宮又被趙皇后掌握,宣聖帝昏迷,而政權明顯落入趙家手中,茲事體大,軒轅墨凌想起了被派著前往隴城的太子軒轅墨彥,他此行的目的也變得不單純,本來這隴城之災,暴露的都是趙庭然的勢力,趙家的勢力不就是太子的勢力。
所以太子此行怕是對軒轅墨宸不利,他擔憂軒轅墨宸的安危,但是自身被囚在王府中,想法設法,最後借助在賢王府中的蘇容月才將這封信送到了綺玉手中,綺玉立時就將信傳到杜涵凝手中。
「隴城的事情暴露了太多,調查下來要牽連到趙家很大的利益,到時候他的勢力恐怕不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破釜沉舟。」杜涵凝說道,現在的局面對他們來說大大的不利,不知道太后,淑妃,墨琉墨璃兩個孩子怎麼樣,還有他們會不會對她在邊關的父親怎麼樣。
「沒想到這老狐狸的動作這麼快,手段毒辣,直接想要篡位。」軒轅墨宸眸中波濤湧動,咬牙切齒的說道,信中提及的信息不甚多,但是可知京都中的形勢很不好,對他們即是不利。
「太子的軍隊恐怕就要到隴城之外,根據這些信息推測,太子之前之所以行軍緩慢,是想要讓我等在隴城之內缺糧缺藥的條件下,削減力量,最後將我們困死在隴城,可是卻不曾想我讓溟樓送來了糧食和藥材,他始料未及,這才加快行軍速度,若是沒有這消息傳來,我等只能在沒有準備的條件下被一網打盡……」
軒轅墨宸眼中儘是肅殺之氣,是他疏忽了,想著借這次機會,或許可以查出趙家的底細,扳倒趙庭然的勢力,只是他會查,他們也會防範,還是用了最狠的手段,滅口,而太子登上了皇位,趙家的勢力不會倒,反而會更上一層樓。
若是沒有這封及時送到的密信,他真得不敢相信結果如何,若是太子攻城,他沒有完全的把握一定可以突圍。
杜涵凝伸手扶上了軒轅墨宸的緊握成拳的手,知他心中情緒翻湧,輕聲安撫道:「宸,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想應對之策,我們是否要快速撤出隴城。」
軒轅墨宸將杜涵凝攬在懷裡,「阿凝,這次勞你受苦了。」
「什麼苦不苦的,我慶幸我來了隴城,而不是留在京都,不然都不知道我該憂心成什麼樣。」她想在她擔心到一定程度,她恐怕會從京都殺出一條血路到隴城來。
軒轅墨宸只是將杜涵凝擁得更緊,他真得很怕,親人的離開,他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承受一次,尤其是阿凝,阿凝在絕望中帶來了希望,在他晦暗估計的生命中,投入了一抹陽光,直至照亮了他的整個生命。
杜涵凝感受到軒轅墨宸那份害怕,她又何嘗不是,反手也擁住了軒轅墨宸,這個男人,讓她懂得了情愛的男人,寵愛她關懷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