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裡癢癢,鄭沅潔打了聲噴嚏,抬頭,突然發現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請問你是——」
看她這臉上的一片茫然,是完全不認得他。馮永卓頓覺自己舌頭打結了:「我,我是——」
鄭沅潔向他好奇地瞇了瞇眼。
馮永卓很想把手放在後腦勺上撓:天,她不認得,不認得,怎麼會不認得?他變了很多嗎?
「有事嗎,同志?」鄭沅潔問。
「我,我是陸隊——」
陸隊?鄭沅潔腦子裡又打了個問號。不好意思,她只知道白露的老公姓陸,但是陸隊,不知道是誰。
馮永卓真是,真是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侷促,尷尬,好像都不像是自己本人了。
「陸隊是我們的領導。」冷靜下來,在心裡命令了兩次後,馮永卓終於找回到了自己的聲音,他不知道的是,是自己的表情隨聲音變成十分的嚴肅,可以靠近君爺那張刻板臉了,「你是白家的親戚,對不對?陸隊的夫人姓白。」
鄭沅潔在腦袋裡快速地轉了圈,接著,不由發自內心一笑,笑的是,眼前這同志真可愛,直接說白露姐的老公是陸隊,結果是繞了一大圈,恐怕連他自己都快繞暈了吧。
「謝謝你同志。請問你們領導找我有事嗎?」鄭沅潔想,既然是白露姐的老公來找自己,算是自己的姐夫,可能是想和她討論有關老人病情或是老人家屬的問題,因此站了起來,做好跟著走的準備。
見她如此大張旗鼓,馮永卓都知道自己肯定是剛才哪兒說錯話了,因而額頭都快冒出兩滴汗來。剛好,高大帥等人,吃完飯,從外面溜躂回來了。回來就見,他們兩個人站在走廊裡面對面不知道在做什麼。愛看好戲的,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高大帥揚手,喊:「馮同志,吃飯了沒有?」
馮永卓聽到他喊聲,幾乎是想狠狠地瞪他下,沒答話。
鄭沅潔因為又有人來,突然間,感覺到迷惑了,不知道這群人究竟想做什麼。只好望著走過來的高大帥,記起了是開車帶他們來的那個司機,因此十分感激地說:「謝謝你大哥。剛在路上都忘了說。」
高大帥聽她如此客氣,連忙擺了擺手:「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何況,那是領導吩咐的任務,我只是辦差而已,不客氣。」
鄭沅潔真覺得他們太看得起她和鄭家了。他們鄭家和白家,哪裡算得上什麼親戚。是有點血緣關係吧,只是有一點。不好意思,她鄭沅潔自小獨立慣了,因為常遭人欺負,懂得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來的實在。別人終究想坑你的話怎樣都可以坑你,說是幫你一把,也可以隨時討債,到時候撕破臉更難看,不如不要。欠人人情總歸不好的,所以這麼多年,她和她媽才沒有來找白家。至於鄭家其他人,現在突然想到白家了,那也是鄭家其他人的事,和她無關。
笑了笑,嘴角浮現一個小酒窩,清淺如泉,鄭沅潔道:「不管怎麼說,都是要感謝大哥的。舉手之勞,滴水之恩,不能說因為只是事兒小,可以當做不存在。」
高大帥之前和她說話,不過匆匆兩句,只能算是打個照面。這時認真說上兩句話,突然覺得這女的,五官是平庸,說起話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乾淨利落,光明磊落,帶了精悍的風格,讓人刮目相看。
一瞬間,像高大帥這樣的老油條,突然遇到她這樣的人,都不知道怎麼應話。
人,不怕狡詐小人,只怕她這樣的,太過光明磊落。
行啊!高大帥忍不住往兄弟馮大少爺甩去一個眼神。本來以為你看女人目光不行,沒想到你還真有點目光。
對他們來說,他們不是富豪,不是可以讓美女傍的大富翁,其實,找一個會持家的女人,才是最實際的。
馮永卓面對兄弟使來的眼神,暗地裡哼哼。說起來,他看女人的目光向來都不錯的。別看自己父母介紹那麼一大堆說是經濟適用女,單位好,條件好,娘家好,但是,一個個那種風格,說來還都是看中他的錢,這種女人,娶回家,哪怕表面說著願意和他共同奮鬥,肯定都是斤斤計較。這樣的日子過起來哪能舒服。錢是要精打細算,但是,精打細算這裡頭,有竅門的。要找個,真正會持家的女人不容易。
鄭沅潔見他們似乎是眉來眼去,貌似好像自己剛說了什麼話引起的,頓覺得有點茫然,問他們倆:「是陸隊要找我嗎?」
「君爺找她嗎?」高大帥跟著她問。
馮永卓真想拿錘子敲高大帥的腦袋了,看裡頭是什麼裝的,回頭,和她說:「我們領導讓我找你,是想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需要的話,儘管告訴我。對了,我把我手機號碼給你。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找我。」
高大帥這個知情人,聽到他話語直接成這樣了,嘖,忍不住真想嘖一聲:行啊,小子,雷厲風行。馬上交換電話號碼了,並且隨叫隨到。看來,之前是哥兒小看你了。
馮永卓真沒想多,只想,既然君爺都那樣交代,肯定她會有些麻煩的,她有麻煩,他當然要幫忙。對了,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或是結婚了沒有?
不好意思問,於是,只好又給高大帥使眼色。
高大帥想翻白眼:這樣的問題我怎麼問?搞不好人家還誤以為是我追她。我有老婆的。你自己問!
馮永卓衝他哼了哼:不是說要幫忙嗎?原來是這樣,到關鍵時刻掉鏈子,還說你是好兄弟,你是無所不能的高大帥呢。
鄭沅潔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想,這兩人怎麼又眉來眼去了。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公事要談,因此說:「你們還有事要辦吧?沒事。我這兒沒什麼事。有事這裡不是有護士姑娘嗎?我找她們行了。」
一句話,聽得馮永卓快鬱悶的表情都有了。
高大帥怕是壞了兄弟的好事,趕忙澄清:「沒事,我這兒一點事都沒有。他找你肯定有事。你們慢慢談。對了,他不是要給你號碼,你記著比較好。」
鄭沅潔本來想,自己有白露的號碼已經夠了。有什麼事,找白露,白露找她老公,很直接。但是,這個人,是姐夫君爺派來的,或許,人家姐夫有些事兒,不是想通過白露告訴他們家屬?不管怎樣,多個號碼,貌似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於是,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對方的手機號碼做了交換。
能拿到她的手機號碼,某個人是雙眼全亮了。不,那刻看著她的手機,他是在想,想她手機裡,究竟有沒有其他親密的男性。
鄭沅潔啪嗒啪嗒輸入完他的手機號碼,抬頭,看見他的臉幾乎是湊到她的手機屏幕面前,被嚇了跳。很近的距離,使得她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是有點清香又有點潔淨過頭的味道。
她接觸做生意的男性比較多,男人的古龍水味和汗味聞到的最多,像他這種很乾淨清新的,貌似是只有那單純充滿書香氣的學生時代的記憶了。
不同的圈子就是不同的圈子。像她這種經常在外面跑的,與他這種專心做研究在單位裡工作的,完全兩樣。比起他,她有時候身上都是汗臭味呢。
這樣一想,她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慢慢地退後一點,免得讓他聞到她身上的汗味兒,笑道:「請問先生貴姓?」
馮永卓卻被她這一避,略顯鬱悶。
她這是幹嘛了?難道他長得很難看?
難看?
鄭沅潔當然沒有這樣想過。
其實,眼前這個帥哥,大帥哥是長得很養眼的。
英姿勃發的眉毛,如雕塑的鼻樑,臉的輪廓也很完美,像是一束陽光,充滿陽剛之氣。
與她平日裡見多的那些生意人,不同之處是很明顯的。做生意的男人,帥歸帥,但是商人必奸,哪個商人不狡詐,多帥都是表面功夫,用來迷惑人引人上鉤的。
像他這樣,陽光的男人,在生意圈裡別想見到,若是見到的話,也肯定是很快玩完。
「我姓馮。」馮永卓在報出自己的姓名時,感受到了比任何考試都要更可怕的壓力,完全沒有一點信心她能否記得他的名字,使得那些字,是斷斷續續地從他口中像擠牙膏那樣擠出來的,「我叫馮永卓。」
說完是長長吐納口氣,心口漏跳幾拍,小心地看著她表情。
鄭沅潔低頭,專心致志地在手機上輸入他的名字:「馮永卓,這樣寫,對嗎?」
高大帥拍住額頭背過臉,不忍心看下去。
這女的,分明完全忘了他兄弟,是一點都沒有記得的痕跡。多可悲的一個品學雙優的帥哥,竟然被一個平庸女甩得一乾二淨。
這女的,夠奇葩!他高大帥佩服!
走廊裡,霎然而過一道寒風。
突覺哪兒一道寒,鄭沅潔不明所以抬起頭看時,見眼前的大帥哥不知怎麼回事,一張臉變得像她那位棺材臉的姐夫一樣嚴肅鐵青,那雙眼睛,深深的眼睛,像是釘子一樣,釘在她這兒。
她再傻,都知道自己肯定弄錯了什麼得罪人了。
「我寫錯了嗎?」鄭沅潔再次仔細檢查剛才輸入的名字。
「你沒有寫錯。」他寒冷的聲音,猶如寒冬三尺的地窖。
鄭沅潔再抬頭時,見那不知為何突然生氣的大帥哥是背過了身去,大邁步猶如流星,快步地走了。
見狀,高大帥疾走而走,急急地追上瀕臨爆炸邊緣的兄弟,手搭上去,小聲問:「會不會你認錯人了?」
她一點都不記得,是很有可能認錯人不是嗎?畢竟他馮永卓,絕對在學生時代開始,已經是個受人矚目的大帥哥了。
可是,馮永卓知道這完全不可能。因為,這就是她了。如果不是這樣的她,他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上她。她是這樣一個獨特的人,與任何女孩子都不同的人。
「不會。」苦澀,一抹掛在馮永卓的唇角上,當然,不是完全悲傷的調子,更多的是悠歎,「她不是因為輕視一個人,或是什麼原因,而忘記。只是,可能她忙於其它事,所以沒能記住。她一直是這樣的,忙於學業,忙於工作。」
「工作狂啊。」高大帥歎。
「是。」馮永卓翹起唇角,「她經常說,一個人的腦子容量有限,只能選擇記住最緊要的。」
「你不怕她記住了最緊要的另一個男人?」
馮永卓的臉微微一沉:「我看她好像沒有結婚。」
「你怎麼知道?」
「她沒有戴婚戒。」
至於為什麼他能咬定她沒戴婚戒肯定還沒結婚,可能出自他的直覺。
高大帥嘻嘻笑笑的,到這刻總算沒有對他落井下石,給他分析對他有利的情報:「你看,她一個人陪老人來。如果她有老公,或是有男朋友要結婚的,怎麼可能只讓她一個人陪老人來,對不對?再有,君爺誰都不指,指了你來陪她,一方面當然是從我這兒得到了什麼消息,另一方面,不是正好給你透露了一個信息,她還是單身嗎?」
這話極有幾分道理,馮永卓回頭,一拳頭搗在高大帥肩窩裡:「謝了!」
只要她沒有結婚,他都要一追到底了!
鄭家人到醫院的時候,都是下午四五點鐘了。姍姍來遲的鄭家人,開了三部車子進入單位門口。鄭家五兄妹全部到齊,兩輛小車加一輛麵包車,裡頭還坐了個小孩子,為老人家的長外孫。
鄭沅潔的父親,鄭家老大,是開了麵包車,而且是自家裡的小貨車。鄭二叔,以及鄭沅潔的大表哥,即大姑的兒子,各開一輛私家車。
君爺接到門衛打來的電話之後,嘩,手指尖,輕輕伸出去撥開辦公室的窗簾,苛刻的眸子望下俯瞰,見鄭家一大幫人浩浩蕩蕩穿過他單位的大門,大搖大擺地停在了門口。那氣勢,一瞬間真像是某領導率隊蒞臨,吸引了不小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