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是沈毛安的聲音,在裡面給姚爺沖茶的尤二姐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沈二哥先匆匆走了出去。妹妹這般在他店裡大喊大叫,連他都受不了。
「什麼事,毛安?」
「我問媽是不是在你們這裡?」沈毛安根本沒有察覺只隔著塊隔板的後面,坐了她想討好的姚爺一眾人。她現在就是要鬧,被沈奶奶找了一回後,熊熊烈火在胸口裡滾。沈奶奶偏心袒護沈老三一家也就算了,最讓她心裡不爽快的是尤二姐。
尤二姐這算什麼?不愛錢?真清高?假清高?實際上是拿錢拍著姚爺他們的馬屁!她沈毛安就是看不過眼尤二姐這般假惺惺的大方!
「媽不在我這裡。」沈二哥不知道沈奶奶來,想都沒想回絕了妹妹。
「沒來?笑話!我媽能不在這?!」沈毛安叉起腰來像極了戰鬥力十足的母公雞,「二哥,你行啊,現在學會包庇你媳婦了,心眼和你媳婦一樣都學壞了,會打算盤了,陰奸狡猾——」
「你說夠了沒有?!」沈二哥猛地沖沈毛安一喝。
可沈毛安不怕他,她知道他二哥向來是個二愣子,最多只會裝腔作勢地吼吼。仰起頭,母雞的腦袋仰的更高:「你吼什麼吼?我有說錯你和你媳婦嗎?」
「我都說了媽不在這!」沈二哥氣得跺腳,「還有,我和我媳婦都多久沒有去過你家了,哪裡惹得你了?是你自己經常來我這裡找麻煩!」
難得沈二哥有一回說話說的那麼溜。
沈毛安黑起臉,兩隻眼球快從眼窩裡瞪出來那樣瞪著自己的二哥:「好,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我把話今兒今天,和你們兩公婆說清楚了,然後讓全村的人評評理,看你們是不是裝好人算計人!」
「有什麼話就說。」沈二哥的鼻孔像牛一樣噴著氣。
裡屋的尤二姐想了想,擱下手裡的茶壺,抹抹手要走出去時,坐在旁邊的姚爺突然一個眼神向她瞟過來。那眼神,宛如定身法一樣,尤二姐就此被定住了腳跟,動都不敢動。姚爺身邊的高大帥本也想去一探究竟,接著姚爺的眼色後,照樣不敢動作。
爺,現在就想先聽聽,沈毛安這唱的哪出戲能這樣的激情昂揚,好像受苦大眾似的。
不知就裡的沈毛安,踢走自己腳邊的凳子,擺足了一幅氣勢說話:「媽今天到我那裡要錢了。想都知道肯定是為佳音嫁妝的事要錢。我那裡緊湊給不了媽。媽不用說,定是找你這裡來了。二嫂夠大方的,媽要多少肯定給多少。但你媳婦真是大方嗎?二哥你自己心裡有數。怎麼不見二嫂支援一下我家?我開春要買種子要買肥料,這缺錢呢!這不證明了擺明了你媳婦心裡是什麼算盤,不就是想討好佳音和首長嗎?」
沈毛安這話,讓尤二姐揉了下額頭,饒是遇事很鎮靜的她,遇到現在這種情況,一樣在姚爺面前感到難堪,不知道姚爺會怎麼想。
姚爺臉上平平靜靜,連點微妙的表情變化都沒有。
高大帥縮圓嘴唇差點吹起口哨,想這沈家人,真是有些可以比得上蔓蔓原先那批溫家親戚奇葩。姚爺連溫家人那種極品都見慣不怪了,沈毛安這種貨色只是小意思。
尤二姐不見姚爺動彈,一邊驚訝,一邊心也就安實了。
隔板外,沈二哥聽妹妹說了一大堆,正努力消化裡面的信息,道:「我媳婦幫媽給佳音準備嫁妝有什麼錯了?我是佳音她叔,本該的。」
難得沈二哥說了一句人話,不過可能也是當著妹妹和姚爺的面前,他不能失掉這個面子。
沈毛安見自己這個平常二愣的二哥居然想強出頭了,想一定是尤二姐唆使的,嚷嚷的尖嗓子立馬撥高了三分:「是,你是佳音她叔,我是佳音她姑呢。你心疼佳音我不心疼佳音?二哥你真能說話!我怎就不見你關心過我女兒呢?還有,三哥,佳音她二姑三姑,都沒動作,就你和你媳婦著急,說你和你媳婦這心裡不是有鬼你還不承認!我媽真是老糊塗了才信了你媳婦灌的**湯!」
沈二哥被妹妹的大嗓門吼得退了半步:「怎麼,怎麼有鬼了?」
「你只是她叔,你憑什麼給她辦嫁妝?再說佳音她媽都不給她辦你瞎操什麼心!」
沈毛安這有力的嗓門穿過牆壁進到裡面,尤二姐雙手一抖,幸好水壺先放桌上了,不然必定要摔碎。沈奶奶扶著樓梯的手再也撐不住,兩腿一軟,快跌坐到台階上時,姚子寶的手伸出來扶住她,擔心並疑問地看著她。
沈奶奶和尤二姐的心這會兒都是吊在了嗓子口。
廚房裡,只有菜刀在刀板上跺菜的聲音。
這時候,真虧了沈二哥一句話:「你胡說什麼?佳音她媽不是死了嗎?佳音她爸媽都死了,我這個做二叔的不出頭難道你出頭?」
沈毛安不和自己哥說了,她二哥就是個二愣子不知真糊塗假糊塗,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尤二姐出這口氣。她推開沈二哥後,逕直往裡走。
她目不斜視,也虧了她眼睛不知怎麼瞧的,穿過隔板邊的小道時居然沒有往客廳裡瞧一眼,仍是往前走。於是客廳裡尤二姐和姚爺等人她都沒有發現。這樣一來,等她走到路的盡頭,是廚房對面的樓梯口,沒找到尤二姐出氣,反倒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媽和姚子寶這個貴客。
沈毛安週身僵住了。別看她衝進來找沈奶奶在不在時那般氣洶,就是想,如果沈奶奶真在的話,讓沈奶奶現身。沈奶奶在或是不在場不同的情況下,她對沈二哥說的話肯定有所不同的。現在可好了,原來自己的媽真的是在沈二哥這裡,而她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呢?
「我老糊塗了。」沈奶奶複述剛女兒罵她的話。
「媽——」沈毛安身子一抖。
「我是老糊塗了,可眼睛看的清楚,你剛說的話,我不想聽見都不行。」沈奶奶現在站的很穩,身板挺得像軍人一樣直,一雙眼睛帶著冷笑看著自己女兒還想裝糊塗了事的面孔,「放心吧,毛安,你從我這裡借走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向你要回來了。還有,以後你和你兩個妹妹,不用到我這裡交養老費了,我們兩不相欠。對了,記住,過年過節也不要送東西過來我這裡。」
「媽!」沈毛安真慌張了,「這這這……怎麼行呢?不合體統的事兒,不孝道的事兒。」
「你和我談什麼孝道?你二哥二嫂想孝敬我,你都有話說,算了,你說你家窮沒錢能孝敬我。我不用你孝敬了,你二哥二嫂孝敬我夠了。免得你還阻止我享受你二哥二嫂給的清福。」
聽完沈奶奶這番能刮到沈毛安吐血的話,姚子寶都差點兒失笑。
沈毛安現在自知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說,而且是大大的因小失大了。沈奶奶要是真與她斷絕來往,她不止在村裡要被人說,沈奶奶以後要是有什麼福利她一羹都分不著了。這可真是要她老命了。
「媽,媽,你聽我說——」沈毛安的嗓子都帶了哭音,一路追著甩手走人的沈奶奶上樓。
姚子寶抬頭,看著她們兩個消失在樓梯裡。接著是突然想起沈毛安在外頭剛說的那句話,眉頭不禁一揪,有些擔心地瞅了瞅沈佳音在的廚房門口。邁開步子正要往廚房裡面探個風,肩膀被人一按給按住,回頭,見是自己的哥,就此退了下來不當電燈泡。
姚爺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沈毛安剛說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可以說是一字不漏地全收進了耳朵裡,包括尤二姐那瞬間抖動的手腳和逃避的眼神。事關他老婆的事,他必須要管。
廚房裡瀰漫炒菜的濃煙,在裊裊雲霧中那抹綠軍裝的背影,對著他,像是若隱若現。
「寶兒嗎?快炒好了,你可以先坐了。」
邊說,熄了火,把炒鍋裡的炒飯用鏟子鏟到大公碗裡,端著回過身。秀峰眉下的烏黑眸子見著是他時一愣,繼而唇角浮個小酒窩:「首長,你餓了嗎?」
與她處這麼久,她結巴與不結巴時的心情和情緒,他都能分個一二出來了。
這傻丫頭,應該是剛才沈毛安嚷的那些話,都聽見了。
眉梢一扯,他倒是沒有急著拆穿她,只對外面等著的弟弟叫道:「寶兒,進來吃飯吧。」
尤二姐的廚房裡有張小飯桌,偶爾,尤二姐一個人做飯時會在這裡吃。現在,姚子寶進來後,拿了張板凳在小飯桌邊坐下。沈佳音把炒飯和湯端到他面前。
姚子寶伸手接過大哥遞來的筷子,心裡真心感到:這種感覺實在太棒了。不僅做哥的願意服侍他,嫂子也服侍他。
看著弟弟臉上露出豬般的滿足感,姚爺鄙視句:「慢慢吃,不要浪費你嫂子的心意。」
「是,大哥,大嫂!」姚子寶很識務的,立馬專心致志地投入到大嫂特製的午餐中,不時傳出哎啊哇一串滿足的幸福詞。
「他在家裡,吃了很多以後都還是餓死鬼投胎。」姚爺和她解釋,免得她以為他家裡虐待人的肚子了。
沈佳音點點頭:「嗯。」
這孩子真乖。他說什麼都說嗯。
姚爺翻個白眼,等她洗完手,拉著她出了廚房。回到客廳時,尤二姐不知道去了哪裡。沈二哥也沒見人。高大帥衝他們倆擠個眼,說:「好像有人進貨,二叔二嬸都去點數了。我去外頭幫他們看看檔口。」
這高大帥就是會拍馬屁,知道他有話和她說,去給他當守門員。
坐了下來後,姚爺遞了張紙巾給她擦手,然後,又抽了張紙巾,湊的近一些,幫她擦掉她臉上不小心沾上的油污。
她自顧專心埋頭擦自己的手,等他那紙巾突然一擦到她鼻子她額頭上,她一僵,沒反應過來。
「傻了?」他笑。
笑的樣子真妖孽。
她噎噎口水。
「沈佳音,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嗎?」
她的心跳急速地漏了一拍。
「很奇怪的。我以前的標準不是你這樣的。最少,是要個五官端正的,做事幹練的,知識女性。」
聽到他這話,她抬頭看他的眼裡,寫著:本姑娘不夠五官端正,不夠幹練,不是知識女性嗎?
他又笑了,邊笑,手裡的紙巾邊繼續不遺餘力地幫她擦著臉:「是,如果是第一次接觸你的人,都會覺得這姑娘好傻,好像只會做傻事。可相處久了,都會覺得,這姑娘有時傻傻的,有時倒是有點聰明。只有我這樣的,要和你過一輩子的,才知道你比我還要聰明呢。」
她臉蛋一紅:「首,首長英明,我,我哪能比——」
結巴回來了。
說真的,有時候他真喜歡她結巴這樣子。說起來,他從來就沒有討厭過她結巴。
「我喜歡你,沈佳音。所以——」他頓了下,說出,「回家吧。明天早上和我一塊回家。想看奶奶,我把奶奶接到我們的家。想見你二嬸和鼕鼕,我一樣可以邀請他們到我們家。至於你不喜歡我也絕對不會喜歡的人,永遠,別想進我們家裡的門。」
這算是說,回去,就要娶她進門了嗎?
他和她的家,他們的小屋,光是想著,都能讓人臉紅耳赤,又是有著無比嚮往的幸福感。
他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其它要說的話,只是含在一雙眼裡。
他會成為她下雨時的傘,他會成為她乘涼的大樹,他會成為支撐她的天。
小學裡,沈鼕鼕今天早放學,想起姚爺和他約定好的要帶他下館子,於是興沖沖地背起書包馬上回家。剛衝出教室,一個人影突然橫出來,扯住他衣服和書包背帶。
「你做什麼,沈曉貴?!」沈鼕鼕努力掙開他的拉扯,怒道。
沈曉貴拉著他衣服,直拉到他衣衫不整,被他狠狠甩開後,站住,喘口氣,衝著他罵:「你可恥不可恥?」
「我可恥?」沈鼕鼕挑眉,瞪他。
「是!你和你媽巴結那個結巴,不可恥嗎?見錢眼開,就是你這種小人!」
「我看是你有毛病。佳音是我堂姐,我幹嘛巴結她?」沈鼕鼕不屑地一挑眉,「還有,是你妒忌吧。誰不知道你沈曉貴是再小心眼不過的人。佳音姐之前在北京裡對你多好,你對她仍那態度不是恩將仇報嗎?」
沈曉貴攥著拳頭:「所以說是你妒忌我,你因為妒忌我,拉攏巴結沈佳音。」
得了,他不和這個小心眼的傢伙辯論了。沈鼕鼕整整書包和衣服,走向校門。
沈曉貴看著,一直看著他走出校門的背影,自我感覺委屈地要眼眶裡掉出淚珠子來。不行,他要回家找父母說。說佳音偏心,偏袒沈鼕鼕,帶沈鼕鼕下館子而自己每份,明明,他們倆兩個都是沈佳音的堂弟。
「喂,沈曉貴——」當班的老師看到他沒有拿書包課沒上就跑了,典型的曠課逃課,只能瞪眼球。這種孩子,真是沒救了。
許秀琴這兩天在家裡都坐立不安的,早聽人說沈毛安和尤二姐動作不斷,苦於自己不好出手。現在,兒子突然從學校裡跑回來,投進她懷裡哇哇大哭,控訴尤二姐和沈鼕鼕手段無賴。許秀琴這下真坐不住了。跑到園子裡找沈老三,問:「我讓你今早去找尤二姐,你究竟去了沒有?」
「去了。」在整理倉庫的沈老三滿頭大汗抬起臉說。
許秀琴聞到他臭汗味,把毛巾扔到他臉上:「你去了,有碰到佳音嗎?」
「碰是碰到了。」沈老三說話依然像不緊不慢拉車的老牛。
「碰到了,你有照我說的那樣上去和她說話嗎?」許秀琴要被他給急死了,「如果你和她親近了,她怎麼在學校裡只和鼕鼕親近,對我們曉貴不理不睬呢?」
沈老三沒吱聲,今早上,他都能感覺到姚爺不喜歡他。
「怎麼說?你啞巴了!」
沈老三找了個袋子,往袋子裡裝著今年剛收成的水果:「佳音她喜歡吃水果,我給她等會兒送點過去。」
這還差不多。
結果,她這口氣沒有松完,那頭,沈曉貴又跑了進來,拉著她衣擺:「怎麼辦?聽說佳音他們明早要走了,現在請了鼕鼕去下館子。媽,如果他們回家了,什麼時候他們才能請我吃館子。」
這麼快回去?
許秀琴和沈老三同時一愣。上兩次沈佳音回老家探奶奶,每次都在沈奶奶住了有十天半個月,雖然,那時候他們都幾乎不關心沈佳音,但是,這數據是沒錯的。
眾人的想像裡面,只能是佳音這一次回來不滿意?或許是,再不回來了?
沈毛安這回真是後悔死了,被沈奶奶那裡徹底堵了個閉門羹後,出來又看到姚爺原來在尤二姐檔口裡。
姚爺見到她時,還衝她笑笑。
她本來見姚爺一笑,心情樂得開花。
姚爺接下來一句:「你嗓門可以比得上莎拉布萊曼了。」
莎拉布萊曼是誰?沈毛安從電視裡看過北京奧運會,知道莎拉布萊曼是誰。所以,姚爺說的這一句諷刺絕對不會刁難到她。她聽出什麼含義後,直接落入了冰窖。
沈毛安的老公見著她失魂落魄的回來,問她是不是撞鬼了?
她點著頭:撞到姚爺和沈奶奶兩隻鬼。
算盤全部落空。
她枕著頭,正琢磨著怎麼挽回這場敗局時,接到消息稱姚爺的人跑火車站去買票,好像明天要走。
這無疑是斷了她的後路。
不能確定能拿到福利的人,都著急了,急到像熱鍋上的螞蟻。
好在姚爺聰明,知道肯定有人會來找。晚上,他讓高大帥找來輛小麵包車,拉了沈奶奶和尤二姐一家,履行和沈鼕鼕約定,跑到了任沈毛安她們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吃飯。
只是姚爺再聰明,有個人,仍舊探知到了他們的行蹤。
走進唐向東的辦公室,秘書匯報說:「唐總,都打聽清楚了,他們預備坐明天早上的火車回去。至於今晚上,他們在樂福居吃飯。」
樂福居,這可不是對外開放的場所,據說那裡開店的老闆只招待自家朋友。因此,就是他唐向東想進去樂福居裡面吃頓飯,都夠嗆。
儼然這個叫姚爺的男人,來歷很不簡單。
唐向東考慮著,是不是要上北京那裡查查姚爺是什麼來頭。而且,她要走了,離開這地方。這一次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說不定,如果把她奶奶接到京城的話,是不回來了。
一想到姚爺完全有可能實現她這個願望,唐向東心頭,莫名地起了些焦躁。
如果他猜的是真,他媽對她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他想找機會和她說說話,可能,未來都沒有了。
「唐總?」
秘書見他在辦公室裡來回徘徊,都全然失去了以往的風度。
旁人,是很難理解他心裡此時此刻的心情,那種複雜,那種矛盾。
「你給我訂明天晚上到北京的機票。」一頓腳,他指示道。
秘書一愣:他這不是剛回來了嗎?
「快打電話,訂不到票的話,治你的罪。」唐向東見他不動,啪一拍桌子。
秘書飛也似地跑出去幫他訂票。
唐向東轉了轉表後,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份與北京化局的合作計劃。剛好,本來他想拒絕的,現在去北京一趟的話,算是一箭雙鵰。
晚上,麵包車送吃完飯的大夥兒回來。先到了小賣部將尤二姐一家人送下車。沈二哥吃的太飽了,一路不停打嗝。尤二姐只好向請客的姚爺抱以歉意。
姚爺看著她尾隨沈二哥進屋,想:能攤到這樣的好媳婦,沈二哥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當然,尤二姐再好,也沒有他的女人好。
麵包車開到巷口,進不去,停下。沈佳音扶著沈奶奶下車。
沈奶奶今晚上,因高興,和姚爺一塊喝了杯白酒,臉蛋有點紅,拉著孫女說:「你走,也好。首長說了,要看你的話,他讓人來帶我,坐飛機,半天時間,就到你那裡了。我要住多久都行。這邊有什麼麻煩他給我解決。」
沈佳音原先想,他在飯桌上那會兒貼著她奶奶都說了些什麼悄悄話呢,能把老人家給樂著。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給老人家樂的。
「首長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待他,知道嗎?」沈奶奶語重心長地拍著孫女的手說。
沈佳音忽然起了頑皮的心思,道:「他有爺爺好嗎?」
沈奶奶的嘴巴噎住了。
這傻丫頭,愈變愈伶俐了。
一群人走到門口,沈佳音拿了鑰匙打開院子的門鎖。姚爺扶著沈奶奶。姚子寶和高大帥在旁溜躂。手電筒照來照去,看著一隻貓趴在牆上衝他們打呵欠。姚子寶扶了扶眼鏡:好大牌的貓,不怕生的。順著貓趴的牆角照下來,見門檻的台階邊角,擱了個麻布袋子。
「奶奶,這麻布袋是你的嗎?」高大帥也瞧見了,問老人家。
沈奶奶啪打開眼皮,吹一吹瞌睡蟲,看了看袋子外面,搖搖頭:「我從不會把袋子放那裡。」
「打開看看是什麼?」姚爺囑咐。
高大帥果斷把袋口的繩子解了。姚子寶拿手電筒照了照後,伸進手去摸,摸出了個水晶梨。
大個的飽滿的水晶梨,瞧著都很讓人流口水。
眾人都知道,絕不可能是尤二姐送來的,因為他們一家才跟著他們回來。
沈奶奶的老眼瞇一瞇,猜到可能是誰了,歎口氣:「搬進去吧,我家老三送來的,可能是記起了佳音小時候愛吃梨。」
是沈老三送來的。幾個人不知道怎麼說。尤其想到懦弱的沈老三後面有一個許秀琴。
高大帥把麻袋扛到肩上,隨大家進了院子。沈佳音服侍了老人家睡床上後,走出來時,正好看見高大帥將袋子裡塞的一張紙條交給姚爺。
字條上寫著的字跡,像是小孩子寫的,沈曉貴寫著:我爸像尤二姐送你送禮物了。你不能偏心。
姚爺等一眾人,見著都無語了。
尤二姐在家裡,拿了幾片消化的便藥讓打嗝的老公吃了。沈二哥吞了藥片後乖乖去睡覺。
「媽。」沈鼕鼕把頭探進來,今天他太興奮了,有點睡不著。
尤二姐招招手,讓他今晚睡她床上。給他們父子倆蓋完被子,她拉上屋門,走到樓下,關檔口,再找到了電話機。不敢拿手機打是怕留下蛛絲馬跡。
打之前,她坐著,是認真地做了一番思考。
沈毛安下午來,罵是罵,但是,有一句話未免真是不對。比如說,佳音她媽,作為佳音的母親,是有權利該知道佳音要結婚的。這畢竟是大事。只是如果沈奶奶知道她和沒死的大嫂有聯繫的話,恐怕她這媳婦在婆婆心裡好不容易漲起來的好感,立馬又會掉下去了。
這通電話打下去,是好是壞,結局如何,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可是,想到昨晚上,佳音避著老人家偷偷問她那些話,或許,這孩子真的不是什麼都不知情的。
握起電話筒的手,遲疑,不確定,終究,顫抖的指頭按下了一串號碼。
對面,嘀了好幾聲後,傳出一個女聲,問:「誰?」
「大嫂,是我。」
「原來是你。是不是生意出什麼問題了?」
「沒有,沒有出問題。大嫂介紹的人很好。我現在都不用擔心生計上的事了。」
「那就好。」
「大嫂——」
「嗯?」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有關佳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