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虹進來時,看到姚爺在床邊坐著並且竟然給病人暖手,有些吃驚。想她早從老公老葛口裡聽說諸多有關這個老公師弟的故事。說是這個男人,長得一臉桃花相,風流不言而喻,為了躲避花癡女性,常常擺出一副拒絕女人以千里之外的厭惡面孔。也就是說,性格不怎麼能討得女人喜歡,反而在男人中挺有名氣。
花相的姚爺其實是條漢子。
但桑虹第一眼看到姚爺時並不相信這一點,因著姚爺實在長得太妖孽了。
「姚少校?」桑虹走過去時,輕輕叫了聲。
姚爺剛畢業不久升了少校,這對於同期畢業只能戴尉官的許多軍校畢業生來說,脫穎而出。可桑虹總懷疑,這男人該不會是靠一張臉孔升的官吧。
「有熱毛巾嗎?」姚爺頭也沒抬,問她話。
桑虹有一種被他忽視了的感覺。不過這很正常,對這個超級自戀自傲的男人而言,忽略其他人是很尋常的習慣。她感到好奇的是,這個男人會對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如此呵護,是為了什麼。
在轉身,去給他取熱毛巾時,她遇到了昨晚手術的麻醉師。
那麻醉師邊整理手術資料邊嘰嘰咕咕的,似有些埋怨的意思。桑虹知道他埋怨什麼,昨晚上她作為手術室台上的助手一同經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手術,甚至在手術醫生要拿刀開始的一刻,她脫了手套要求不奉陪。當場君爺臉一黑,朝她吼了讓她下台。
被老公的師弟吼,被罵懦夫,她當時的面子丟得可真夠大的,一瞬間眼淚都快落了下來,氣怒地要命。想著之前,她答應老公幫了這個師弟不少忙,結果竟是好心沒好報的。或許正因為這件事,從這刻開始她與兩爺格格不入,彼此看不順眼。
說起來,她當時不惜以自己來要挾兩爺放棄,不也是看在老公面子上為他們好。這個病人送來時已經失血過多,瀕臨於休克狀態,在這個臨時醫療點,麻醉器材手術器材都不完備的情況下,做這樣一個急診手術說實話,不是拿病人的性命冒險,是拿醫生自己的前程和命冒險。
更重要的是,她早聽老葛說過,這兩爺太優秀了,在心裡嫉恨兩爺的人多著呢,想找機會收拾兩爺的人更多呢。只等兩爺自己先出紕漏。現在,兩爺露出了可以被人抓把柄的馬尾,只要有點歪心思的,還不趕緊抓住。
比如說,負責這片區域管理的衛生隊王教導員,據聞是君爺下連隊的上司。兩爺要給病人動手術的消息應該早傳到他耳朵裡了,他卻遲遲沒有動靜。反倒是一早,據聞白隊從遠距離的地點一路飛車趕來。恐怕這王教導員想私下往上頭參兩爺一本,沒想是被白隊的人先截獲了消息。當然,她並不知道,提前通知白隊並做了這一手預防的人,正是君爺本人。
君爺早防著自己衛生隊裡的領導,因為白露給他的名單上都列著他們的名字。
麻醉師嘮叨不了幾聲,突然感到身後一道冰窖似的寒意,堪比殺意。他肩頭一抖,看到了在兩步遠站著的君爺。君爺那雙冷冰冰的眼珠,直讓他從腳底到頭的冒寒氣。
桑虹慌然別過臉。
君爺那雙充滿寒意的眼睛打量完麻醉師後,衝她說:「白隊讓你過去一趟。」
桑虹點了頭,走的飛快,或許是想逃避他這雙眼睛。她老公老葛說的兩個師弟不好惹,她如今總算聽明白了。這個叫君爺的男人,一雙眼睛像張開蜘蛛網的黑暗,只等著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往裡跳成為他的獵物。
白隊帳篷外的勤務兵見她到了,馬上替她掀開了門簾。
她走進裡面,見著白隊剝開了一包香煙紙。白隊是抽煙的,但極少,只有在特別的時候。這個特別,意味他必須要做出一些很殘酷的決定的時候。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白隊抬頭看了下她,眼睛裡沒有焦距,好像壓根沒有當她存在。
她當然不能說不。
白隊抽出香煙點了後吸了一口,動作很是舒緩,好像拉著弓弦緩慢的大提琴,優,令人回味無窮。
桑虹看他那張和他妹妹白露一樣非常姣好的五官和氣質,感覺他整個人都罩在朦朦朧朧的霧裡面,加上他的身份,心裡益發敬畏,靜等他開口。
白隊吸了兩口煙後,把煙擱在簡陋的煙灰缸上讓它慢慢燒,拍了下大腿,和她說:「過會兒,你幫著把病人送到部隊醫院去。去到那裡,如果問起主刀醫生是誰,你就說你不知道。」
聽他這話,桑虹立馬明白了。白隊是已經對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員都進行了洗腦。沒人再會記得是姚爺給這孩子動的手術。至於這孩子怎麼開的刀,白隊自是會和上面的人自圓其說。
「可病人家屬如果過來,問起這事——」桑虹吞了口口水,說起最致命的問題。要是這孩子記得姚爺呢。
「所以,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對這孩子做的工作。」白隊的一番話已然是深思熟慮,「你陪她到醫院,直到她出院為止。但是,之後不代表你和她斷了聯繫,我要求你和她保持聯繫,這樣,在她以後再出現什麼問題需要什麼幫助,你可以第一時間瞭解情況,在必要的時刻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想辦法幫她解決的話,可以向我求助。」
也就是說,要她長期監視這個孩子。當然,要她這麼做,不是為了這個孩子,而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桑虹的心裡突然覺得:這孩子真是可憐。
白隊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說:「不要覺得她可憐,你應該告訴她她很幸運。要不是那個醫生冒著失去自己前程的危險救了她,她現在已經在天國了。如果她有半點感恩之心的話,理應知道該怎麼做。你教她。」
「我教她?我教她什麼?」桑虹訝異地問,眉頭微鎖。
「如果她是為了她的救命恩人好,她必須把她遭遇的事全忘了,包括她的救命恩人。」白隊說到這,突然眸光一沉,「當然,她的救命恩人,也會把她的事忘了,不會再惦記她任何一點。這樣,對他,對她,都好。」
桑虹對白隊的安排是不能有任何抗拒的,因為白隊的手裡捏著的不僅是她的前程,還有她老公老葛的前程。再有,她老公老葛對白隊這樣的安排是十分贊成的,誰讓老葛和她不一樣,對這兩個卓越的師弟一直打心底裡喜歡和無條件支持。
她是無法喜歡上兩爺種種惡劣的不討人喜歡的脾氣。白隊這樣安排了,她從私心裡面想,這樣對那受傷的小姑娘也好吧,遠離那些令人憎惡的面孔。哪怕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可小姑娘能記得是誰救了她嗎?恐怕不大見得,送來時不是已是休克狀態了哪能有記憶。再說,他們連這個受傷的小姑娘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送傷者立即前往部隊醫院的車由白隊一手安排一手監督。
她走回小姑娘躺著的帳篷時發現,那個嘮叨的麻醉師完全不見了蹤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直到許多年以後,她才知道那個麻醉師是進了白隊下面的某個研究所,享受高福利的同時是完全在白隊和兩爺的監控之下生存。而昨晚在簡易帳篷裡進行的這場手術現場,除了那個麻醉師和她自己,只有兩爺。
做大事的人都是這樣的,在一開始做的時候連善後工作都想好了。她方才恍然大悟,君爺沒找其他人來幫忙,只找了那個麻醉師和她,都是有原因的。一是選擇那個麻醉師是別無選擇,在這醫療點裡面除了這個麻醉師技術最好別無可選。二是她和她老葛親密的關係,造就了兩爺只能選擇她一個,信任一問題,另一問題是他們能拿老葛來拿捏她。
桑虹後來每想起這趟經歷,都會在心頭打顫。她和老葛認識的人當中,確確實實,就兩爺無論出身及其它,都是根正紅苗的典範。是她和老葛遇到的人中最可以算是大人物的人。她和老葛只是小人物,落到大人物手裡好比孫悟空落進了如來佛掌心,翻跟斗翻不出去,心裡不可能不存有恐懼。
離大人物遠一點,對小人物終究是好的。因此,在之後她對沈佳音的教育之中,無時不刻地向這個單純的小姑娘灌輸這一點。
只是有些事情,是她以及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比如,這個小姑娘早已和姚爺結下的緣分,論他人為了他們倆好怎麼拆,都拆不了。
她取來了一條剛用熱水燙過的熱毛巾走進帳篷。姚爺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時依舊沒有抬頭,拿過毛巾輕輕擦著小姑娘額頭上的汗。
「姚少校,你認得她?」她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問。因為姚爺對其的關心超乎了尋常,過於詭異,昨晚上為了這個病人可是差點丟了自己前程。
「我不知道。」在她問了兩聲後,姚爺終於答了這句話。
「嗯?」她想任何人都和她一樣肯定都聽不明白他的話。
姚爺沒法說的緣故是:究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昨天,在他和君爺分開各自隨作戰小分隊對所在區域進行搜救工作時,君爺那邊是在夜間飄了幾點雨絲,他這邊,是走在叢林密佈的山路中遇到了嘩啦啦的大雨。
由於路況複雜,地圖不完整,再加上這裡的農戶都住的分散,小分隊的領導找了當地人帶路。
當地的村民中有一個年輕漢子自告奮勇給他們帶路。在他們出發不久,後頭追來一個小姑娘,自稱是這漢子的侄女,奉奶奶的命令給她三叔送水和乾糧。
小姑娘追上他們時,剛好由於突降大雨的緣故,再加上之前她三叔已是帶了他們的部分人先走到了前面去探路,於是小姑娘沒有和她三叔見到面,暫時留在他們的隊伍裡和一群戰士一塊找地方避雨。
小姑娘年紀雖小,但是對當地的地形地貌肯定比他們瞭解。她很快找到了一塊適合大家避雨的大岩石。一群人躲在大岩石下面,聽那雨聲加雷聲在山中如槍林彈雨轟轟轟的響。
那時候,山裡面的夜黑漆漆的,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偶爾一道閃電劃過天空,他能稍微辨清這個小姑娘的樣子。
只見這個在山中長大的小姑娘有點像小猴子似的,乾乾瘦瘦的,卻手腳很長,顯得很靈活很精練能幹的模樣。當時在他旁邊的戰友就誇: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你今年幾歲了?唸書了沒有?」隊裡有人出於好奇問這孩子。
那孩子沒說話,額頭長長的劉海幾乎把她半張臉都蓋住了,她緩緩地伸出三個指頭回答問題。
沒人想到她當時已是要就讀高三,每個人都以為她這發育不良的身材至多是讀初三。
「好像是個啞巴。」再逗了幾回都沒能逗到這孩子說話後,有人這麼小聲做出了評價。
姚爺抓下頭頂淋濕的帽子擰了擰,無意識地往斜角望過去。只見那個被眾人逗了沒說話繼而被眾人冷落了的孩子,最終是自己孤獨地站在角落裡頭。那孩子長劉海下面一雙好像會閃光的眼睛,在黑暗裡像是在偷看著他。
微勾起唇角,姚爺不用想都大概能猜到這孩子為什麼會注意起他。誰讓他長得太好看,只要是個女性都很難逃脫他的桃花陷阱。
對自己犯花癡的女性,姚爺向來是很不齒的,哪怕對方只是個發育不良的小孩子。他冷冷的目光收回去,衝她的方向背過身。
哈秋——那孩子打了個噴嚏。
這麼多解放軍戰士,當然不可能眼睜睜讓一個孩子受寒感冒發燒。馬上領導先表率,脫了自己衣服給那孩子披上。姚爺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迫走過來幫忙,於是伸手,先不分青紅皂白地拍了下她腦袋瓜:「怎麼,冷嗎?」
好吧,他是疑心病很重的爺。心想這孩子的噴嚏早不打晚不打,故意在他轉過身的時候冒了出來,能不讓他以為她是針對他嗎?
那孩子的鼻子抽了抽,搖搖頭。
對她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姚爺瞇起眼,心頭有點咬牙切齒的,沒法,他是生平最討厭小孩子了,尤其這種好像心裡有些鬼主意的孩子。他伸出的手抬起了她下巴來,道:「把嘴巴張開來我看看。」
當時他本意是幫她看喉嚨裡是不是扁桃體發炎,所以連說話都不肯說。
哪知她下巴被他抬起來後,嘴巴依舊閉的很緊,像條線似的。
柳長的眉微縮,他心裡頭是犯疑惑了:這孩子倔強成這樣幹什麼?難道她是害怕他嗎?
看在她始終是個孩子的份上,他改變為稍微溫柔的方式,另一隻手在她的頭髮上輕輕地撫摸了兩把,說:「你知道我們是部隊裡的軍哥哥吧?大人應該教過你,部隊裡的軍哥哥是最可靠的,不會欺負人的,會為了百姓好的。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說話嗎?」
她為什麼當時始終不願意在他面前說話,肯定他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那是因為她羞澀,她不想在他面前磕巴。她更不想在他面前磕巴的時候,被其他人聽了取笑,那會把她僅有的一點自尊心擊的粉碎。
始終撬不開她嘴巴,姚爺心裡和其他人一樣,感覺耐心都被磨滅了。算了。他打開身上攜帶的醫藥包,從裡面倒出兩顆傷風感冒藥,塞進她手心說:「吃了它,防止你發燒的。」
那兩顆藥,她倒是一點都沒有遲疑的,塞進自己嘴巴裡。
她吃藥的速度,只讓姚爺傻了眼睛:想這孩子,看來是他塞給她毒藥的話,她都會一口吃下去的。
「我說——」姚爺開始更正心裡的想法,或許這孩子不是太多鬼心思是太過單純,「你這孩子,不能人家給你東西你就吃,要是不小心吃了人家塞的老鼠藥怎麼辦,知道嗎?」
她烏亮的眼珠瞅著他,像面鏡子。
姚爺感覺臉上會被她目光燒出個洞來。這孩子的眼睛真是夠鬼精靈的,好像在說:我早知道你是一個老好人,才會沒有猶豫吃了你給的東西。
被個孩子說自己是好人,姚爺很害臊,羞愧。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手,不知覺地在這孩子腦袋上摸了兩把。掌心磨蹭著她柔軟的髮絲,很柔很滑,讓他突然心裡頭像是被撩起了什麼東西似的。
大雨,終於是有了暫停的念頭。
小分隊立馬再次開拔,要與前面探路的先鋒隊員匯合。他們在夜中踩著濕漉漉的地表,十分危險。為了以防萬一,他們讓那孩子走在了中間。姚爺走在這孩子的旁邊。
剛開始,他並沒有想到去握她的手,後來是怕她摔著吧,主動把她的手給握在一隻手心裡。他並不知道,在他做了這個動作時,她那雙烏亮的眼珠是在黑暗中像攝像機一樣,將他這一刻高大的背影刻在了心頭裡面。
她早知道他是不怎麼喜歡她的,可她沒想到,他居然會願意牽拉她的手。她這個在村裡面被很多小孩子取笑磕巴的孩子的手。
走路,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仍未找到公路。她突然間,停住步子時,用力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他轉回身問。
這時,他在的這支隊伍由於走在林中被許多樹木阻礙,並沒有能成一字型隊列行走,早已鬆散,後面的人超越了他們,有的走到了他們的前面,有的是在他們左右邊。
林中,有鳥雀扑打翅膀的聲音,聲音在夜裡顯得特別的空洞,好像一部恐怖電影的前奏。
姚爺當時是年輕,沒有經歷過太多實戰,於是很快地繃緊了神經。幸運的是,他比隊裡的其他人包括小分隊隊長,都多出了一種超乎直覺的預感。
「快點離開這裡!」那孩子即使不說,他同樣第一時間感覺到危機的逼近,大難臨頭時他沖身邊所有聽得見的人放聲大喊,「離開這裡!泥石流!」
轟!崩塌的山體猶如千軍萬馬向他們奔來。
所有人如驚慌失措的鳥兒,四處逃命。
姚爺扯住小分隊隊長,一齊跳過倒下的樹木,逃避開山體崩塌的一剎那。在見著身邊所有的樹木石頭被潮水一般的泥水捲走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那個孩子呢?
那孩子本來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再怎麼機靈都不可能像他們這些戰士逃的動作快。
最終,他們隊裡一個人都沒有損傷,卻是在泥石流經過的旁邊地域,發現了倒地不起的那個孩子。
不知是什麼樣的緣故,在親眼見著她像是乾枯的木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瞬間,他心頭像是被刀狠狠地割了一把。
「是我的責任,如果那時候我不是只顧著我那些戰友,而是會帶著她一塊逃的話。她救了我們大家的命,可我們卻都把她拋棄了,包括我——」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認為自己應該對一個生命負上罪責。
君爺拍著他的肩膀,清楚自己如果不幫他完成這個手術的話,或許兄弟一輩子都不能快樂地活下去。但是,他們兩個沒想到的是,等他們救完她這條命,白隊對此作出的決定。
「白隊說了,讓我們都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不要再記得這個人。或許她醒來後,也不會再記得你。」君爺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他給她擦著額頭上熱汗的手一頓:「是嗎?」
「你擔心什麼?」君爺道,「不用再擔心的。白隊答應會找更好的醫生把她治好。你不信其他人總能信白隊吧。」
他那時候剛出茅廬,當然不能把自己說成是最好的保準能治好她。信任白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為白家與他們姚家陸家的關係都很緊密,可以說是連成一體。只是,他心裡頭的這種依依不捨是怎麼回事。
手指拂過她臉頰的輪廓,她叫什麼他都不知道。白隊卻說,要把她忘了。她也會把他忘了。這樣的話為的是誰,他很清楚。
他的眉就此揪緊。
君爺的話像是為他拂去這眉尖最後一絲猶豫,說:「子業,不要想著這樣對她不公。再說,你把她執意留下的話,除了給你和她都帶來紛爭的危險以外,有其它好處嗎?你想想,你和她之間,不也就是她救了你你救了她這樣的關係,說起來其實誰也不欠誰了。」
誰也不欠誰了……真是個堂皇的借口。
「嗯。」
君爺聽他沉重地哼出這樣一聲,心裡清楚他反而是一輩子都把這事和她都惦記上了。
或許,今後他會遵循白隊的意見不再找她瞭解她的情況,但是要他把這事完全當做沒有存在過,對他姚子業這個真漢子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他心裡面某處,或許一直存在著這樣一個場景,哪一天怎麼遇回這個小姑娘時,他要怎麼報答她。前提是,白隊必須謹守與他之間的諾言,讓她平安快樂地成長。因此這麼多年來,他雖然始終不知道她叫做什麼,她在哪裡生活學習,可至少都會從白隊那裡得到兩個字「平安」,令他安心。
君爺見他答應,揮手讓人進來。
抬擔架的人進來,把她抬上車,送往其它地方。他連目送她走的權利都沒有,只能坐在帳篷裡,手裡攥著給她擦過汗的毛巾。
再後來,他幫君爺處理了羅大偉的傷勢,白隊卻對他始終不放心,叫了他去其它地方支援,意圖分散他對這事的留戀。羅大偉和蔣大少一同被接上轉運病人的卡車時他並不知情。
君爺倒是在把蔣大少送上卡車前,隨口問了句照顧蔣大少的那女學生。
蔓蔓當時正躲在帳篷後面,看著蔣大少被抬上車,輕輕呼出口氣,完全不知道她自己的親哥哥正在問她在哪裡。緊接著,蔓蔓跟隨其他老百姓轉移地點。不過,在路上,中途,她遇見了一隊說是部隊高官的車在半路休息。
想到蔣大少差點被害的詭異場面,蔓蔓打聽到,說是站在吉普車旁邊的中年男人,是這支部隊的最高首領為軍長。她琢磨了一番後,決定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報告給最高領導知道。心思慎密的她,考慮到的是,哪怕是有人想害蔣大少的話肯定也只是底下的人,只要報告給最高領導知道,沒有問題。
「這樣啊——」對方很是仔細地聽完她報告的情況後,像是很真誠地對她說,「首先很感謝你救了我的戰友我的部下。你反映的情況我們一定會進行仔細調查的。在事情未調查清楚之前,也請你務必不要將這些事說給其他人知道。」
她想這領導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馬上滿口答應。因為答應的原因,蔓蔓後來謹守口風的情況下,再聽說傷者度過了危機,是潛意識下為了蔣大少好,把這事慢慢淡忘了。
蔓蔓當初是怎都想不到,這個她以為最安全的最高領導,叫做曾德容,正是一切黑幕的罪魁禍首。對蔣大少動手,不是曾德容的主意,是柳志明迫於無奈中做出來的,誰讓蔣大少無意中好像洞察出了他們想對兩爺動手的詭計。
姚爺遇到泥石流跟的那支小分隊,不少是出自蔣大少連隊裡的兵,小分隊隊長,正是柳志明的人。
如今,早在三年前,這群害群之馬一塊隨曾德容的落網,能抓的都抓了。
今時今刻,姚爺再牽起這雙手時,不由自主地做出和九年前一樣的動作,將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裡,用心地呵著。
桑虹在透過玻璃窗看到他這個動作,想到他剛在辦公室裡說過的話,再想到白隊說過的話,轉身和老葛說:「不知白隊是什麼主意?而且,這事兒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是會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