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她這話,他轉回身來,似笑非笑地在她臉上一瞅,沒說話。
李含笑心想著他又是存什麼詭計。她這嘴巴都承讓給他了,他想怎樣。現在可好了,不是她不願賭服輸,是他自己不要。可氣的是自己,這般任他牽著鼻子走。忽而背過身對他,微微地悶氣。
耳邊,聽見他腳步聲離遠了,緊接,是紙張翻滾的聲響,刷,刷,刷的。他是氣定神閒地做起自己的事來,那她呢?不甘於落後,她拉開行李袋拉鏈檢查裡面的物品。查了一遍,確定重要物品如身份證等沒有丟,心裡安實了。
同時,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機,一直嘩嘩嘩地響,看到手機上顯示家裡的電話號碼,她唇角冷冷地一笑,並不伸手去接。
人有七情六慾,她尚且沒有辦法練到如佛祖一般,對什麼事都不氣怒。
終於,家裡的電話號碼不顯示了,李安東的手機號碼浮現出來。李含笑依舊充耳不聞。令她佩服的是,聽她手機一再響卻沒有怨句不耐煩的人,坐在辦公桌後,老神在在地只翻著自己的書,連問都沒問句。
李含笑的注意力就此從家裡打電話過來的煩躁,挪回到屋裡的男人身上。
「想我幫你接個電話,說你不在,你就說。」見她目光是瞅過來了,姚子業方是意懶地開聲。
儼然,他這是要她繼續自投羅網,可這有什麼,不是說好讓他替她擋駕。
拿起手機走過去,放到他面前,接下來等他怎麼替她應付。
未想,他接了過去後,先是一按,打開了揚聲器再接電話。
她不得像根木頭站著,一聲大氣都不敢呼吸,拿白眼球瞪他兩目。
笑揚的妖孽眉衝她挑了挑之後,雙目看著手機的接聽話筒,偶爾一抹奸猾之色掠過眉宇。
「含笑!」剛接通的電話裡,李安東暴怒的聲音從對面宛若波濤洶湧撲過來,震得鴉雀無聲的辦公室裡火氣瀰漫。
姚爺的指頭撓在腦門上,微微揚眉:想他這個未來岳父的血型可能是b。與自己陰狠性格的a終究是不合。
李含笑哪知道眼前這男人竟然在推究血型的事,皺著眉聽電話裡父親的暴跳如雷,一方面,是抱著看戲的姿態旁觀這男人會怎麼幫她處理。
可憐的是電話對面的李安東,不清楚這邊發生什麼事,只以為女兒是被他一吼給震住了,得意時更欲彰顯父威,一邊吼一邊說話,不怕喊到嗓子破,只怕女兒的耳膜沒破。於是,猶如放大炮的轟鳴,一**不遺餘力從對面轟炸過來:「含笑,你怎麼可以踩思思的手呢!思思為了阻止你離開家,你不僅沒有懷著感恩之心反省,還對思思做出這樣的事。你這是把你媽和我的臉都丟盡了!我和你媽怎麼能教出你這樣的女兒。你給我馬上回來,向思思磕頭道歉!」
原來,她是在李家,把某女的手踩了。姚爺若有所思,唇角微揚,抬眼。
李含笑本來是被父親那嗓門吼到耳朵快受不住了,雙手摀住耳門,突然接到對面男人那若有深意的一瞥。
這一瞥,絕對不是什麼責怪之類的,妖孽的眉撇起來,像是在好奇地問:你把她的手踩成什麼樣子了?
她鼻子哼哼:以她學過功夫的腳力,兩腳之下,能把人踩成什麼樣,想都知道。
本想這話是給這男人點知難而退的意識。結果,這男人看起來聽了她這話更高興。
美艷的明眸,笑瞇成兩道弧線:他要的,也就是這樣的女人。如果動不動被人欺負不懂得反抗,是當不起他姚爺的媳婦。
李含笑心裡正嘀咕他這是什麼反應,不像常人。當著她面,他在李安東喝口水歇口氣的時候,涼薄的嘴唇扯一扯:「李教授。」
乍然聽見這聲音不是女兒的,李安東的腦子轟一片空白,手裡端的杯子不穩,吸口氣呼口氣:「你,你是——」
「好像前晚我們才見過面吧?」
李安東記憶起來的片刻,啊,一聲高呼,直破九天,是將在李家的一群人,都給震住了。
李母忙拉拉老公的袖口:這是怎了?
謝長誠扶著李思思從李含笑的房間裡出來,李思思的右手掌,剛從醫院急診處理完,纏繞上厚實的繃帶,看來有些觸目驚心。
李安東趕緊拿指頭貼住嘴唇,向四周的人噓一聲,靜下心,眉頭皺著不相信,對電話裡的姚爺說:「姚——科長?」
「李教授是貴人多忘事,忘了我,實屬常情。」
某人不畏未來岳父的身份給李安東扣帽子了。李安東連忙說:「哪能!姚科長才是貴人,所以,對於姚科長突然和我通話,本人有些小小的驚訝。」邊說,邊是仔細檢查通信號碼,幾位數下來,確定為自己女兒李含笑的手機號碼無誤。這可把李安東給愁的。
莫非自己女兒真是被高官相中了?
想到李含笑會給家裡繼續惹禍並且惹到了領導頭上,李安東心裡極不高興,又問:「姚科長,我家含笑的手機怎麼到你手上了?」
「這用問嗎?」
妖孽男懶懶的一聲,即讓李安東心頭忐忑地吃了個憋。李含笑在旁邊吃驚地看著:別看這妖孽男比她老爸年紀輕,可這當領導嚇唬人的功夫,比她老爸強上不知多少倍。看來這當領導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要當到妖孽男這個城府,不容易。
李安東那邊左思右想後,終於斗膽再問了句:「姚科,請問我家女兒含笑是在姚科你那邊嗎?」
「在。」
聽到他竟然毫不避諱承認,李含笑微蹙眉,瞅著他。
可姚爺正享受這戲呢,懶得睬她沒用的抗議。
李安東那頭,果然在聽了他這句鐵錚錚的「在」後,反而益發的猶豫不決,進退兩難。想他剛是,將自家女兒幹出來的醜事,全暴露給對方聽了。
姚爺怎都不願意這戲快點結束,尤其是牽涉到了對面敢欺壓自己女人的某女,在李安東若縮頭烏龜一聲不吭時,追道:「李教授,你剛是說含笑做了什麼?」
「沒,沒——」李安東情急之下,第一反應是打迷糊眼。不是為自己女兒,為家醜不可外揚都對。
「可我記得很清楚,你說了,含笑踩了人家的手,現在,那人的手怎麼樣了?」
李含笑在旁邊聽著,縮圓了一雙小小的眼瞳。瞧他這聲音對著她爸和受傷的李思思好像多關切,若不是她就在這裡看,看他邊裝模作樣這麼說,邊那唇角勾得像足她班裡那對小惡魔,不上當都難。
果不其然,她爸,以及在李家旁聽的所有人,全部上了這妖孽男的當。
李思思剎那喜出望外,怎都沒想到那貴人竟然會關心起自己的傷。儼然,李含笑,可能沒有把那貴人的心抓住。那是,想這李含笑自小到大像個男人婆,一點男人緣都沒有。無論是什麼男人,只要見到她李思思後,再去對比李含笑,都只會選擇她李思思。
「三叔。」李思思顧不上其他人了,因為在這關口上太重要,走上去叮囑李安東,「三叔,千萬,別和他說我的傷。若非要提起,就說我這手沒有大礙。不然,含笑說不定會被外面的人說的。」
瞧李思思多會做人,自己女兒呢,踩了人家的手後,馬上跑去其他人那裡哭訴。現在,李安東很相信,女兒李含笑之所以會在姚爺那邊,都是因為李含笑自知沒法在家裡人面前顛倒黑白,只好跑到外頭想惡人先告狀。雖然,他不敢確定,自己女兒和姚爺的關係到了哪種程度。不過,僅憑姚爺突然關心起李思思的傷,並且姚爺的名聲威武,只要把事情說清楚了,姚爺應該能理解他們這些做父母的,攤上這樣一個糟糕的女兒有多為難。
李思思的話,正巧,也是李安東所想。向李思思讚賞地點了點頭,李安東回過頭,和姚爺稟明:「含笑,我這個女兒,性格自小有些火爆,為這事,我和她媽從小沒有少過批評教育她拘束她,還請姚科先諒解。思思呢,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女兒,從小和含笑情同姐妹。可能這次兩姐妹間不經意起了口角。思思性格靜,和含笑不同。所以,不小心被含笑踩到手。現在到醫院看完,拍了x光,說是掌骨有一點點的裂痕,還好傷情不重,敷藥並且修養,應該是半年後會好。」
掌骨只是一點點裂痕,竟然要半年後才好。李安東這是故意將李思思的傷情說重了,或是說輕了?對姚爺這個專家來說,只要稍微分析,都知道李安東是偏袒了誰。因為你看李安東這段話裡,哪一句不是袒護李思思責怪李含笑的。根本,連兩姐妹怎麼起的爭執,李安東沒有想過去求問李含笑的答案,一心只聽李思思的,即可以定了李含笑的罪。史上的冤獄,都沒有李含笑這個冤呢。
姚爺的眉往上挑著,冷靜清肅的眼神,審視站在他面前的人兒。
李含笑感覺辦公室裡好像有點熱,手裡拿起本雜誌甩著風,見他將眼神射過來,不就撇撇眉毛兒,不以為意。
同情?她李含笑不需要。既然都知道誰是始作俑者,她父母不過也是暫時糊塗了。她李含笑自然能把父母一時激氣的話當耳邊風。
什麼叫真正孝順的兒女?
像李思思那樣在她父母面前裝模作樣,拍盡她父母的馬屁。她李含笑做不到。她李含笑自會以自己的方式做好一個孝順的兒女。至少,得把許京惠和李思思母女的事調查清楚了。
接到她傳回來的眼神,姚爺的唇角往外扯了扯,扯出個滿意又詭異的弧度,沖電話對面的李安東說:「這掌骨都骨折了?」
「不,只是骨裂。」李安東不敢把李思思的傷太過誇大。實際上,李思思的骨頭沒有裂,只是肌肉損傷。只是輕微骨裂的話,不像骨折,隨便胡侃,怕身為專家的姚爺,也不能抓出把柄。
姚爺是什麼人,在官場混久了的,像李安東這種措辭早已見慣不奇,驀地是,眸中寒芒微射,冷道:「我說李含笑,你是怎麼搞的?兩腳都不能踩斷人家的手,既然兩腳都不能踩斷人家的手,你不會踩上十腳嗎?」
李含笑,噗,剛端起的杯子喝進半口的水,全噴回杯子裡了。忙抽出條紙巾擦嘴巴時,回頭看,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結果,聽著手機裡揚聲器中,對面的李家比她更精彩,是一片兵荒馬亂。
李安東手裡拿的杯子這次真是卡的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李母嚇得抓住丈夫的袖口喊:「你說的這人,真的是姚科長嗎?不會是黑社會偽裝的吧?」
李思思的感覺更強烈,是要被陣風刮倒了。謝長誠滿臉的不可置信。
「李教授,既然你對你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信任,暫且,你也不必接回你女兒了。」姚爺最後一句冷冰冰的話,隨著掛斷鍵一按,徹底斷了李家那邊所有人的念想。
指尖,輕輕捏住手機擱到桌子,抬眼,看到她像是愣著,唇角隱露似是溫柔的小酒窩:「怎麼,被我感動了?」
聽到他話語裡的內容依然這般可惡,李含笑收起臉容,但誠然,心裡頭想對此一點不為所動是不可能的。想起以前,無論是謝長誠,或是其他人以及自己父母,哪個不是聽信李思思不信她李含笑的。為什麼,這男人能偏信她呢?
似乎知道她所想,他懶懶地將腰靠回沙發裡頭,說:「這問題,你去問你老同學可能更清楚。」
「李俊濤?」
「他之前,不是很討厭你嗎?」
原來之前她的感覺不是錯覺,李俊濤真的是討厭她才有意無意地避開她。李含笑倒抽口氣,問他:「那你呢?」
「如果是一個品德敗壞至極的女人,一個自私自利傷人無數的女人,能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一心只想把一個陌生的小孩子救活嗎?」手指優地撐在完美的下巴上,深邃的眸子目視著她,「李含笑,如果你真想裝作壞女人,你這功夫,太爛了!」
不知怎的,她竟因他這話,臉騰地,像是被燈光罩住,發燙了。
李家,在姚爺那一通電話後,無論李安東夫婦怎麼挽留,李思思奪門出去,直奔自己家門。因為她李思思,從沒有受過這麼大的侮辱!
叫姚子業是吧?她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