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赫連炎聽著她低低的壓抑的抽泣聲,心口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疼,雙臂不自覺的收緊,將她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裡,「小玉兒,別哭了,會哭壞眼睛的。」
此話一出,赫連玉眼淚卻流的更凶了,她也不想哭的,可是,悲憤、委屈、思念,各種痛苦輪番折磨著她,她能怎麼辦?想到李南風她就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是,就算死了,
黃泉之下,她又要以何面目面對他?
其實,早在認識他之前,她已經對不起他了,不是嗎?若不是失憶,她根本不會有和他的那十幾年。
那十幾年被他盡心呵護,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夫君體貼,兒女繞膝,哪個女人有她這樣的好運氣榛。
只是,十幾年的時間太短太短,她還沒有覺得夠,就回到了可怕的現實,她不但失去了那個最體貼她的男人,還恢復了所有記憶,又重新落入這個帶給她噩夢的男人的懷裡。
「你知道李南風臨死前都對朕說過什麼嗎?」赫連炎手指撫到一片涼意,深深的歎息,本來打算深埋心底的事情,不得不說了出來。
他一直都想讓赫連玉單純的愛上他這個人,但十幾年過去了,他徹底失望了,他知道她就算愛上了自己,也永遠過不了她自己心中的那道坎的臆。
「什麼?」果然,聽言,赫連玉渾身都僵直了,「他他對你說了什麼?」
「一年前。」赫連炎低沉的聲音緩緩流淌在這靜寂的夜,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時候,就連他自己也沒料到李南風會找到自己,「那次,不是朕招他入宮,而是他自己進宮找到了朕。」
赫連玉整個的震驚了,李南風去找他?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赫連炎的存在?
她難過的閉上了眼睛,哦,她忘了,他是高遠的師弟,又怎麼會不知情呢,那麼,他並沒有介意她不堪的過去?
想到此,赫連玉又是一陣心痛,那個傻瓜。
但是,她突然想到,側過臉看向赫連炎,「他為何要進宮找你?」是為了她嗎?
赫連炎也看著她,目光充滿憐惜,「他是為了你,他說他有一件不得不辦的事,他說也許他再也無法回來,他將你托付給了我。」
用托付這個詞,其實是赫連炎十分不願意的,因為,一直以來,他認為赫連玉就是他的,就算她跟李南風在一起,他也從沒放棄這種想法,所以,當李南風說將赫連玉托付給他的時候,他忽
然覺得可笑,自己的人談何托付,小玉兒本就是他的責任。
但此刻他卻按照李南風當時囑托的說出來,而是這麼多年對赫連玉偏執的愛,讓他忽然懂得,其實,李南風愛小玉兒一點也不比他少。
就像當年,他為了讓赫連玉醒過來,不惜抹掉了她全部記憶,讓她重新開始,甚至嫁給別的男人,過著平凡又快樂的生活。
而一年前,李南風找到他時,雖然他說了那樣的話,但他看的出,那個男人當時很痛苦,後來,他死了,他經過一番調查,也終於知道了真相。
他也終於體會到,李南風做出最後決定的艱難,他能料到赫連玉得知他的死訊承受不了,怕尋死也有可能,所以才讓他及時趕到了靈州,阻止了悲劇發生。
這個男人深愛赫連玉,不忍她死,又怎麼捨得她從此以後心如死灰過著寡居的生活?所以,儘管萬般不願,他還是將她托付給了自己。
他說他知道他們的過去,他也知道,赫連玉儘管沒了記憶,可是,她心底的某個角落裡始終有他赫連炎的影子,所以,他才放心將她交予他。
「為什麼?」赫連玉突然覺得心都要揪了起來,李南風,那個她深愛的男人,怎麼會忍心將自己托付給別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赫連炎?為什麼!!!
赫連炎苦笑,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或許是因為同樣是男人,李南風最懂得男人的心思,也最清楚他對赫連玉是怎樣的深愛,所以,必定會對她好一輩子。
「其實,他很愛你。」赫連炎很無奈的承認,「小玉兒,如果可以,就忘了他吧,我想這才是他最想做的,你天天這樣痛苦,他也不會安寧。」
「不——」赫連玉氣的搖頭,她想不通李南風那樣愛她,卻捨得將她丟給別的男人,「他為什麼會死?難道不是強盜?」剛才聽赫連炎說,好像他早知道自己會死一般……
「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帶你親自去瞭解,不過,答應我,別再哭了。」都快哭一晚上了,哭的他心都碎了。
「親自瞭解?」赫連玉不解,而赫連炎也沒再解釋,「玉兒,這十幾年,你過的很快樂,眼見著你那樣快樂,你知道我這裡有多痛嗎?」他握著他的手來到了自己的胸口,讓她感受自己的心
跳,「我恨,我恨帶給你那樣快樂的人不是我。我羨慕那個男人,多少次暗中看著你與他幸福相擁,我都好希望那個人是我。有時候我就在想,假若當年,我再狠心一點,我再堅持以點,會
不會就會等到你醒轉,能等到你回心轉意,那麼,從此以後,與你快樂生活的人就是我,那兩個孩子就會是我的。」
赫連玉沒有說話,這種假設根本就不存在,何況,她滿腦子都在想李南風的事,根本想不及其他。
未聽見回答,赫連炎一陣失落,但再沒聽見那壓抑的抽泣聲了,他也總算有了一點安慰,好吧,就算她在想別的男人,但只要她好好的,足夠。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來,赫連玉眼睛有些腫痛,想來是昨晚淚水流的多的緣故,赫連炎瞧著,心裡憐惜,話卻是責備的,「叫你少哭,你看看你,眼睛腫的像什麼樣?受罪的不還是你。」
赫連玉不理他,安靜的進了馬車,他昨晚說過,會帶自己去瞭解李南風的死因的。
其實,昨晚,兩人最後沉默的時候,赫連玉一個人靜下心來,也漸漸覺出不對來。李南風身上有太多的疑點,就比如,他雖然同高遠一樣身為司徒老頭的徒兒,可是,司徒老頭對兩人的態度有著天差地別。
對高遠,雖也疼愛,可更多的還是當師父的嚴厲,有著作為長者的風範。
可對李南風,司徒老頭更多的卻是一種,赫連玉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總覺的那態度不像是對待自己的徒兒的,倒像是僕人對待主子敬畏、忠誠、甚至無限仰慕。
還有,李南風醫術之高,甚至在司徒老頭之上,因為她就親眼見證了,可怕的讓人聞之色變的瘟疫蔓延時,就連司徒老頭也素手無策,可是,李南風卻解決了。
當年,她只覺得李南風天資聰穎,所以才會有那麼高明的醫術,可現在想想,他到司徒老頭門下也才那麼幾年,高遠學了十幾年,按司徒老頭的話說,也不過是學到了他的一半而已,常人想學他的畢生所學,又能做到融會貫通的話,起碼得三十年呢。
難道說李南風在拜司徒老頭之前就已經有了很高的醫術。
更有,成親之後,他每年都會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雲遊在外,她不知道他都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但每次,他要出門前的那幾天,他都是惶惶不安的,是的,最後一次,亦是如此,她以為他會像以往一樣,出去一個月就會回來,哪知,那一次,出去好好的,回來竟然就是一具屍體。
「吃點東西。」馬車到了街心,赫連炎買了點點心過來。
赫連玉別開臉,「我不餓。」
「吃吧。」赫連炎將熱乎乎的包子塞到他手裡,「我們還要趕好幾天的路,你不好生吃飯,路上再病了,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赫連玉沒有搭理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多則五日,少則三日,我就可以帶你去那個男人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赫連炎吃了一口包子,皺了皺眉,說道。
赫連玉頓時扭過頭,「你什麼意思?」
「我想,你雖然跟他生活了那麼多年,除了他叫李南風,其他的一無所知吧?」赫連炎幾乎是肯定的說,這丫頭腦袋永遠缺根筋,如果她相信一個人,就會無條件相信,就比如李南風,如果她不信,就死活不信,就比如他赫連炎,無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