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筠只望著她,輕輕的笑,不著痕跡的將帕子收了起來。舒虺璩酉
李青歌擦好了臉,又看赫連筠扔到草地上的雞絲卷,覺得就這麼不要怪可惜的,何況,她也真的有些餓了,於是,走上前去,半蹲了身子,撿起兩塊來,輕輕吹了吹,也沒見怎麼髒,不禁沒介意的就想往嘴裡塞。
「瞧你這點出息。」就在那雞絲卷快到嘴裡時,赫連筠突然彎腰,搶過她手裡的雞絲卷,扔給了不遠處剛巧路過的小松鼠。
李青歌瞧著那毛茸茸的小東西抱著雞絲卷嗖的就竄到草叢裡,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都瞧直了,「那個沒髒。」
「你就當餵這些小東西吧。」赫連筠捉住她的小手,一把將她帶了起來,「練了一上午了,也該累了,走,我帶你去吃飯。嫦」
「哦,不必了,」李青歌忙推辭,「春花秋月就在那等著我,我們回去很方便」
「我累了一上午,難道你就不該請師父吃頓飯?」赫連筠雙手環抱,老神在在的睨著她。
李青歌乾笑一聲,雙手摸了摸口袋,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出來的急,忘記帶銀子了?改天,下次,下次我一定請你。肉」
「何事讓你出來的這麼急?」今天她確實來的遲了,他那麼說自己來的早,無疑是安慰她一下罷了。
李青歌神情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她當然不會說,昨天徐伯告訴他派出去打探高逸軒下落的五撥人,已經回來了三撥,全都是無功而返,她這才恍惚了一晚上,到了天亮也睡不著,所以,早早的起來,到院子裡一個人吹風,想冷靜冷靜。
誰知,這一冷靜就耽誤了時辰,最後,草草扒了兩口飯就出發了,可結果還是遲了。
來到這裡,看到他早已候著了,她還生怕他會生氣呢。
「不說就算了。」赫連筠立刻猜到此事定與高逸軒有關,心頭陡然掠過一絲情緒,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不悅。
「不。」看他轉身就走,李青歌連忙緊跟了兩步,走在他身側,解釋道,「昨晚上,外頭不知道什麼鳥雀叫了一夜,鬧人的很,一直沒睡好,到天亮了才睡著,醉兒也沒很叫我,就這樣睡過去了,醒了才發現遲了。」
還知道怕自己生氣來解釋,可是這樣的解釋比不解釋更讓他心裡不舒服。
難道他赫連筠在她眼裡就是小肚雞腸的人嗎?她竟然連一句實話都不願意跟他說,這麼多日子,他看清了她眼底逐漸黯淡下去的光華,他知道她在為高逸軒突然失蹤的事情擔心,他變著法子哄她開心,給她鼓勵,時時刻刻證明給她看他的存在。
可是,她就算拜託了所有人,卻偏偏從未對他開口求助過。
「那兩個還在等著,你快去吧。」赫連筠沒有看她一眼,只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馬車,冷漠的說。
李青歌側仰著小腦袋,看著他陰沉的側顏,不覺暗吞了口唾沫,這男人開心時與生氣時還真是差別大了。
他笑時,絕美的笑容,宛若暖陽斜照,春水映梨花。
他惱時,那一張臉宛若浮冰碎雪,落滿霜花。
端的是天差地別,讓人真難適應。
更讓李青歌納悶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著他了。
「哦。」李青歌勉強擠出一個大大的笑來,突然,一拍小腦袋,恍然大悟的道,「對了,我差點忘了她們兩個了,她們倆身上一定帶了銀子,你等著,我去問問哈。」說罷,不等他反駁,她小腿一邁,立刻朝前面小跑了過去,那樣的急切,似乎怕他反悔似的。
赫連筠不禁有些破涕為笑,笑容搖曳,宛若漸暖的春。
很快,李青歌又折了回來,小臉酡紅,眼巴巴的望著他,「就春花身上帶了一兩碎銀子,準備回去的路上打酒喝的,被我借來了。你看,要去哪裡吃?」就一兩銀子,想吃好的也吃不起,頂多街邊攤吃點混沌麵條什麼的。
「一兩銀子?」那也叫請客吃飯?還是借來的,赫連筠瞧著她皺巴巴的小臉,有些啼笑皆非,「你確定,你是要請客?」
不請他吃不是生氣嘛?剛才好像就是說這件事之後,他臉色才不對的吧?
「我今天確實沒帶銀子。」李青歌也覺得一兩銀子太寒酸,小心翼翼的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你說你想吃什麼,下次,我一定帶夠銀兩,請你吃個夠。」
當他是豬麼?還吃個夠,嫌他平時沒飯吃還是吃不飽的?
「你現在就餓了對不對?」瞧他俊臉又漸漸冷了下去,李青歌忙哄道,「要不,我們先隨便吃點吧,填飽肚子再說。」
「走吧。」赫連筠輕輕的睨了她一眼,一轉身,走在了前頭,背過身的瞬間,那緊繃的嘴角終於抑制不住的揚了起來。
而李青歌,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那一張小臉立刻跨了下來,有著一絲說不出的無奈。
沒有經過李青歌的同意,赫連筠直接吩咐春花和秋月先回高府。
兩人自不敢辯駁一句,只得在李青歌的目送下,有些忐忑不甘的駕車離去。
「我們怎麼出去?」李青歌望著一望無垠的山野,氣悶的哼了一聲。
赫連筠偏著頭,朝她彎唇一笑,伸手,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跟著我。」
「額。」李青歌遲疑的望著他的手,「要去哪?」那緊張的模樣像是準備隨時拔腿就逃。
「怕師父賣了你不成?」赫連筠無奈的凝眉,這個時候,也只有提出師父二字來讓她寬心。
果然,李青歌有些靦腆的笑了,「當然——不是。」不過他朝她伸手的那麼一會,她確實有點怕。
「那就跟我走。」他突然長臂一伸,將她拽進懷裡,一手緊緊箍住了她的腰,一手摁住她想要推拒的手,笑道,「別怕,我帶你飛。」
足尖一點,那俊朗的身形騰空而去,輕盈如燕,很快,那一片翠綠的竹林就被踩於腳下。
微風掠過,髮絲肆意飛揚,卻讓李青歌心頭湧起了某種欣喜,「好俊的輕功。」她由衷讚道。
「你喜歡,我教你。」他微微低首,看著她酡紅的雙頰,心頭微微漾過暖流。
「多謝師父。」李青歌抬首,兩人視線高低交纏。
他的堅定明亮,她的躲閃黯然。
——
很快,他帶著她輕盈落在一個安靜的街角,兩邊的房屋很簡陋,僅有幾家賣雜貨的地方。
「這裡是?」李青歌很好奇,到了這裡能吃什麼?貌似酒樓沒有,就連小麵館饅頭鋪也找不到吧。
「你跟我來。」赫連筠卻興致勃勃的像個孩子,牽著她的手就往街左走去。
李青歌默默的跟在他身側,一聲兒沒有反駁。
赫連筠好似沒有看見她低落的情緒,逕直牽著她的手,走在這僻靜的街上,偶爾有人從門裡探出頭來,看到這樣一幅有傷男女大防的畫面,又立刻縮回了腦袋,然後,趴在窗口偷看。
話說,這樣一對如玉般的男女,真好看。
李青歌的耳根漸漸的燙了起來,好在,赫連筠很快帶她到了目的地。
原來,不過是街後面的幾間小茅屋,茅屋前有一個不大的池塘,那池塘邊還有一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樹,樹葉已經落光,光禿禿的很凋零,那一池也荷葉已經落敗凋殘,兩隻灰毛鴨子正在殘荷間嘎嘎的戲水遊玩。
「這裡有飯吃?」李青歌不禁疑惑,茫然的望著四周,這裡能有什麼吃的?還是這茅屋裡有人做飯。
赫連筠望著她抿唇直笑,「有,準是你沒吃過的。」
「沒吃過的?」李青歌想不到,話說,天下之大,物種繁多,她沒吃過的東西太多了吧。
正說著,裡面出來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伯,腰上別著一個布袋,似乎正要帶門出去。
「老伯。」赫連筠忙牽著李青歌走了過去。
看著他寬大的手掌依然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李青歌暗自咬唇,偷偷的想抽回手,卻被他一個使勁,更緊的握住了。
李青歌嗖然抬眸,朝他瞪了過去。
赫連筠只是衝著那老伯溫和的笑,一邊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那老伯更是激動的不得了,連忙放下布袋,拉赫連筠進屋。
赫連筠也就拽著她進去。
外面看著簡陋的茅草屋,裡面卻是乾淨而清爽,土胚的牆上貼著幾張半新的仙女散花的年畫,一張褐色的四方桌子,幾張木頭椅子,上面還雕刻著精緻的花紋,很是講究。
那老伯領二人進來,親自給他們沏了壺熱茶,然後坐在邊上,熱絡的與赫連筠說著什麼。
大概不是本地人,李青歌只聽他嘰裡呱啦的很是激動的說了半天,但卻是一頭霧水,半句也沒聽懂,只在他不時拿眼睛瞟向自己時,也做出禮貌的樣子對他笑一笑。
這個時候,她發現赫連筠便會側首,一臉笑意的看著她,那笑容有點說不出的詭異,看的她心裡直發毛,有種即將被人賣了的感覺。
最後,老伯突然起身,走到李青歌跟前,做著手勢神情激動的說著什麼。
出於禮貌,李青歌也忙起身,只是神情茫然,聽他一通嘰裡呱啦,努力豎起耳朵來辨別,愣是一個字沒聽懂,最後,只得求救般的又望望一旁只顧笑的赫連筠。
「師父。」李青歌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幽怨的望著赫連筠,暗惱他真不識趣,這個時候,他該起來解釋一下的嘛。
赫連筠眼睛瞇起,終於在她迷惘又尷尬的眼神求救下,站起了身,拉著老伯,說了幾句。
然後,那老伯就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布袋,對李青歌說了幾句,揮了揮手,然後就出門了。
李青歌愕然,「他幹嘛去了?」拎著布袋,像是要出遠門似的。
「趕集去了。」赫連筠說,一面自顧自轉身朝裡面走去。
李青歌不由好奇的跟上,「你剛才跟他說的是什麼?你們說的話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赫連筠突然頓住,回眸朝她笑了一下,那笑容無端讓李青歌心底升起緊張的感覺,「你,笑什麼?」
赫連筠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了後門,直接走到後院,原來,這裡有個天井,四壁隔出的一片天,雖小卻靜謐幽然。
李青歌默然的跟在他身側,見他停了下來,也就站住,微微仰首,透過天井,仰望著天空,不算悠遠不算遼闊,原來是另一翻愜意安穩的感覺。
「他在誇你。」
突然,耳邊響起赫連筠低低的嗓音,李青歌一愣,扭過頭望向他。
赫連筠正望著她笑,笑容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氣,看的李青歌好想跑,然而,這麼沒出息的事她又做不出,何況,若赫連筠真想對她做什麼,她能跑的掉嗎?她不信他會對自己不利,但是他那眼神也太哪有盯著人那樣看的,勢在必得的像是馬上就能將她一口吞掉似的。
李青歌低垂眼簾,正欲反駁,卻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不知說什麼好。
看她緊張無措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模樣,赫連筠直發笑,靠近她身邊,一低首,發現,她不僅臉紅,就連耳後根都紅的滴血,那粉嫩通紅的小耳垂嬌美的好想讓人咬上一口。
「他說我好福氣,這麼美的小娘子竟然被我娶到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響在耳邊,李青歌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鼻息輕輕掠過她鬢邊髮絲,腦子瞬間嗡的一聲,小臉爆紅。
「他說,讓我好好待你,看的出來你是個好姑娘」
他還說著,李青歌全身僵直,手指握緊,想要讓他別說了,「你別說」
他卻突然轉到她的身前,彎著腰低著頭,故意湊近她的臉,將她的羞窘不知所措全然看盡眼底,還不忘火上再添把柴加點油,「不過,他說,你太小了,也太瘦了,讓我們暫時不要急著要孩子」
李青歌雙腿一軟,差點就癱了下去,幸好被他早有防備,一手攔腰的給撈了起來,看著她又惱又羞的咬著唇,低低笑道,「所以,我要先將你養胖才行。」
「師師父唉,你放我下來。」李青歌剛想說什麼,卻被他霸道的攔腰抱進了懷裡,還壞壞的朝她眨了下眼睛,「你確定,你現在能自己走?」
「——」她的腿現在是有些發軟,那還不是被他給嚇的,高逸軒最壞也就是向她求婚要娶她,可他倒好,直接躍過,談到孩子了。
他不知道,孩子是她的軟肋嗎?
赫連筠駕輕就熟的將她抱到天井後的一間小屋內,原來這是一間小廚房。
「唔」李青歌看著熟悉的廚房用品,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一顆吊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怎麼?很失望不是抱你進洞房?」赫連筠將她放到椅子上,還不忘打趣一句。
有這麼可惡的人嗎?「師父」李青歌忍心心口碰碰亂跳,朝他瞪了一眼,提醒他的身份。
赫連筠其實想讓她將『師父』改成『相公』的,但真怕嚇著她,剛才不過那一句戲言就嚇的她腿發軟,再要說點別的,怕她大概真要跑了,以後恐怕就得跟烏龜似的縮著脖子不敢見他了。
「你先坐會,我去抓魚。」
「抓魚?」李青歌真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先等我一下,一會就好。」赫連筠說著就出了門。
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天井那頭,李青歌臉上的滾燙終於慢慢的消退了下去,心底也一點點的涼卻了。
前世,一個高逸庭,她都無法讓他愛上。
這一世,無端身邊多了幾個男人,還都是對她
她不禁懷疑,莫非是前世自己在男人身上吃了虧,這一世,是老爺補償自己的?
她,心慌意亂,茫然無措,這樣的補償實在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知道她很笨,尤其是在處理男女感情問題上,她不想傷害別人,同樣,也不想受到傷害。
所以,她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會等赫連筠填飽了肚子心情舒暢的時候,就和他說清楚。
正一個人沉思之時,赫連筠修長的身子突然站到了眼前,「一個人發什麼呆呢?」
李青歌茫然抬頭,看著他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手裡捧著一條洗淨的魚,還被荷葉包了起來。
見她回神,赫連筠也沒多問,只將魚放在了盤子裡,折身回來,坐到了她身側,又說,「你就給我煮條魚吧,就像上次那樣的,我覺得還不錯。」
「上次?」李青歌一愣,很快想到上次在他府上做飯的時,當時是他說要給她做,結果想到他對著冷鍋冷灶看著那條死魚就有點好笑。
「怎麼樣?可為你省了一兩銀子呢。」赫連筠目光掃了她一眼,突然抬手,李青歌身子不覺向旁歪了一下,卻被他一把捉住胳膊,「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吃了你?」說著,霸道的伸手到她發間,取下一片竹葉,大概是在竹林裡就沾上的。
李青歌見了,有些訕訕,想自己真是想多了,忙起身,「好,我做,」
拿起盤子就走到鍋灶邊,看著一應用品俱全,再一回身,就見赫連筠依舊歪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饒有興致的望著自己,不禁滿頭冷汗,「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赫連筠挑了挑眉。
李青歌故作平靜的解釋,「怕油煙大熏到了師父。」
「師父沒那麼嬌貴。」赫連筠神情慵懶,低低催促道,「快做吧,師父餓了。」
「哦。」李青歌一皺眉,硬著頭皮開始忙活了起來,可是,身後那道目光一直絞著自己,讓她始終放鬆不下來。
最終,一條好好的鯉魚被她燒成了焦糊。
看著碟子裡那黑乎乎的東西,赫連筠皺眉,拿著筷子無奈的在那黑乎乎上亂戳著,「說吧,」
「什麼?」李青歌有些愧疚,不知他從哪裡弄了這麼一條魚,還被這樣燒成這樣?
赫連筠丟了筷子,目光深邃的望著她,「一路上鬱鬱寡歡,不見你笑一個,現在又將我的魚燒成這副德行,難道你不該給我一個說法?」
是該坦白的時候了,不然這小東西怕是寢食難安了,也許,自己真的太急躁了些。
李青歌盯著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鼓起勇氣,不怕死的說道,「師父,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
靈兒最頭疼的就是男女對手戲,寫不好啊,哇唔%>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