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感覺有目光在打量自己,不由抬起頭來,視線與那樓梯上的女子隔空相遇。舒歟珧留
那女子見自己打量人的目光被識破,既不尷尬也不驚慌,反而唇角微揚,靜謐如水,略顯平凡的面上流露出一抹安穩的笑來。
李青歌不禁有些訝異,一雙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打量起了眼前女子。
眼前女子大約二八年紀,算不得美,五官太過立體,稜角太過分明,多了幾分英氣,卻少了幾分女性的柔美,一雙大眼睛有些凹陷,越發襯的那鼻樑高挺。
再者,作為女子來說,她身量過高,依李青歌的目測,只怕這女子不矮於蘭千雪嬙。
但是,她身材非常好,尤其是那一雙修長的腿,套著黑色燈籠褲,上身一件石榴紅的小衣,腳下一雙淺棕色的小軟皮鞋,整個人顯得簡潔而幹練。
她踱著步子,緩緩下了樓梯,那一雙好看的小軟皮靴踩在樓板上,發出好聽的噠噠之聲。
她朝李青歌走了過來,清澈帶笑的漆黑眼眸裡充滿了友好的意味鏑。
「小姐。」小二看她過來,連忙招呼,那女子只稍一抬手,打發了他。
小二識趣的閃了開。
李青歌平靜的望著她,心內閃過疑惑,小二叫她小姐?難道她與蘭千雪認識?或者是姐弟?她記得上次那小二叫蘭千雪少主來著。
「是你要找雪兒?」女子在李青歌跟前停了下來,微笑著問。
「雪兒?」李青歌仰著頭,看著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的女子,露出疑惑之色。
女子低低淺笑,補充道,「蘭千雪。」
「是。」李青歌沒有否認。
女子並沒有再問什麼,而是非常客氣的道,「姑娘,請隨我來。」
「是要帶我去見他?」李青歌有些不確定。
「不。」女子倒是老實的搖頭,一邊走在前面,一邊說,「說實話,我也在找他。」
「」李青歌猛地頓住腳步。
女子剛上了兩步台階,發現她停了下來,回頭朝她笑道,「姑娘別介意,我只是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與姑娘說幾句話。」
李青歌狐疑的望著她的臉,努力想從中看出些破綻來,畢竟,蘭千雪那廝易容術太厲害,她不是被他騙過的嗎?誰知道眼前這女人是不是他易容後的?
不然,這樣的身高,西陵國女子中很難找的吧?
「呵。」見李青歌打量自己,那女子也不惱,反撲哧笑道,「雪兒就算是易容成乞丐,也不會易容成我這模樣的。」他一直嫌她難看,他討厭難看的東西,就如她一樣。
「」被人看穿了心思,李青歌微微發窘,不由乾笑道,「抱歉,我」
「沒事。」女子反安慰起了李青歌,一面又道,「看來,他們說的沒錯,雪兒他很喜歡你。」
「嗯?」李青歌愕然,怎麼扯到這上面去了?「不。」她搖了搖頭,「他現在只怕恨死我了。」早知道他不喜歡男人碰他,她就算再怎麼想辦法,也得找個女人替他換衣裳啊。
看李青歌神情有著一絲懊惱,那女子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繼續向樓上走去。
李青歌只得又跟著。
那女子帶李青歌上了二樓的一間臥房。
這臥房十分乾淨清爽,佈置簡單,唯窗邊一張桂梨大理石桌案十分顯眼,案上擺放著算盤,幾本賬冊,還有一些散亂的畫紙,其他筆墨紙硯也是一應俱全。
「不好意思,有些亂。」女子走到案邊,將賬冊還有幾張畫紙全部收了起來,然後對李青歌道,「請隨意坐。」
「嗯。」李青歌便就勢坐到了案前的一條春凳上,從這裡朝窗外望去,恰好能將那一樓入關處來往客人一覽無餘。
李青歌心裡咯登一下,她猜想,是不是剛才自己進來時,這女子就已經盯上了自己?
不由得,她又看向那女子。
只見她將桌子收拾乾淨後,親自與李青歌倒了杯茶來,還就手從一旁架子上拿了一包點心。
「請。」那女子將杯子放下後,也悠然落座。
「多謝。」李青歌垂眉,只見那幾片茶葉盡情舒展在深紅色的茶湯裡,不禁有些奇了,「這是」
「我常吃的鈴蘭紅,你嘗嘗,比之你們西陵國的茶葉味道如何?」那女子說著,自己也端了杯子,淺淺的抿了一口,隨後又放下,靜靜的候著李青歌。
李青歌乃愛茶之人,見著新茶,自是喜出望外,依言端了杯子,淺淺的嘗了一小口,只覺那茶湯香醇可口,細緻柔和,還帶著淡淡的麥芽香,喝罷,口內還有一絲甜甜的味道。
「如何?」女子笑問。
李青歌點頭,「好茶。」
「呵,這兩個字也就夠了。」女子笑言,隨後指著一旁木架子上的兩個小竹筒,道,「初次見面,我也沒什麼好送的,看的出來,姑娘也是愛茶之人,我這珍藏的鈴蘭紅,就先送姑娘一筒吧。」
「這怎麼使得?」李青歌忙推辭。
那女子爽朗一笑,「呵,我送你你就收下,若是雪兒,求著我要,我也不給他糟蹋呢。」
聽她一口一個雪兒雪兒的叫著蘭千雪,李青歌知道他們之間定然關係親厚,不免問道,「姑娘」
「我叫梅思暖。」那女子徑直自報家門,「雪兒是我的未婚夫。」
「啊?」手裡的杯子差點跌出去,李青歌驚愕的盯著她。
看李青歌目瞪口呆的樣子,梅思暖失笑,「不像?對吧,呵呵,其實,三年前,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與他會是這樣的關係。」
「」李青歌將杯子放下,默然的看著她,確實不像,她看起來比蘭千雪年紀要大些,更成熟些也更她沒聽說過蘭千雪有未婚妻,只知道他一直浪蕩花叢倒是真的。
「呵呵,」梅思暖有些自嘲的笑笑,「其實吧,不止是你,但凡知道此事的人都覺得不配,自然,是我配不上他。」
「不。」李青歌本能的否認,倒不是為了安慰眼前這個眼底有著一絲苦澀的女子,而是她也確實覺得她與蘭千雪不像未婚夫妻的樣子,但卻並沒有覺得是她配不上蘭千雪。相反,她身上那沉穩大氣、闊朗明媚的氣質,非一般女子所能比的。
「呵,你用不著安慰我。」梅春暖輕笑,大大的眼睛裡流露璀璨的光輝來,撇撇嘴,哼道,「其實,我才覺得,那些覺得我配不上那小子的人才是瞎了眼呢。來,請,這小點心是我最近試著做的,你嘗嘗味道如何?」
說著,打開精緻的包裝盒,露出幾枚橙黃漂亮的小蛋糕來。
「」李青歌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這是?」這種點心她還從未見過呢。
「我曾經到處出遊,路過一個名叫臘希的國度,那裡的人過生日時便吃這個,聽當地人說,一個人的生日是靈魂最容易被惡魔入侵的日子,所以在生日當天,親人朋友都會齊聚身邊給予祝福,並且送蛋糕以帶來好運驅逐惡魔。呵呵,很有趣的故事對不對?」梅思暖見她聽的入神,笑著伸手捻起一塊來,很自然的遞到了李青歌唇邊,「他們管這叫種點心叫蛋糕,我從一農婦家裡買了這秘方,昨兒閒來無事,做了一些,雖然不夠正宗,但也有七八分的味道了,你嘗嘗,比你們常吃的什麼酥什麼餅啊如何?」
李青歌也沒有多想,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就著她的手,淺淺的咬了一口,發現這點心入口即化,口感輕盈清爽且細膩無比,比之自己常吃的桂花糕什麼的,也好吃許多呢。
「真好吃。」李青歌一雙大大的眼睛裡露出孩子般欣喜的光芒。
梅思暖臉上流露出自信的光輝來,「你也覺得不錯嗎?我打算在西陵國開一家這樣的點心店,你覺得如何?」
「」李青歌沒想到她會問自己,便細細一思量,認真答道,「這點心新穎奇特,而且非常好吃,但西陵民風並不開化,老百姓吃慣了尋常的點心,只怕一時間還難接受這個,不是怕他們不喜歡,而是怕他們連嘗也不會嘗。且這京城內的點心鋪,屬瑞景坊獨大,京城名流貴族都以吃到瑞景坊的食物為榮,所以,姑娘你想在此開店,只怕要費一番周折。」
聽她說的誠懇,梅思暖笑著點頭,「這麼說,我倒是可以試試?」
「嗯,自然是可以,」李青歌鼓勵道,「雖然要費周折,但是,我相信,這麼好吃的點心,大家最後都會像我一樣,喜歡上的。」
「哈哈,你既喜歡,我那還有呢,等會你走時,再帶一些回去。」梅思暖十分開心,「我那店若在這裡開成了,以後,你的飯後點心我全包了。」
李青歌輕輕一笑,「那多謝了。」
「不客氣。」梅思暖擺擺手,轉瞬,又認真的問,「對了,你剛才來的時候說是要找雪兒,像是很急的樣子,是有要事嗎?」
「嗯。」李青歌點頭,她是想拜託他打聽一下高逸軒的下落,因蘭千雪行蹤詭秘,到處遊蕩,只怕三教九流的人也認識不少,讓他來查,只怕要事半功倍,何況,這京城之中,她也想不到其他人可幫忙的了。
梅思暖斂了唇角笑意,道,「其實,我也一直都在找他,前些日子,聽下人說他來過這裡,所以,立刻趕了來,誰知,我一來,他立刻又逃了。如今,我也急著找他呢。對了,你的事思暖可有能幫的地方?」
「其實,我是想拜託他幫忙找一個人,如今,他不在,就算了,倒也不是太急的事。」李青歌道。
「哦。」梅思暖也就不再多問,定定的看了眼李青歌後,方又道,「那麼,我倒想拜託姑娘一件事。」
「叫我青歌吧,李青歌。」李青歌微笑著介紹自己。
「好,青歌。」梅思暖道,「是這樣的,城主病重,想要雪兒速速回去。」
「」李青歌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安靜的聽著她的話。
「但是,他不喜歡我,見著我就躲,沒辦法,所以,還要拜託青歌你,若見著了他,就轉告一聲,說城主想見他最後一面。」
李青歌本想說自己怕也難見蘭千雪,但是望著梅思暖懇切的眼神,最後還是點頭,「好,若我見到他,一定會轉告他。」
「幫我再勸勸他。」梅思暖又補了一句,「城主只怕熬不過今冬了,我知道雪兒心裡是何想的,但是,畢竟那個人是他親生的爹。若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我怕雪兒將來會後悔,所以,拜託青歌了。」
李青歌抿了抿唇,不明白為何梅思暖那麼篤定的拜託自己?但,這種事
「好吧,如果我能見到他,我一定會勸的。」
「多謝。」梅思暖誠懇的道謝,隨後,目光朝樓下瞟了一眼,再收回笑問李青歌,「對了,那兩個可是你的人?」
李青歌不由順著她的視線,朝樓下望去,就見春花秋月兩個被人五花大綁的吊到了院子裡的那棵大槐樹上。
眼神不由冷了幾分,李青歌自然是想到這二人是暗自跟蹤自己來了這裡。
「兩個不懂事的丫頭,不聽我話,竟然偷跑了過來。」李青歌有些歉意的對梅思暖道。
「無礙。」梅思暖也不多作解釋,只道,「既是你的人,我馬上讓人放了。」
「多謝。」李青歌道。
「好了好了。」梅思暖突然笑,「這麼一會子,你謝我我謝你的,都好幾遍了呢。來,不說了,吃點心。」
說著,就將蛋糕又往李青歌這邊推了推。
李青歌也沒推辭,就著蛋糕吃了會子茶,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這才告辭。
梅思暖親自將她送上了馬車,眸中倒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
李青歌再沒去別處了,只坐著馬車直接回高府,路上,春花秋月兩個皆是羞愧的顏色,再沒有多說一句,只是,讓她們想不到的是,李青歌從頭到尾,也沒有質問過她們一句,倒讓她們心裡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深夜,月涼如水,皎潔的月光溫柔的落了下來,隨風搖曳的花枝,在窗戶上投來斑駁的影子。
窗簾微微掀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誰?」李青歌突然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過來,本能的朝窗口望去。
昏暗中,一道修長而挺拔的身影自窗口緩緩朝床邊走來。
李青歌猛地坐起身來,眼裡露出驚喜,「軒」但話未出口,很快又噎了回去,眼前這漸漸明朗的輪廓分明不是高逸軒。
那一頭海藻般的卷髮,以及那昏暗中閃爍著碧藍色光芒的眸子,此刻正如一頭獸般興致勃勃的盯著自己的獵物——李青歌。
這人不是蘭千雪還能是誰?
「是你?」李青歌驚訝非常,聲音裡隱隱還透著一絲失望,「你怎麼來了?」
蘭千雪很敏感的感覺到了她失望的情緒,快活的情緒頓時降至了冰點。
「不是你找我的嗎?」他沒好氣的哼了聲,幾步跨來,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床上,一雙好看的藍色眼睛,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幽怨之情毫不掩飾,「怎麼?你不是在等我?」看她剛才驚喜的樣子,分明就是以為他是什麼人的。
李青歌不禁疑惑,「你怎麼知道我找你?」難道梅思暖告訴他的?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蘭千雪細指撩過肩頭的長髮,薄唇微微一揚,就又笑了起來,「怎麼?幾日沒見,想我了?」
李青歌皺眉,很想告訴他,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能不能正經點?她可不認為,那梅思暖是好欺負的,不然,他也不會見了人家就逃了。
「對了,我見到你未婚妻了,她也在找你。」打蛇打七寸,李青歌話一出口,蘭千雪立刻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立刻叫了起來,「我說你這女人,沒事你去見她做什麼?她有什麼好見的?對了,你跟她一處待了那麼久,到底聊了什麼?」
最後一句才是關鍵吧?李青歌失笑,道,「沒聊什麼,她給我吃了好茶好點心。」
「是那鈴蘭紅嗎?」蘭千雪俊俏的臉上立刻露出憤懣來。
「嗯。」李青歌點頭,「那茶很好喝,她還送了我一些。」
蘭千雪咬牙切齒,「過分。」曾經他無意打翻過她的茶桶,被她狠狠的揍了一頓,還說他就會糟蹋東西,不過一筒破茶罷了,什麼了不起?如今,她卻請李青歌喝她珍愛的茶?哼,那小氣鬼
「她是不是對你說了不該說的?還是讓你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了?」他本能認為,梅思暖那個鐵公雞,肯拿出自己珍愛的茶來招待李青歌,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李青歌秀眉一緊,他怎麼這樣想?不禁搖頭,「沒,她就是拜託我轉告你幾句話。」
「怎麼樣,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蘭千雪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哼,那梅思暖的東西能隨便要嗎?「她是讓你勸我回去?」
李青歌微微訝異,他倒是清楚的很,只是,他知道他爹病重嗎?
「你見過她?」李青歌懷疑。
「切~~~」蘭千雪嗤之以鼻,「那女人死纏著我好幾年了,她的那點心思,我還不瞭解嗎?」
「哦?」李青歌倒不這麼覺得,梅思暖並不太像他口中那種會纏人的女人。
蘭千雪深深的看了李青歌一眼,又哼道,「你替我告訴那女人,讓她趁早死了那條心,我是不會跟她回去的,更不會娶她的。」
李青歌皺眉,「她沒讓我勸你娶她,她只說城主病重,想見你最後一面。」
「」蘭千雪臉色一僵,狐疑的望著她,「那老不死的要死了?」
李青歌滿頭黑線,「他是你爹。」
「就是個老不死的,都活那麼大把年紀了,還還」對著李青歌冷澈澈的眸子,蘭千雪終於說不下去了,最後低聲道,「你放心,定是那女人騙你的,那老不死的身體好著了,我怕將來我死了,他還照樣活的好好的。」
「話我是帶到了。」李青歌淡淡道,「至於回不回去,你自己決定,反正那個人是你親爹。」
「你生氣了?」蘭千雪稍稍碰了碰她,「你也覺得我是無情冷血的人嗎?」
「不是最好。」李青歌道。
蘭千雪不禁有些氣悶,她的眼神很直接的告訴他,她分明就是當他是無情又冷血的人好不好?
——
靈兒這兩天在很使勁的存稿,過幾天就加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