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陰之體,命犯七煞?這些,你怎麼沒跟我提過?」赫連筠眸光一轉,瀲灩生輝,竟帶著幾分邪氣的朝李青歌望去。舒榒駑襻
李青歌自人群之中,感受著那灼灼的目光,不禁秀眉微蹙,垂眸道,「回三殿下的話,民女也是第一次聽說。」
「哦?」赫連筠凝眉,深邃的眼睛裡漾過一絲冷光,不自覺的掃了其他人。
夏之荷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息,尤其是赫連筠,那一雙眼睛裡飽含著溫柔與深情,讓人想忽視都難。
這又讓她想起那日詩茶會,當時赫連筠對李青歌霸道又不失溫柔,深情卻又知禮,甚至舉手投足間表現的皆是深濃的寵溺妃。
當時,她便嫉妒的想發瘋,但後來想著,許是赫連筠當著那昔日紅顏知己柳如蘭,故意演戲給別人看的,所以,也就稍稍壓下了嫉妒的心思。
可今晚
那赫連筠旁若無人的深情凝視著李青歌,就連傻子也看的出來,他那眼神是怎麼回事裾。
妒火攻心,如癡纏的籐,將她的心扯的好痛!
「不止是李妹妹,就是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呢。」夏之荷心裡恨的癢癢,袖內雙手死死掐著掌心,疼痛讓她美麗的眸中水潤一片,朦朧的光線下,越發顯得水光盈盈、柔弱楚楚,「當知道李妹妹那樣的命格之後,我們都好難過,又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求法師開解,但法師說了,李妹妹身上陰煞之氣太重,不但克人也會克己,為今之計,能去一庵中靜心修行,只怕還能壓制一下她身上的煞氣,於她也是再好不過了。可是,可憐李妹妹還這麼小,就這樣孤苦的到了庵裡?我們怎麼忍心。」
赫連筠眼睛微瞇,冷銳的盯向夏之荷,似乎覺得有些眼熟,「你?」他不記得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是她的樣貌,還有她做作的聲音,讓他又有了某種熟悉的厭惡之感。
夏之荷心一顫,他可沒忘記,自己是被眼前這個男人當做奴婢又轉手送給了高逸庭,她忙垂首,恭敬答道,「奴婢夏之荷」儘管害怕,可是,她仍舊期望他能重新看看自己,能夠重新賞識自己,其實,她並不比李青歌差,不是嗎?
「」赫連筠眼神驟冷,那一聲『奴婢』讓他想起了之前某個讓他厭惡的場景,「是你?」
「正是奴婢。」夏之荷被他幽冷的眼神幾乎嚇住,但還是顫抖著聲音解釋道,「今日天道法師做法,高府上下人等皆聚集於此。」
大太太也感覺到了三殿下的不悅,忙道,「回三殿下,前些天,老太太與二姨娘同一天故去,然後又有一個丫鬟無故淹死在了荷花塘中,自那以後,府裡每到半夜,便會有女子啼哭之聲,聲音悲慼淒慘讓人毛骨悚然,大家都認為是厲鬼妖邪做惡,所以才請了天道法師前來斬除妖邪。天道法師做法之後,又將府中眾人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番,這才算出李姑娘的命格來。李姑娘身上陰煞之氣太重,是以很容易招致妖邪,並且,命中犯克,所以,民婦等才商議,倘若能讓李姑娘進水月庵修行,也不失為一個不得已的法子。」
「是啊。」唐玉從剛才的對話中,也覺出自己女兒與這三殿下似乎相識,但是這三殿下分明是對那李青歌有意,為此,她心裡很不舒服,她的荷兒難道還不如那個死了爹娘的黃毛丫頭不成?因此,大太太一說,她忙出來附和,故作無奈的輕聲歎道,「想來,這李姑娘小小年紀卻如此的命不好,真是讓人難過啊。可是,她若不去,這府裡一大家子的人,哎」她就是讓這三殿下明白,那李青歌可是命中帶煞,要了她那無疑是給自己自尋死路,她不信,他堂堂一個皇子,會為了一個黃毛丫頭而不在乎那嚇人的箴言。
「娘。」夏之荷扶著唐玉的胳膊,柔的滴水的聲音勸著,「娘,你先別急,三殿下在此,總能想出萬全之策的。」哼,今晚若好,便是她的出頭之日,為此,無論如何,她也得拼了一拼。
心下有著堅持,夏之荷也顧不上赫連筠眼中的冷意,只作目光楚楚的望著赫連筠,懇求道,「三殿下,李妹妹當真可憐,命數不好也就罷了,若真的讓她小小年紀就進水月庵,從此常伴青燈古佛,只怕也太殘忍了些。民女懇求三殿下,救救李妹妹吧。」說著,那一雙美麗的鳳眸中竟然有水光盈潤。
李青歌垂首之下,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夏之荷果真了得,竟然隨時隨地都能演戲,而且,情緒都非常的到位呢。
只不知這位三殿下會作何反應?
她略掀了掀眼皮,卻正好對上赫連筠目光繾綣的雙眸,他,也在望著她,在觸及到她的目光時,他的眼睛陡然亮了,剪水黑眸映著熠熠的華彩,宛若那蒼穹之中最璀璨的星子。
心,一跳,李青歌這才想起,似乎,從他到來的那一刻,他的視線就總是若有似無的環繞著她。
密長的睫毛,本能的垂了下來,遮住了眼底那一瞬間的慌亂與緊張,但很快,再次抬頭,那眼神之中一派澄明,再也找不到其他情緒。
赫連筠唇角微翹,墨玉一般的瞳仁裡閃著一種別樣的光芒,他負手而立,就那樣站在人群之外,深深的注視著她,朦朧的光線溫柔的灑在他如玉的臉龐,彷彿在剎那間也擁有了生命,流光溢彩中……
「不知李姑娘如何說呢?」那低低的嗓音磁性醇美,充滿著魅惑的氣息,宛若一朵妖冶的暗夜罌粟,讓人不可自拔。
李青歌故意忽視他灼人的視線,清麗的容顏上掛著一絲恬淡的淺笑,她如實回道,「民女並不信那命數之說,所以,民女不會去那水月庵。所以,那些害怕民女會克著的,可以自己躲的遠一點,那些替民女擔心的,民女只說不必。」神情不卑不亢,字字鏗鏘,入人肺腑。
「李妹妹。」夏之荷忙糾結的看了李青歌一眼,憂慮道,「這可怎麼好呢?難道李妹妹還想回靈州老家不成?可即便那樣,你身邊還有畫兒他們」「聽夏姐姐的意思,非得李妹妹進水月庵當姑子才好了?」高雲慧鄙視的睨著夏之荷,一針見血的道出她齷齪的心思。
「我——」夏之荷面色一白,十分委屈無辜道,「三妹妹怎麼如此說?姐姐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李妹妹這樣的人兒進庵裡當姑子的?」
「那你到底什麼意思?」醉兒也忿忿的質問,「你口口聲聲說我家小姐克人,哼,我看,要克也沒你克的厲害。」
「你?」夏之荷被斥責的面紅耳赤,轉身子對李青歌道,「李妹妹,姐姐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姐姐我只是擔心李妹妹而已。」
「罷。」李青歌實在懶的聽她這些假話,只朝她擺擺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夏之荷咬唇,臉上掛著被人誤解的無奈與委屈。
李青歌沒有理她,只朝赫連筠身後那白髮道人深深望去,卻見那道人一直抿唇忍著笑,不禁白了他一眼。
那蘭千雪來了半天,也看了半天的好戲,直等李青歌投來眼色,方輕咳一聲,款款走到赫連筠跟前,一本正經道,「三殿下,貧道方才聽他們說了半天,也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
「哦,白玉道人有何高見?」赫連筠審視的打量著蘭千雪,直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可是又說不出哪裡怪。
蘭千雪習慣性的捋了捋耳側的銀絲,一雙碧波蕩漾的美眸看向李青歌,「敢問姑娘,說你命犯七煞,克父克母的道人可是那位?」他修長的手指直指恨不得躲進地洞裡的天道法師。
李青歌點頭,認真道,「正是。」
蘭千雪瞭然的點頭,隨後,目光陰冷的瞪向天道法師,冷聲喝道,「天道,見到師尊,還不過來行禮?」
師尊???所有人都詫異不已,包括李青歌,這蘭千雪沒按她的意思,將自己裝扮成這神仙似的道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說是天道法師的師尊,拜託,雖然滿頭銀絲,可他那張臉,年輕的幾乎能做那天道法師的孩兒了。
李青歌無語,怪只怪,自己沒交代清楚,只讓他假扮道人,然後到官府告天道法師為人陰險,坑蒙拐騙,做法害人之類。
可誰料到蘭千雪一出場就這個樣兒?
好吧,師尊就師尊,看他下面如何演?
天道法師也懵了,師尊?他何時多了個師尊,而且還是個白髮的妖孽,瞧他那張漂亮的娃娃臉,怎會是他師尊?
「孽徒。」見天道法師不動,蘭千雪果然動怒了,那一張如玉容顏上佈滿冷徹的冰霜,「來人。」
(☉o☉)…
李青歌汗,他這是叫誰呢?除了他自己說他是天道法師的師尊外,誰認識他?
「啊,我想起來了,莫非您就是——」李青歌突然走上前來,眼睛晶亮的指著蘭千雪,故弄玄虛的大聲道,「白玉道人?」剛才聽赫連筠如此稱呼,想必這就是蘭千雪自己給自己取的法號吧?
「哦,這位小姑娘認識貧道?」蘭千雪微瞇著眸子,眼底深處卻是掩藏不住的戲謔。
李青歌不動聲色的欣喜道,「自然,那日在普濟寺中就聽空見大師提過,他說當今世上讓他敬佩之人已然不多,而白玉道人就是其中一個。那夜,得空見大師解惑,今夜又得緣見到白玉道人,小女子實感榮幸。」
「不敢不敢,貧道已有多年未曾見過空見大師,不知他現下如何?」蘭千雪配合的天衣無縫。
李青歌溫婉笑道,「空見大師身體康健,每日參禪禮佛,不怎麼理會俗家之事。倒是空見大師說羨慕白玉道人,一生閒雲野鶴,逍遙自在。」
「哈哈——」蘭千雪捻著髮絲,極其灑脫的笑了,「知我者唯空見也。」
眾人默,乖乖,果然是高人,與空見大師還是知己好友呢。
「對了,道人今夜到此所為何事?」繞了一圈子,李青歌終於回到了正題。
那蘭千雪雙眸頓時凌厲,直望向縮著脖子的天道法師,喝道,「孽徒,你可知罪?」
罪?什麼罪?
所有人都傻眼了,紛紛疑惑的看向一臉迷惘的天道法師。
「你,你」天道法師戰戰兢兢地反駁,「貧道根本不認識你,你——」
「哼,你自然是不認識我?」蘭千雪冷哼,過後,沉沉說道,「貧道一生逍遙江湖,你一介小輩,豈能隨便見到?哼,若不是近來聽聞些不好的傳言,你以為本道會來此?」
「道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赫連筠微瞇著眼睛,銳利的盯著蘭千雪。
蘭千雪卻是不怕他冷銳的目光,反揚唇一笑,「說來怕三殿下笑話,這孽徒本是我玉虛門下的弟子,因好吃懶做、嗜賭成性、貪戀女色、打架鬥毆、屢犯門規,這才被逐出了玉虛門,豈料,他不但不知悔改,反倒打著玉虛門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謊稱得道高人,騙人錢財,盡幹些傷天害理之事。」
「不,不——」未等他說完,那天道法師一張臉早已嚇的煞白,只撲通一聲跪倒在赫連筠腳邊,顫聲辯駁,「三殿下,此人純熟誣陷,小道冤枉。」
「冤枉。你敢說本師尊冤枉你?本師尊一天到晚,遊山玩水忙的要死,若不是你這孽徒犯了門規,惹是生非,專給我玉虛門丟臉,本師尊會來這裡嗎?」蘭千雪好似受到了多大的羞辱似的,那一張俊臉寫滿憤懣,撩起道袍,抬腳便踹向了那天道法師的臉,直踹的他當場吐出一口血水,連帶著兩顆大門牙。
那天道法師捧著血盆大口,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只含糊的喊著冤枉。
「哼。」蘭千雪猶不解恨,一雙眼睛十分嫌惡的望著他,冷哼,「哼,孽徒,你也不撒潑尿照照,就你這模樣,你以為本師尊會稀罕看你?真是」過後,他稍稍整理了下衣袍,俊臉恢復平靜之色,完全一副大家瘋瘋鬧鬧,對赫連筠頷首道,「貧道剛才失禮了。」
豈止是失禮,簡直是暴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驚悚的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那個漂亮的仙風道骨一樣的仙人,眨眼間可以暴戾的不顧形象去踹人,還說什麼『撒尿』之類的粗話,這
那一幕,實在閃了不少人的眼睛。
就連李青歌也猛的嚥了口口水,話說,蘭千雪火爆起來還真是不像話,抬起就一腳,還照著人家臉上踹,絲毫不留情,她不禁想到自己幾次的冒犯,不由得覺得臉皮發顫,腮幫子有些酸起來。
赫連筠卻是全場之中唯一鎮定,且對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不露聲色的一個,「無妨,白玉道人懲戒惡徒,自是應當。」
「慚愧慚愧啊。」蘭千雪汗顏的搖頭,接著道,「說實在的,本師尊原不想管這些弟子的事,但玉虛門的那些廢物們,個頂個的廢物,留著這麼一個惡徒不收拾,讓他為害人間,實在可氣。這不,本師尊千里迢迢從南詔國趕了來,就是為了清理門戶。」
赫連筠點頭,「白玉道人是非分明,嫉惡如仇,實在令本王佩服。」
「哪裡哪裡。」蘭千雪謙虛笑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今這惡徒犯了罪,而且已然被除了玉虛門,所以,該怎麼處置,本師尊覺得還是交由官府處置為好。」
赫連筠道,「道人請放心,本王一定讓他們嚴格查辦。」
蘭千雪頷首,「如此甚好,有三殿下這句話,本師尊也就放心了。」
「不,不,小道冤枉啊,小道根本就不是什麼玉虛門弟子,小道連玉虛門在哪都不知道啊。」那天道法師無故被打落了兩顆牙,如今還要吃上官司,只覺得倒霉透了頂,但眼下還是脫身要緊,「求三殿下明鑒,此人在說謊呀。」
「孽徒。」蘭千雪眼神一愣,抬腳就要再踢,那天道法師一嚇,竟如老鼠似的,哧溜一下竄到了一名侍衛的後面。
眾人瞧了,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蘭千雪冷眼怒喝,「你這個目無尊長,吃裡扒外,找打的傢伙,犯下諸多罪過,還不認罪,反倒喊冤枉。哼,本師尊問你,今晚,你說這位姑娘命犯七煞,是不是胡說八道?」
那名侍衛將天道法師直接揪了出來,扔在人群之中。
「說,」蘭千雪厲聲大喝,「孽徒,你給本師尊聽好了,倘若你再敢妄說半個字,本師尊此刻就將你正法了。」
那水樣的美眸中迸發出滅頂的寒意,天道法師嚇的匍匐在地,不停磕頭道,「是是是,是小的胡說八道,求師尊饒命。」
眾人聽言,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太太等人更是瞠目結舌,心驚膽戰。
「你,你——」不等他繼續說,大太太氣憤的指著他,吼道,「你竟然騙我們?你這黑了心的法師,枉我們覺得你是得道高人,想不到你竟然騙我們,還騙我們說李姑娘犯了七煞,非得讓我們將她送進尼姑庵,你,好狠的心吶,究竟李姑娘與你有什麼仇,你這樣害她?」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就在其他人還沒反應出怎麼回事的時候,大太太已然瞭解了整個局勢,深知情勢對自己不利,在事情還沒有變到最壞之前,已然將所有罪過全部推給了天道法師,成了天道與李青歌的仇,成了他獨害李青歌,而他們這些主使的人倒一起成了受害者了。
夏之荷一家三口俱已目瞪口呆,完全不能反應,情勢如此逆轉,那天道法師竟然傻不愣登的招了?
「是呀,你這騙子,還我們銀子來。」唐玉也不輸她姐姐,很快便知道如何對自己有利,反上前質問天道法師,「我們可是花了一萬銀子,請您過來做法驅邪,想不到你竟然出語陷害李姑娘,讓我們差點被蒙蔽,差點就將李姑娘送走,嗚嗚,你你讓我們差點就鑄成了大錯,那李姑娘真是可憐,她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她?」
夏之荷也癟癟嘴,無限憐惜的看著李青歌,「李妹妹,你受苦了,想不到法師他哎。」
這三個女人演技之高,讓人瞠目結舌。
李青歌譏誚的冷笑,看也未看那三人,只是順著他們的話,前來問天道法師,「法師,你說,我與你究竟有何恩怨,你要如此害我?要編排如此惡毒的命數之言害我?」
「不,不是貧道。」早在大太太倒戈陷害,想將他做替死鬼的時候,天道法師便什麼都明白了,今夜,無論如何難逃一劫,但如果認了,自己也不過是個從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如果不認,無疑等於是做了大太太等人的替罪羊,瞧那師尊一副吃人的樣子,只怕自己到時候屍骨無存都有可能。
想到這,他口裡有是一陣疼痛,慌忙道,「是夏老爺給了貧道一萬銀子,讓貧道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