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自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按照容嬤嬤之前交代的,每月月中那一日晚上子時,那人便會來與大太太聯絡。舒榒駑襻
而今晚正是月中,所以
「對了,你確定對方一定會來?畢竟,這府裡現在亂的很,才死了兩個人。」蘭千雪見她不語,逕直漫不經心的說。
李青歌睨了他一眼,不回答他的話,反挑剔起他此刻的裝扮,「怎麼穿成這樣來了?」心裡卻是篤定,不管對方來不來,她都要試一下,爹娘的死,不能不明不白。
「怎麼?不好看?」見她反感凝眉,蘭千雪卻展顏一笑,還頗為得意的在她面前轉了一圈,然後雙手托腮,朝她擺了一個非常天真無邪的姿態妃。
李青歌滿頭黑線,「快去換了。」這樣一個標緻的丫鬟,會不會太惹眼了?
「等等,時間不是還沒到嘛。」蘭千雪無聊的扣著自己的手指甲,撇撇嘴說道,「你總不能讓我變成那老頭子的模樣到處走動吧?別忘了,他可是這府裡的主人,若有個人有個事什麼的,你讓我怎麼做?」
李青歌一想,也對,若讓蘭千雪此刻就變成高遠的模樣,萬一碰上真的高遠,那才叫撞鬼了呢璧。
「好,時間既然沒到,你且在這裡歇歇。」李青歌順手關上了窗戶,怕過往的人會瞧見蘭千雪。
蘭千雪跟在她身後,走到桌子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喝了一口,又放下,嘟囔道,「茶涼了。」
「將就一下吧。」她現在沒心情給他準備熱茶,何況,又不是請他來品茶的。
蘭千雪無所謂的聳聳肩,倒也不計較,一雙水樣的眸子滴溜溜轉了起來,話說女子的閨房他倒見過不少,可是像李青歌這樣的明明那麼多的好東西,卻硬生生被她擺的俗不可耐!
他搖搖頭,帶著挑剔的目光打量起李青歌的閨房,「東西倒不錯,就是」隨手抄起架子上的一隻琉璃瓶,他低低的笑起來,搖頭道,「就是有些俗氣了,和你不配。」
這些東西都是大太太給她佈置的,為了她的臉面,自然是將看起來還不錯的東西擺在她這裡,只是,金銀器皿、古董瓷器,這些本不是她所好,所以,那麼多東西往那一堆砌,自然是庸俗不堪的。
不過,她對這些東西根本沒所謂,一間屋中,能有舒適的床,能有一張能寫字讀書的桌子,就足矣。
「不過,這床倒不錯。」蘭千雪倒很識貨,四下打量完畢,直接賴到了李青歌的床上,那修長的身子往那一躺,讓那張梨花木的大床頃刻間像是小了一半。
「喂,起來。」李青歌頓時喝斥,這男人還真將自己當女人了不成?隨便誰的床都敢上?
「唔,好香。」就好似李青歌的怒斥是邀請一般,蘭千雪反一個翻身,將臉埋在枕頭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後,揚起頭,得意洋洋的笑道,「好像玫瑰花的香味,我猜的對不對?」
「什麼玫瑰花?我這裡沒花。」李青歌見他不動,反倒在自己床上翻來滾去,還將自己枕頭抱在懷裡使勁的嗅,不由惱羞成怒,上前親自拽他。
蘭千雪卻趁勢蹬掉了靴子,抱著枕頭,嘿嘿笑著縮到了床裡,瞧李青歌氣的臉通紅,他倒樂的什麼似得,雙眸更是熠熠生輝起來,還曖昧輕佻的朝李青歌望來。
「小乖,你好急性兒,我才來,你就急著幫我脫靴子?人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李青歌氣的脖子都紅了,眉微挑,她隱忍道,「蘭千雪。」她聲音低低的冷冷的,充滿了威脅的氣息,「要麼現在就給我起來,我的床原來什麼樣兒現在還給我恢復成什麼樣兒。要麼,你就一輩子別想起來,哼,大太太不是攤在床上不能動麼?乾脆你直接陪她去好了。」
說完,再看不蘭千雪一眼,逕直走到一旁,氣定神閒的坐在椅子上,心裡默數,看數到幾他能跳起來。
蘭千雪聞言,頓時從床上跳了下來,兩步跨到李青歌跟前,蔥白的細指顫抖的指著聽,神情一派哀怨,「你,你你好狠的心,我若癱了,於你有什麼好?」
也沒什麼不好,不是?
李青歌暗自挑眉,見他從床上下來了,也就沒理會,自己再到床邊,將凌亂的被褥枕頭重新收拾好。
「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蘭千雪見她對自己置若罔聞,十分不甘的跟在她身後,「你,你對我就真的這麼狠心嗎?」
對他的質問,李青歌有些莫名,她幹嘛不能狠心?假若他再敢挑釁的話,今晚一過,就讓他嘗嘗厲害。
冷眼警告性的瞅了他一眼,李青歌再不想與他糾纏,繞開他,走到櫃子邊,從裡拿了一床薄被還有一個枕頭,然後,鋪到窗邊的小軟榻上,「想躺著,去那邊。」
「」看她親自為自己鋪的小榻,還有那精緻的繡著荷葉邊的枕頭,蘭千雪破涕為笑,邁著小步蹭了過去,抱過小枕頭,然後,呵呵的望著李青歌笑,「我要你的枕頭。」
「那個我枕過的,你這個是乾淨的,沒有人用過。」李青歌勸道,感覺自己就像個哄小祖宗的婆子似的。
「那我們換。」蘭千雪說著,身形一晃,眨眼間,就已經來了個回,那荷葉邊的枕頭已經躺在了李青歌的床上,而李青歌那個淡雅的軟枕已然被他枕到了腦下。
李青歌愕然無語,心底掂量著,其實,蘭千雪功夫不錯,若他真想對付自己,只怕就算暗算用毒,也鬥不過他的。
「你枕就枕吧。」她淡淡說,表情平淡的讓蘭千雪很是不爽。
「怎麼,我用你的枕頭,你就這麼不高興?」看她冷著臉,蘭千雪抱著枕頭蹭蹭的到了她邊上。
李青歌盯著他的臉,有些無奈,「別鬧了。」不都讓給他了嗎?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糾纏不清了,難道還非得她腆著笑臉,說:尊貴的公子,您能使用我的枕頭,實在是我的榮幸?
切~~~~李青歌心底裡對自己狠狠鄙視了一翻。
「心裡還難過嗎?」見她長睫輕顫,似很難過,蘭千雪有些沮喪,「那兩個人與你關係親厚?」據他所瞭解到的,李青歌來高府不過半年,能與那兩個人有那麼深的感情嗎?可她看起來真的很傷心的樣子,就像他才在外面瞧見的,那小小的人兒獨倚窗前,臉色蒼白,眼神帶著茫然的空洞,似有無盡的悲傷無處釋放,讓人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真是——難受死了!
李青歌聞言,微微訝異,「你?」原來他胡鬧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沒空去傷心的嗎?
蘭千雪靜靜的盯著她的臉,一雙碧水眸中漾過絲絲憐惜,「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我不喜歡看到你那個樣子。」就好像被悲傷包裹,讓人吐不過氣來。
「多謝。」原來自己的悲傷被他全部看盡,倒是自己大意了,竟然全然沒有感覺到屋中多了個人。
「謝什麼。」蘭千雪立刻擺出一副大爺的嘴臉,只是,那帶著一絲邪氣的得意笑意在一個長的不錯的丫頭臉上,看起來有些怪異,「再說了,若真的想謝,不若拿些實際的,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一句『多謝』,太敷衍了吧。」
李青歌眼皮一抖,好吧,她就是敷衍的好不好?
「茶水自倒,我就不招呼了。」李青歌一轉身,逕直走到外間的書桌旁,可是拿起書怎麼也看不下去,不知高逸軒那邊怎麼樣了?因老太太與二姨娘同一日去世,這府裡基本上都忙老太太的事去了,反倒二姨娘那邊冷清的很,再加上二姨娘生前既沒什麼親友,這死後,除了兒子和幾個貼身的丫鬟外,再沒其他人了。
李青歌房裡的丫頭們也都去二姨娘那邊幫忙了,而她自己,也是老太太這邊與二姨娘那邊兩頭跑,因有些體力不支,這才趁著天黑事少之時,一個人回來歇息。
這幾日,她都未與高逸軒說上一句話。
他始終跪在二姨娘的靈堂前,再沒有一滴淚,卻也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就那樣靜靜的悲傷著,屬於他一個人的悲傷。
即便她想與他分擔,似乎也無從下手。
只能遠遠的看著,遠遠的擔心著。
「哎。」一聲歎息,李青歌眸中漾過苦澀,突然,下巴上一涼,迎面望見蘭千雪那張放大的臉。
只見他正用食指挑起自己的下巴,然後臉對著臉細細的審視著。
「你幹什麼?」李青歌嚇的一跳,忙打開他的手。
蘭千雪返身斜靠在桌邊,一手托腮,不住點頭道,「以前不信,今日瞧了,才知道,原來美人憂愁也能這般美的勾人攝魄?」
李青歌滿臉黑線!!!
——
夜,深沉,忙碌喧囂了一天的高府,此刻死一般的靜下來。
一抹黑色的身影從牆頭躍過,矯健的落到了大太太院中。
大太太屋中一片漆黑,李碧如歇在外間的暖閣內,大太太睡在裡間,聽聞響動,眼睛嗖然睜開,本能的一動身體,就想坐起來,但是,下肢毫無知覺,讓她差點挺起的上半身又沉重的倒了下來,只重重的喘著粗氣。
恨,在此刻又如蝕心的火一般,將她通體燒透。
李青歌,此仇不報,她唐婉誓不為人!
那黑衣人似乎瞭解這裡的一切,就連睡在外間的李碧茹一知曉的一清二楚。
睡夢中,李碧茹只覺有些異動,剛迷糊的想睜眼,肩頭一麻,整個人又陷入深睡之中。
「梅姑姑。」大太太嗅出熟悉的氣息,不禁大聲喊道。
黑衣人走到裡間,緩緩走到床邊,站定,昏暗中,一雙瞧不清楚的眸子,發出陰冷譏誚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床上的廢人大太太,「真的廢了?」
「哼。」大太太瞧了她一眼,恨的牙根又癢癢,「還不是那小賤人。」若不是李青歌普濟寺害她,若不是她最後那一跪,將她腰上肋骨壓斷,她也不至於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梅姑姑。」想到這,大太太又凶狠的看向黑衣人,「主子什麼時候才能收拾那小賤人?為什麼不准我殺了她?」
「殺了她?」被喚作梅姑姑的黑衣人眉色微冷,「唐婉,別自作聰明,主子交代的話是:讓李家姐弟生不如死,可沒說讓他們死了。」
「可是。」大太太咬牙,黑暗中,眼底仍舊流露出痛苦而憤慨的神色,「如今生不如死的人是我,梅姑姑,你瞧瞧我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為了這一口氣,我早已是活不下去了,這個樣子,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黑衣人凝眉,聲音不自覺的透著讓人打顫的寒意,「想死?」
「我——」沒有那人的恩准,大太太深知,自己就是想死也不能的,畢竟,在最初的時候,她擁有的一切,是那個人給的。
而今,若那個人不肯收回,即便是她的命,也輕易不能丟的。
「這次是什麼事?」大太太定了定心神,問。
黑衣人唇角露出冰冷的笑意,「不是恨那小賤人嗎?機會來了,這一次,你可以狠狠的報復她,將她踩的腳下,任意踐踏。」
「什麼?」大太太驚愕,雙眸不知是因激動還是不信,而瞪的大大的,「主子要怎麼做?」
「怎麼做?那自然是看你的了。」黑衣人陰冷一笑,繼而,微微低首,在大太太耳邊輕輕低語。
窗外,角落裡,李青歌與蘭千雪相視一眼,「能聽的清說什麼嗎?」
蘭千雪將耳貼著窗戶紙,憑著深厚的功力,依稀能聽清幾個字,但不全,好似什麼術士什麼天煞孤星之類的。
黑衣人一說完,大太太立刻手握成拳,將床板捶的登登作響,「也罷了,這一次,我倒要看看那小賤人怎麼死?」
「死?」黑衣人似乎很不悅聽到這個字眼,冷聲警告道,「唐婉,主子可沒發話讓她死。假若她死了,我想,你的下場也不會比她好。」
「哼。」大太太冷哼,眸中閃爍著邪惡陰毒的光芒,「梅姑姑你放心,我怎麼捨得讓她死,我要讓她生-不-如-死。」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出,就好像將李青歌咬在了口裡,一點一點的撕她的肉似的。
黑衣人盯了她一眼,量她不敢違背主子之意,便丟下一句『好自為之』,快速離去,很快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李青歌盯著那黑衣人消失之處,目光幽冷,為怕打草驚蛇,她並未讓蘭千雪追蹤,只對他使了個眼色,讓按計劃行事。
蘭千雪摸了把臉腮,朝她擠了擠眼睛,轉瞬,正了正神色,一派偽君子的模樣,撣了撣褲腿上的灰,踱著步子朝門走去。
房門推開,大太太一愣,「梅姑姑?」
蘭千雪將門又關了起來,也沒點燈,逕直向裡走去。
大太太驚了,看著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床邊走來,突然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現了頭部,一張臉憋的通紅,「你你來作甚?」
「能讓野男人來,我倒不能來了嗎?」『高遠』冷冷一笑。
「什麼野男人?」大太太充滿仇恨的瞪著高遠,咬牙吼道,「這麼晚你來這裡幹什麼?是想來看我死了沒有嗎?哼,讓你失望了,我活的好的很。」
「你這又是何苦?」高遠一聲歎息,向床邊走來。
大太太心下一窒,「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難道我一輩子不回來,你才滿意嗎?」高遠坐到床邊,目光幽幽的望著她。
「你什麼意思?」大太太突然心下一慌,不明白他突然溫柔的眼神,她怎麼也忘不掉,那日在普濟寺,他做的那樣狠絕。
「哼,你又耍什麼花招?」
「花招?難道你就不想我?婉兒——」
那一聲婉兒直叫的大太太肝腸寸斷,無語淚先流,這個稱呼,她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似乎自庭兒出世後就沒有了吧。
「你,高遠?你到底想怎樣?而今,我輪落到這番模樣,於你再也沒有什麼價值可言,你還想怎樣?」大太太幾乎是喊了出來,對這個男人,她早已死了心,為何他又來招惹?
「這句話該我問你才是。」高遠目光定定的盯著她滿是痛楚的臉,歎道,「南風玉兒都已經死了,難道你的心還不能放下嗎?為什麼還要對付那對無辜的孩子?普濟寺裡,種種證據都是針對於你,你讓我怎麼做?當時,五殿下也在,我若為你求情,只怕你會死的更快。」
「你?」大太太聞言心驚非常,「不,不,你騙我,哼,高遠,這個世上,只怕沒人比你更巴不得我死。」
「可我若想你死,你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不是嗎?」高遠突然冷笑。
大太太亦扯起嘴角,嘲諷一笑,「那是因為你怕,你怕我死了,主子會殺了你。」
『高遠』眉峰微動,「主子?哪個主子?」
「哼,你若不是怕她,又緣何如此?」大太太不知他是真心想問,只以為他對自己冷嘲熱諷罷了,「別忘了,你能擁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的功勞。」
「是嗎?」『高遠』輕哼,不置可否,突然,眉梢微挑,眼裡流露出一股邪惡,「可是,你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對你的主子又有何用處?只怕你早已成了棄子。」
「哼。」想到剛才梅姑姑的話,大太太囂張一笑,「高遠,你聽著,我唐婉活著一天,就有我活著的手段,棄子哼。」
「你還想對付李家姐弟嗎?」高遠突然臉色凌厲起來,「別忘了南風玉兒是怎麼死的,你已經害了他們夫妻,難道連他們的孩子還不放過嗎?唐婉,你究竟要作孽到何時?」
「高遠。」聽言,大太太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高遠,你別虛偽了,南風死了,只怕你比任何人都要開心吧,只是,沒想到你的玉兒竟然那樣癡心,會為了男人殉情,哈哈。你這才心痛了吧?哦,對了,那小賤人長的跟她娘親一模一樣,你之所以怕我下手,不是怕南風沒了骨血,而是捨不得那小賤人吧?呵呵,娘死了,女兒也是一樣。哈哈,高遠,我猜的沒錯吧。只是,你千算萬算,沒料到,那小賤人會是你的兒媳?怎麼?難道你要無恥到連兒媳婦也要納入房裡嗎?」
『高遠』聞言,頓時臉色黑沉,「混帳。」低咒一聲,一手緊緊的扼住了大太太的脖子,「你這臭娘們,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