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低低垂落,遮住了眸底的幽光,赫連筠微微仰首,將杯中的水酒一飲而盡,那清冽辛辣的液體陡然滑進喉內,宛若火球滾過一般,燒的他當即皺緊了眉,白皙如玉的面頰頃刻間紅了起來,如紅霞暈染,一雙眸子就像也在水酒中浸泡過似的,越發晶亮誘人。舒嬲鴀溜
高遠在下首位置坐著,一刻不敢懈怠的盯著那上首位置上的兩人,見赫連筠似乎不悅的喝了一杯悶酒之後,他忙使了個眼色,讓身後侍奉的丫頭快快過去給三殿下布菜。
三皇子滴酒不沾,人盡皆知,這頭一回喝酒便這樣的猛,要是出了事可怎麼好?
只是,那丫鬟剛走到近前,就被五皇子赫連奚揮手屏退,「這裡不用你,你且別處伺候吧。」
那丫鬟望了一眼高遠,見高遠眉頭深鎖臉色難看,想要再說什麼,但見赫連奚微微上挑的眼眉,流露出一股戾氣,當即嚇的腿肚子發軟,輕輕哼了聲,忙退下瀲。
這時,花園中那搭的高高的戲台上,已經有了戲班子在唱戲。
一男一女上演的正是時下流行的戲目名叫《游龍戲鳳》,講的是架空年代某個皇帝微服出巡,結果半路遇到暴民襲擊,倉皇間逃到附近的一個鎮上,躲進一家客棧,最後結識了客棧老闆的女兒。
此刻,瞧著台上,那十五六歲的小女兒似嗔似怪的數落著那落難的皇帝,怪他不該私進女兒家閨房,要將他交官法辦之類,那男人放下身段,與之甜言蜜語、調戲周、旋,竟逗的那女孩抿嘴羞笑起來郜。
一場熱鬧又撩人的戲碼,唱的觀眾熱血沸騰。
赫連奚微微勾起薄唇,在唇邊溢出一抹近乎邪惡的笑容,他拿起酒盅,又朝赫連筠空了的酒杯裡斟滿了酒,「三王兄,這是陳年的極品狀元紅,細啜才能嘗出其佳,牛飲只會敗壞脾胃。三王兄這回不如細細品嚐一番。」
「哼!」對上赫連奚譏誚陰冷的雙眸,赫連筠嗤笑一聲,「爾非酒,怎知它喜人細啜而非豪飲?」
「哦?這麼說,三王兄是覺得這狀元紅非得豪飲方能品其味?」赫連奚挑眉反問。
赫連筠修長的手指捻過杯子,望了一眼那微微蕩漾的清冽液體,那白璧無瑕的杯壁在酒液與光線的交錯下,竟然漾出一絲好看的藍色光。
他沒有喝下那誘人的液體,卻反手將它們澆在了一旁地上的薔薇花上。
赫連奚臉色有變,只是,嘴角依舊彎起那抹邪佞的弧度,「三王兄,這是何意?」
赫連筠將杯子放下,「這酒,的確是好東西,但是要與對的人喝,才夠味不然,任其再是極品,也終會淪為下品。」
「三王兄。」赫連奚佞笑著,幽深的眸子裡閃著浸著毒般的光,「呵,為弟知道三王兄與本王有些成見,但蘭兒有喜了,就為本王能讓她生下本王的第一個孩兒,三王兄難道不該與本王同乾一杯麼?」
「那是你的孩兒,與本王何干?」赫連筠直接不客氣的回絕,眼神清冷似雪,「本王宮中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赫連奚不怒反笑,「那三王兄慢走,等本王與蘭兒的孩子滿月的時候,還請三王兄能屈尊府上,喝一杯本王孩兒的滿月酒,怎麼說他也是你的侄兒。」
略一停頓,赫連奚的眼神突然深暗了下去,那深不見底的眸心彷彿藏匿著窺探人心的妖魔,「哼,如若不然,本王還真以為,三王兄是對本王的蘭兒餘情未了呢。」
「如果你真的希望本王來。」赫連筠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神情冷的似冰如雪,「那麼,到時候,本王絕對會準備一份大禮相送。」
「呵,那為弟可真期待了,到了那日,本王與蘭兒,還有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恭候大駕。」赫連奚道,目光含笑的送走了赫連筠,只是,等那人一離座,他手中的酒杯便卡嚓碎了。
高遠鬱悶,瞧著那兩人不是聊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三殿下就甩袍而去?
不過,幸好沒有打起來。
他忙起身,準備送送赫連筠。
可還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響,一扭頭,就見赫連奚手裡的杯子碎了,看那神色,似乎也不怎麼好。
當即心一驚,不過,幸好,七殿下與宇文世子過了去。
高遠這才抹了把汗,急忙趕上赫連筠,戰戰兢兢地送其出府。
——
今天的生日宴辦的算是失敗的,因為主角一直不在,來的幾位重量級的客人最後也都不歡而散。
但卻是一場不錯的聽戲玩樂的筵席。
筠王爺一走,那種迫人的氣壓也隨之散去,席上的其他賓客也就歡騰了起來,一邊聽戲,一邊喝酒划拳取樂,玩的不亦樂乎。
場面十分歡鬧,甚至連李青歌,也覺得不錯。
她這一張桌子,只有她跟高逸軒還有李青畫三人,周圍並沒有一個丫鬟侍候著,除了上菜的時候,她這邊是沒有人打擾的。
而布菜的工作基本都是高逸軒一人在做。
高逸軒對吃的非常有研究,那一道道先後上來的菜餚,李青歌只知道看著品相不錯,聞著味道鮮美,卻一樣也叫不出名字,但高逸軒不但能叫出名字,甚至連每一道菜的做法、吃法、精髓,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所以,李青歌在與弟弟吃的滿嘴留香的同時,在聽著高逸軒那侃侃而談的品菜言論,倒也增長了不少的知識。
正說時,又有一丫鬟端了一個紹興罈子來。
李青歌一邊吃著高逸軒幫著剔了刺的桂花魚,一邊疑惑的看著那紹興酒罈,然後,望了望高逸軒,「我們這沒人喝酒?你要喝,也用不著整這麼一壇?」
高逸軒笑,揮手屏退了丫鬟,親自伸手向前,欲打開壇蓋,「你們瞧好了,爺今天就請你們吃一頓好的,」
說話間,壇蓋揭開,酒香撲鼻,直入心脾。
「這可是最正宗的佛跳牆,小爺早幾天前就讓他們準備了,雞鴨、羊肘、豬肚、魚唇、魚翅、海參、鴿蛋、香菇、筍尖,幾十種原料那可都是經過精心製作,中間沒有半點偷工減料哦,最難得的是,煨制這種佛跳牆的炭火,運之北國天虞山,那裡的炭價貴比黃金,燒出來的炭火是沒有一絲的煙塵的,潔淨無比,用這種炭火將配置的原料輔料燒沸後,再用微火煨五六個小時而成。怎麼樣?香不香?」
李青歌與李青畫兩人早已被那醉人的香味饞的口水都要出來了,聽他問香不香兩人都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
「軒哥哥,你怎麼不早端來?畫兒肚子都快飽了一半了。」李青畫望著罈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怕自己待會再吃不下去,豈不虧了。
李青歌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不還剩著一半的肚子嗎?使勁擠擠,說不定還能有空呢。」
高逸軒聞言偷笑,看李青歌那清秀的小臉漾著快樂的紅暈,亮晶晶的眸子裡透著促狹的光,他不禁、看的有些癡了,深邃如泉的眸子裡漾滿溫柔的光,對嘛,小女孩就該有個小女孩的樣兒,單純的快樂有什麼不好,平時非得裝個老成的模樣,看著讓人心疼。
注意到高逸軒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李青歌白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菜嗎?」
音落,面上卻是一紅,許是想到什麼,她忙轉過臉,看弟弟。
「有一種菜叫『秀色可餐』,丫頭模樣這般水靈,比秀色二字更讓人」高逸軒唇角微翹,笑的有些痞,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含著一抹讓人心顫的沙啞與邪肆,他湊到李青畫耳邊,吃吃呢喃,「想要全部拆吃入腹。」
李青歌的臉,刷的一下紅的徹底,耳後根更是又熱又燙。
「你是喜歡我的,對嗎?」高逸軒趁勢在她耳邊追問,「不然,你不會臉紅」
李青歌臉色一變,正要發作,就聽他又軟綿綿的道,「更不會發火。」
「你?」李青歌氣的噎住了,雙眸瞪的大大的,就那麼狠狠的瞪著她,漆黑的瞳仁裡猶可見一小簇熊熊的火苗。
高逸軒見狀,反倒樂了,一邊用心的盛了碗湯汁放到她跟前,一邊不怕死的說道,「你別急,不許發火,不許使性子走人,不然就只能說明你心虛,你心虛那就等於承認你喜歡我。」
李青歌,「」
俊眉微蹙,眸中流露出一抹幽怨,他拿起小勺子遞給她,然後深深的望著她,「丫頭,承認喜歡我又不會怎麼樣?你幹嘛不承認呢?」
「」李青歌剛準備接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後看著他那張堪比深閨怨婦的俊臉,頓了頓,到底還是什麼話沒說,小手拐了一個彎,自己拿了一個勺子,然後就著碗裡的湯喝了起來。
高逸軒滿頭黑線。
這時,李青畫抬起頭來,看見姐姐吃的正香,忙要高逸軒幫他盛,剛才他聽了姐姐的話,一雙小手倒真的揉著自己的小肚皮,揉了半天,好像真的有效耶,現在他又覺得肚子裡能裝好多好吃的東西來。
高逸軒重重一歎,苦笑的皺了皺眼睛,然後,慇勤的為李青畫盛湯。
佛跳牆的湯汁,色澤泛著褐色,深濃爽口,卻厚而不膩。
裡面的食材,燉的很爛,但爛而不腐,食進口裡,只覺酒香與各種香氣混合,香飄四溢,口味無窮。
李青歌吃了一口,便喜歡上了這種味道,一碗吃罷,沒用高逸軒,自己站起了身,準備再來一碗。
李青畫也忙扒乾淨了碗裡的,然後將碗一遞,也要再來一碗。
李青歌便將自己的碗放下,先接過李青畫的,要給他先盛。
但李青歌個子偏矮,那紹興酒罈放在桌子中間,即便她站起身子,努力彎腰去夠,也稍稍有那麼一點吃力。
高逸軒瞧她微微咬白的粉唇,又是那副倔強的小模樣,不禁心裡一歎,喊他幫忙一下會死麼?會死麼?真是個傻丫頭,怎麼喂都喂不熟!
「我來。」心裡雖惱,但高逸軒還是不忍看她那麼吃力,伸手便搶過李青歌手裡的舀勺。
「沒事,我自己來就行。」李青歌是真心沒想到別的,只是習慣性的為弟弟添菜而已。
高逸軒卻在她客氣的空兒,已經將李青畫的碗裡盛的滿滿的,「剛才吃的雞鴨等是葷的,現在嘗嘗素的,其中這香菇味道很棒,你也嘗嘗。」
他將碗放到李青畫跟前,然後,又很自然的拿起李青歌的碗,幫她也盛了起來。
「我自己」李青歌突然有些過意不去,一上來,他就不停的為他們姐弟布菜,哄著他們吃,然後就是看見他們吃的開心,他就傻樂,可到現在,還沒見他自己吃上幾口呢。
但被高逸軒一記不耐的眼神掃過,她就又閉了嘴,只當他將碗遞給自己時,很認真客氣的說了聲,「謝謝!」
「謝謝。」李青畫吃到一半,也突然抬頭,學著姐姐,對高逸軒諂媚一笑,含糊的道了聲謝。
李青歌抿唇一笑,覺得弟弟懂事多了,也大方多了。
高逸軒瞧她笑了,自己也咧嘴笑了,大掌揉過李青畫的小腦袋,揶揄笑道,「小東西,跟你姐姐學會矯情了?那日請你吃了那麼多好東西,也沒見你說半個謝字,反倒連個笑臉都沒軒哥哥呢。」
李青畫抬頭,小嘴油光的沖高逸軒一咧,竟然很小大人的說「此一時彼一時,那天,你還是壞人,畫兒當然不能對你笑。」儘管面對高逸軒的百般討好,他是憋的很辛苦,但沒經過姐姐的同意,他就是不會對他笑。
李青歌蹙眉,瞧了瞧那兩人之間的神色,頓時明白,怪不得畫兒對高逸軒態度轉變如此之快,難為人家使了糖衣炮彈啊。
「那,你覺得軒哥哥現在是好人了嗎?」
高逸軒問著李青畫,眼睛卻是朝李青歌望去。
「嗯。」李青畫頭也不抬,一邊埋頭苦吃一邊哼了聲。
「你呢?」高逸軒偏著腦袋,似笑非笑的趁機問李青歌。
李青歌掀起眼皮,輕輕瞅了他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將口裡的一塊香菇吃盡,方幽幽道,「好人壞人,又不會寫在臉上。」
「」高逸軒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好吧,自作孽不可活,誰叫他問這麼沒品的問題?
不過,這丫頭能不能可愛一點?他就算問了,衝著這麼多好吃的,她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他心裡痛快點?
「你怎麼不吃?」看他臉黑的像鍋底,李青歌也知自己態度太冷淡了些,到底他對自己與弟弟沒有惡意,所以,心裡似乎有了那麼一丁點的歉意。
高逸軒俊臉立刻陰轉多雲了,他樂顛顛的說,「多謝歌兒妹妹惦記著,來,一起吃,一起吃。」
他馬上為自己也盛了一碗,卻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又突然想到什麼,忙道,「你們慢些吃,還有好的。」
「啊?」李青歌與李青畫同時驚呼,這男人是想幹什麼?一頓飯撐死他們?
高逸軒沒理二人,輕輕一拍手,不遠處侍立的丫鬟便走了過來。
高逸軒對她輕聲吩咐了幾句,那丫鬟便走了。
「還有好的也吃不下了。」李青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當他們姐弟是豬麼?一樣樣的往肚子裡塞。
高逸軒卻笑,「沒事,嘗嘗也行,實在吃不下就算。反正下次你們想吃了,只管說與我,軒哥哥命人給你們送。」
「你」李青歌突然想問,為什麼要對他們這麼好?
他們姐弟可是寄人籬下,什麼都沒有。
可是,看他如此慇勤,她的心裡突然
高逸軒卻一臉笑意的樂在其中。
很快,那丫鬟就端了幾盤子點心過來。
高逸軒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盤,然後每樣撿了一樣,先放到李青歌邊上,「來,這是雞絲卷、銀絲卷、芝麻燒餅,你嘗嘗,與這佛跳牆一起吃,味道更香。」
「哦。」李青歌突然心底有些澀澀的,她看到了高逸軒眼睛裡的希冀與溫柔。
她想到,無論前世今生,就連自己的娘親,都從未這樣用心的對過她,當然,張氏也曾哄過她吃飯,可那都是有所圖的,再者,她是主子,張氏那般對她是責任,所以,自然不敢懈怠。
可今天,高逸軒與她非親非故,甚至他們之間還有過不愉快。
「我吃飽了。」李青歌努力忍下心頭異樣的情緒,將筷子放下,然後對高逸軒露出一抹淺笑,那笑意透著冷漠與疏離,「謝謝二少爺。」
高逸軒眸光一暗,這倔丫頭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他也勉強擠出一絲笑道,「沒事,吃飽了,那以後再嘗,都怪軒哥哥先沒有想到。」知道這丫頭倔起來,九頭牛也拽不回來,所以,他也不敢強來,只能哄著。
不過,至於為什麼要如此遷就的哄著李青歌,高逸軒自己也沒想過,很奇怪。
他拿著點心,又遞到李青畫邊上,輕聲哄道,「來,姐姐吃飽了,畫兒吃,畫兒吃的壯壯的,長的高高的,很快就可以成為和軒哥哥一樣的男子漢了。」
「嗯。」李青畫本來吃的差不多了,但聽著高逸軒的話,頓時又覺得能吃下一頭牛了。
李青歌再沒說什麼,只安靜的坐著,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淺淺的,似乎帶著敷衍,似乎又神遊到了太虛。
高逸軒暗歎,這小丫頭人不大心思倒不小,有時候他真想撬開她的小腦袋瓜,看看裡面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好端端的,她就突然變了臉色,話說,他也沒說什麼做什麼吧?
哎,想不通,想不透啊
——
看著緊閉的房門,高逸庭心頭悶的不行,他今天的心情真可謂糟糕透頂。
將夏之荷送回房之後,他忙不迭的去請大夫。
但大夫請來之後,夏之荷卻將門從裡反鎖了起來,任他再怎麼敲,她就是死活不開。
「荷兒。」他又舉拳輕輕砸了幾下門,嗓子都快喊啞了,可裡面仍舊沒有一點回聲。
「大少爺,表姑娘會不會?」後面跟來的丫鬟,突然神色不好的提醒。
高逸庭陡然心驚,夏之荷美貌異常,當然,她對自己的美貌也比別人要重視在意的多,會不會因為被毀的臉而想不開?
眼神之中有些慌亂,高逸庭不敢再想,抬腳狠狠的踹向了房門。
門碰的一聲砸開,迎面是滿地的狼藉,摔碎的銅鏡,撕碎的衣服,散落的胭脂水粉,還有夏之荷喜歡的朱釵首飾
「荷兒。」高逸庭心一涼,匆忙進來,急著搜尋夏之荷,但見她雙手抱膝,蜷縮在床角,見到他來,忙將頭埋進膝蓋,嗚嗚咽咽,哭的好不可憐。
他幾步走到床邊,彎腰伸手撫上了夏之荷的肩。
夏之荷立刻顫抖的厲害了,忙將身子向床角縮的更狠了,「不,不要過來,不要看,嗚嗚」
「荷兒,怎麼了?大夫來了。」見她反應厲害,高逸庭立刻縮回了手。
夏之荷驚惶抬頭,那張殘破的小臉較之前似乎更嚴重了,尤其是那被高雲瑤抓破的地方,暗紅的血肉深處,似乎有黃色的膿液溢出。
高逸庭心下駭然,怎麼會?難道他的荷兒要與瑤兒一樣嗎?
「嗚嗚,表哥——,我該怎麼辦?」見高逸庭神色陡變,整個人怔愣不語,夏之荷哭的更凶了,那不斷落下的淚珠兒滾過受傷的臉頰,更是痛的蝕骨。
可是,再怎麼疼痛,都沒有她的美貌被毀的痛。
怎麼辦?高雲瑤今天的慘狀,她是瞧的真切,眼見著自己半邊臉頰冒出的膿水,她知道,定是被高雲瑤給傳染上了。
不,不她如此美貌,怎能被毀?
上天不會如此薄待於她的。
她忙撲進高逸庭的懷裡,雙臂如籐蔓一樣死死纏住了他的肩膀,「表哥,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荷兒不想變這個樣子,荷兒不想變的難看,不然」
說著,她又稍稍鬆了松,抬頭淚光迷離的望著高逸庭的眼睛,哽咽悲慼道,「表哥,如果要荷兒成為這個樣子,荷兒不如去死。對,我寧死也不願嗚嗚。」
一向溫婉可人的夏之荷,此刻在他面前又哭又鬧,尋死覓活,那淒苦可憐的模樣,攪的高逸庭心裡亂極,他只能一遍遍的軟語安慰,「荷兒莫怕,表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莫怕」
莫怕,莫怕?這呆子除了這句就沒別的嗎?夏之荷聽的膩了,淚眼之中劃過一抹怨恨,她幾乎是惡狠狠的將高逸庭推了開,「不怕?我怎麼會不怕,你瞧瞧我的臉,你瞧瞧」
曾經如黃鶯出谷的嬌媚嗓音,陡然間變得尖銳而刺耳,高逸庭不禁有些愣了,一雙眼睛怔怔盯著夏之荷雙目猩紅的模樣,只覺得曾經他深愛的那個天使般溫柔乖巧的夏之荷,突然變成了一隻獸,一隻瀕死的發狂的獸,那半邊被毀的臉頰,連帶另一邊完好的臉頰,似乎都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荷兒。」雙手握的生疼,對於夏之荷的轉變,高逸庭儘管非常不適應,但他還是心疼的,他想,任何一個女人遇到了這種情況,都會瘋狂的,何況他的荷兒呢。
他為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而自責不已。
「大少爺,李大夫問可以進來看傷者了嗎?」這時,門口候著的丫鬟,一句話讓高逸庭清醒過來。
「不。」高逸庭剛想叫人進來,夏之荷就尖叫起來,「讓他走,讓他走,誰都不准進來。」
「荷兒。」高逸庭捉住她揮舞的雙手,盡量心平氣和的安撫,「別鬧,你受傷了,得讓大夫瞧瞧,你乖,聽話,大夫看了就會好的。」
「不。」夏之荷卻堅持的很,但是,她倒沒有繼續發瘋了,而是眸光堅定的看著高逸庭,「表哥,別的大夫不行,我臉上的傷非的姨夫親自來瞧。」
一句話,讓高逸庭如夢初醒。
是了,看夏之荷的臉也知道,其實那指甲的抓痕最多只算皮外傷,抹點膏藥也就罷了,難的是,裡面開始有膿水流出,這就說明可能是被高雲瑤身上的毒給傳染了。
要解這種毒,除了高遠,還真沒有第二人可以。
「好。」高逸庭心思霍然開朗,伸手撫了撫夏之荷那半邊完好的臉頰,擦乾上面的淚痕,鄭重道,「荷兒,你先歇著,我親自去找爹來。你放心,爹醫術精湛,一定會將你醫好的。」
「嗯。」夏之荷儘管不完全相信,但也無可奈何。
畢竟,高雲瑤中毒之初,高家請了不少的名醫,但都束手無策,最後還是高遠親自瞧了,才好些。
但是,夏之荷知道,高雲瑤並沒有得到根治,不然,今天也不會復發了。
如今,她只期盼著,自己身上的毒才染上,趁著還未擴散之時,能盡早除了,便罷。
——
安撫好了夏之荷,高逸庭便匆忙出門,他猜到,父親此刻定然會在高雲瑤那邊,所以,他直奔瑤竹軒。
神色凝重,腳步匆匆。
出了夏之荷的屋子,高逸庭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這才意識到,剛才夏之荷的屋子裡已然有了一些讓人作嘔的渾濁味道,於是,他腳步飛快,恨不能飛到瑤竹軒,將高遠帶了來。
——
在出夏之荷的院子,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李碧如躲在樹幹之後,目光緊緊的鎖著那條出口。
她親眼看著高逸庭帶著大夫進了夏之荷的院子。
那麼,是那位美麗又高傲的表小姐病了嗎?
一定是
李碧如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了一抹笑意,因為,夏之荷病了,她開心,但能勞動高逸庭親自去請大夫,而且那般擔憂關切,她又非常的嫉妒。
怎麼辦?要不要按計劃行事?
雙手扶著粗糙的樹幹,纖細的指尖幾乎扣掉了一塊樹皮。
李碧如粉唇緊咬,在為自己要不要去找高逸庭而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去找,今天會不會是個好時機?畢竟夏之荷生病了,高逸庭心情怕是好不了,這個時候去找他,會不會惹惱他?
但今天卻又是個難得的好日子,她知道是高逸庭的生日,如果藉著他的生日,送他禮物與生日祝福,也算的上是不錯的借口了。
除此之外,她再沒有別的機會與借口,去接近這個男人了。
要——怎麼辦?
李碧如
就在李碧如心思糾結之際,突然,從夏之荷的院子裡走出一道俊朗挺拔的身影。
李碧如眼睛一亮,胸臆間陡然愉悅又緊張了起來,看到那俊美的臉時,之前的糾結似乎一瞬間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大少爺。」她甚至想都沒想,甚至很急切的,從樹幹後跑出來時,因為激動,還差點摔了一跤。
可是,這些都阻止不了,她要接近這個男人的決心。
她決定了,在看到這個男人時,她就決定了,她要他。
然而,高逸庭心思重重,只想著快點去瑤竹軒找高遠,所以,根本沒聽見李碧如叫他,或者,聽見了也懶得去理。
李碧如微微一怔,腳步卻也加快了,她從他的身影追了上去,口裡更是一聲聲的喊著,「大少爺。」
高逸庭終於停了下來,他回身,就見一個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了來。
「何事?表姑娘又鬧了嗎?」高逸庭神色一緊,他將李碧如當成了夏之荷院裡的丫鬟了。
表姑娘?李碧如一懵,但很快意識到高逸庭的意思,俏臉微微一白,原本激動的心情有些失落。
他,已經不記得她了嗎?
但這些都阻止不了,她要這個男人的決心。
「大少爺。」李碧如氣息未穩,那胸前的兩團高聳正隨著她的喘息而起起伏伏,十分明顯,但她不在意,反倒,更加驕傲的挺起了胸脯。
她揚起漂亮的臉蛋,微微翹起的下巴,大大的眼睛些微的瞇著,帶著夢幻般迷離又崇拜的眼神看著高逸庭。
唇角彎起一點月牙般的弧度,粉嫩的唇瓣亦微微嘟著。
這些,都是她對著鏡子練了許久的,一個表情一個眼神,甚至唇角要彎出多大的弧度,都是演戲對比過多次,才得出此刻這般羞怯又迷人的笑臉。
她對自己很自信。
沒錯,那表姑娘的確很美,但她李碧如也不差,即便做不了高逸庭的正妻,那麼做一個妾,她認為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少爺,生日快樂,這是奴婢特意」她將早已準備好的荷包雙手舉了起來,話卻沒有說完,似乎是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雙頰更是配合的紅的像染了胭脂。
高逸庭眸底染上霜花,眼神說不出的森寒,這樣的女人,如此的大膽?
但他此刻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去理會,不然,非將這樣下賤的賤婢送到萬春樓。
連嫌惡的眼神也不屑去給,高逸庭轉身便匆忙離去。
此刻,他心裡只有夏之荷一人,任何其他的人煩人的事,都被拋諸腦後。
等了半天不見反應,李碧如眼睫輕抬,卻發現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大少爺!」她心慌不已,但更多的是惱怒與不甘。
手中的荷包那樣鮮亮,那還是她幫人洗了三天的衣服,才換得一塊上好的料子來繡的,上面的鴛鴦戲水,那般逼真動人,可是,他,竟然連看都未看一眼。
心情,跌落到谷底,李碧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都灰了,她費盡心機的跟了這個男人進府,難道最終就是為了當一個伺候人的奴婢嗎?
思及那日,她在街頭遇到正騎著高頭大馬的他,那樣的器宇軒昂,在她看來,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她很巧妙的暈倒在了他的馬前,就好像是被他的馬給衝撞了一般。
最後,他將她抱到了馬上,她幽幽醒轉,在他懷裡嬌羞無限,可憐萬分,她抽抽噎噎的訴說了自己的可憐身世,最終打動他帶自己進了高府。
可是,原本以為這個男人看上了自己,可最後,他竟然將自己丟給一個丫鬟,就再也沒管過自己。
而自己則因為長的好,被那起子賤婢嫉妒,竟然將她安排進了廚房,專門做些腌臢事。
想想不到幾日,自己就瘦下去的臉以及粗糙的雙手,李碧如決定要自救。
自救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重新獲得高逸庭的青睞。
而今天,高逸庭的生日,在她看來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為此,她好多天前就開始籌劃了。
她將自己最好最鮮亮的一件衣服,漿洗了乾淨,灑了香粉,就等今天穿給這個男人看。
她還練習了說話表情,排演了整個見面的過程。
就連手上的荷包,那也是她半夜偷偷一個人點著油燈,熬夜熬出來的,那密集的針線,幾乎看不到針腳,那上面卻是她的心意啊。
甚至,為了今兒這麼一會兒的空兒,她得答應幫廚房那又蠢又醜的老巫婆洗掉所有的被褥。
可是,她做了這麼多,這個男人卻連看都未多看她一眼,更連多說一句話也沒有,他就那麼的走了。
李碧如心裡憤懣極了,難過極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慢慢的就滾落了淚。
她回頭,朝夏之荷的院子深深的望了一眼。
那裡有一個女人,讓她恨,讓她嫉妒。
但遲早有一天,她李碧茹會取而代之,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