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章：番外——洛塵風（1）
萬年以前，這蒼穹一直都是由妖界君主九氏一族統領，歷經幾代，最後轉入妖君九離香手裡，最後因為某種不得明喻的緣由就開始劃分為天、妖、魔三界，魔界最先傳承的是他的曾祖父一輩，歷代魔界與天齊，為了防止個人專權，所以很早以前魔界便有規矩，以千年為期，輪迴幾個千年後就必須要轉位，不過……這個規矩在他父親那裡有等同於無，那個高傲的男人……聰明得讓人嫉妒，又讓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舒榒駑襻
不過，哼，當初也正因為他那一份不將時間所有放在眼裡的狂妄才會有朝一日被自己自以為是的聰明而誤呢。
那時，魔君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孩，不過，像人類這種生命可憐的低等生物在魔界這裡實在很不看好，不過，如他父親所言，愛了便是愛了，到最後，他狂熱地栽了進去，再也抽不回身了，於是，後來，便有了自己，似乎有關自己生命裡的一切都要感謝那個女人呢。
呵呵，好景不長，人類畢竟是人類，即使父親向天界的上仙要了不少仙丹，但最後那個女人還是死了。死在他三歲的記憶裡。
人魔是不能相愛的，這是那時候的傳言，但是身為魔君之長，不要說一個人類，就算是千千萬萬個人類女子，誰又敢說些什麼呢？
我對那個女人的唯一記憶就是她時常坐在橋邊，瘦弱不堪的身上永遠都搭著那件父親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的風衣，她就那麼靜靜地坐著，抬頭望著天，天上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對她來說，永遠遙不可及的世界。111cc。
她見了自己，會溫暖一笑，然後溺愛地將自己摟緊懷裡，然後用她那雙大手包裹著自己的小手，他記得，那是一雙溫暖的手，她曾經就是用那雙溫暖的手握住自己的小手交他寫字，交他畫畫，交他一種只能用手才能表達的語言。然後她回回過頭來望著自己，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當時他還小，只是對她渙散的目光皺眉，後來才知道，也許她從來看的就不是自己，而是透過自己看另一個男人的影子，那是他父親的影子。而父親去回了魔界，回去了三界戰鬥的那個世界……
有時候她會緊緊摟著自己問：「風兒，你快點長大吧，長大以後就可以幫助他了，為什麼你不快些長大呢？」
我沉默地看著她的雙眼，那裡有我的影子，但是從來沒有我的樣子。似乎，記憶裡我一直都是個沉默的人，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以後也是這樣。年年年妖妖。
曾有一度我認為，之所以不能得到他們任何一方的關愛，似乎一切都只是因為那層特特殊的身世，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
父親在最後一場戰鬥裡死去了，那是一場持續三年的惡戰，天界死了近乎一大半的人，妖界也受了不小的重創，而魔界那時誰也沒受傷，卻唯獨死了最主心骨的魔君。
對於魔界來說，父親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好君主，一個神話，一個對於我來說，永遠也無法超越的夢。但是，對於那個女人來說，他是一個多麼不負責的相公！
我七歲那年被人帶回了魔界，走的那天，她緊緊抱著我，似乎像是落水的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死死拽住不肯放手，只要誰稍微一上前，她便如驚弓之鳥一樣，瘋狂地咆哮起來。
為了父親一事她哭盡了眼淚，如今只剩下沙啞的聲音，我像只木偶一樣任由她抱住，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沒有她，父親就不會為了丹藥而答應天帝共同攻打妖界，也就不會死！她就那樣緊緊地圈住我瘦小的身子，族裡的長老規勸了好久她也不放手。
我伸手摸上她眼角，像是陳述一個事實一樣，沒有絲毫波瀾：「父親，已經死了。」「不！他沒有死，他只是會魔界去了，他只是有急事不得不先離開一會兒，風兒，別亂說，他不會丟下我們的，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她像是炸開了的貓一樣，全身豎起堅硬的刺來，快速否決了我的話，其實那天長老帶來父親噩耗的那天，我分明聽到了屋外的聲音，那裡是她才會經常路過的地方。
她明知道的，但她卻不想承認。突然她捧起我的臉，出神地看著，神情已經模糊不清了：「傲天，你回來了，是你回來了嗎？」她猛然圈住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你說過你會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的，他們都說你死了，你看你現在不就是好好站在我面前嗎，呵呵，傲天，我一直都在等你呢，風兒和我都在等，等了好久了，可是，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裡？你那世界離我太遠了，我怎麼也到不了，但是你走的時候讓我等，我就一直等著，你說你和我第一次見面是在院子裡那池荷花邊，所以我猜你要是回來了就一定會先去那裡，所以我每天都去那裡，去那裡望著天，望著你的那片世界，傲天，好久了……久到我都以為你要拋下我了，不過，還好，還好你回來了……」
從那天開始，她就瘋了，我會魔界之後，族裡的長老就開始抓緊時間把我當做下一代魔君訓練，那段時間是我生命裡最艱苦的，但是比起父親的死，也不算太苦，我一直都不敢相信，父親那麼強大的一個人會為了一個女人最終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等我真真長大以後，我對那個本來就沒有什麼情感的女人卻無端多出了一種名叫恨的東西。
十二歲那年，我回到那個從小長大的地方，院子邊長滿了高高的雜草，沒有了往日裡的生氣，我找遍了整個院子，最後在那個熟悉的荷花池邊找到了那抹稱不上熟悉卻並不陌生的人。那時是冬天，池塘裡全都開落一季的殘花敗葉。我輕輕地走過去。曾經模擬了不下萬種再次相遇場景……
只是另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竟會是這般景象！她的頭髮全白了，面容枯槁像個即將死去的人，乾涸的嘴唇緊緊抿著，她還是習慣性地望著那天，望著那個對她而言一直都遙不可及的世界。15019264
我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回過頭怔怔地望著我，她問：「你是誰？」
我的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用刀子劃開一樣，我說：「你不記得我了？」她想了好久最後搖頭，她不記得我了，不僅不記得我，同時也忘記了另一個男人，那就是我的父親，她問，「你知道天上有什麼嗎？為什麼我總覺得那裡像是有什麼在等著我。」然後她回過頭問：「你說那裡是有誰在等我嗎？」
是，我父親一直都在等你，卻等不到你就先死去了。這句話我終究沒有說，我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不少事，死亡是短暫的，但一個人的記憶卻是長久的，失去了記憶似乎比死還要讓人恐懼，但是……長老卻說，這樣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至少不會再痛苦了。
從那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去看她，她一直都笑得很開心，尤其是當我帶上她最愛吃的蓮花糕時，她笑得就像個孩子一樣，是那麼滿足。
她一直對我訴說著她自己的事，她完全將我當陌生人一樣，從陌生到熟悉，有時候，她說著說著會突然抬起頭看著我問，「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熟悉？」她問，「風兒，我們是不是見過？」
我沉默地低下頭，長老說得對，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吧，那麼就這樣吧，維持著這樣是現狀，除了那個男人，對她對自己都算是最好的吧。
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人的記憶會那麼堅強，所以直到她死的那一天的都回不過神來。她怔怔地看著我，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開心，手指一鬆，那把她曾交我劍術的劍鏗地一聲滑落在地上，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愣怔地看著她從我面前倒下去。
她說，「風兒，我終於想起來了，傲風一直都在那裡等我呢，就在我抬頭就可以看見的地方，以前從來都是他讓我等，我等了那麼久，知道讓一個人等待的那種痛苦，我曾一度抱怨過他為什麼總是讓我等他呢，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當真做了回等待的那個人，只是他恐怕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年呢，風兒，我現在要去找他了，這五年裡，他一個人一定很孤獨，我怎麼可以再讓他繼續孤獨下去呢，風兒，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愛你，對你而言我不是一個好娘親，似乎也一直都沒有聽你喚過我一聲娘親呢，好想聽到風兒喚我最後一聲，風兒的聲音和傲風一樣好聽，都是我生命裡最美麗的聲音，風兒，你可以最後喚我一次嗎？」
我怔怔地望著那個倒在血泊裡的人努力掙扎著，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良久沒有開口，她一直都笑著，像小時候坐在那池盛開的荷花邊一樣溫暖地對自己笑，但是這一次他分明在她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