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傾歌一臉蒼白,說完整段話更顯蒼白,好像已經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的樣子。舒殘顎副
姬辛允抬起頭,那幾乎透明的臉色映入眼簾,頓時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心底升起一絲憐憫。
宮漠傾不是一直在為他醫治嗎,按理說來應該好了很多才是,怎麼現在看著竟然比上一次在餐桌上見到的還要憔悴?
上座人一驚,行喜之色不外言露,只是聲音放輕了一些:「七兒怎麼出來了,不是一直在靜修養病嗎。」
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他的臉,怒容頓現,一拍桌子:「白神醫不是一直在為七兒醫治嗎,怎麼臉色看著比上次還要差?來人!帶白神醫過來!朕要親自問問。」
「父王,這,咳咳,這不關神醫的事,神醫已經盡力了,兒臣本就是半條命的人,能倖存這麼多年,全都是神醫的功勞,所以,兒臣已經很滿足了。」
「可憐的七兒。」皇上歎息了一聲,指著旁邊的位置,「快些坐下吧。」
只是姬辛允站在下面,雖然是低著頭,但是那聲歎息怎麼聽怎麼虛假,似乎還有一絲做戲的成分。
悄悄抬起眼看了下上座人,果然是一副假意憐惺的面容。
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又怎麼逃過姬辛允的眼。
看來外界傳言還是有待考究的,就像她之前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只是借口,派來的侍衛是借口,負責王府事宜的護院是借口,就連上次說不許任何人打擾漠傾歌靜修的禁令……一切都只是為了掌握意外,不讓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的借口。
姬辛允心底有股說不出來的感受,像是默然為漠傾歌的身世遭遇而同情了一把。
漠傾歌坐過去,蒼白的臉上浮出笑:「父王怎麼會想到來兒臣這裡?」
皇上這才想起了正事,復問著下面一時間被遺忘的某女:「對了,朕聽刑事部的人說隍城裡出了個才女,不僅醫術了得,還懂玄黃要術。」
姬辛允一愣,心底對這位佛的到來有幾分明了。
不動聲色繼續聽著。
「父王指的是?」漠傾歌不解地問。
「不正是這位白夫人麼?」犀利的眼神往下一瞥,敲打著桌子邊緣,有一搭沒一搭發出煩心的聲音。
姬辛允心底嘲笑著,表面上卻把惶恐的樣子做了個十足。
「民婦惶恐!」
漠傾歌愣了片刻,咳嗽了幾聲,「兒臣不懂父王的意思。」
他哈哈一笑,「七兒是病糊塗了吧,夜間那批東西到了晚上到處啃人,隍城城西人家都不曾倖免,可是唯獨七兒這裡相安無事。
不正是白夫人的功勞嗎?」
語氣雖然溫和,卻不難聽出裡面夾雜的一絲怒火。
姬辛允一震,這七王爺今天是怎麼了,雖然處處為自己掩護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不分場合啊,如今這上面坐著的可是他老子啊!
當然,在疑惑之時,姬辛允也稍微感動了一把。
不過,她可不是那麼自私的人,更何況還是對她這麼好的七王爺,要是因為自己而觸怒了皇上,那她可就罪大了。
連忙上前,擋住了皇上看向漠傾歌的薄怒的視線。
「皇上抬愛了,七王府之所以沒出任何情況,那是因外皇上派來的侍衛們恪盡職守,才保護了整座院子。
當然,民婦也怕夜裡那些的東西襲擊,所以就暗地裡自作主張,施布了些陣法。」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這七王府沒事完全是依賴您的聖光庇佑,和小女子稍微動的那麼一點手腳,和七王爺漠傾歌,那絕對是沒有一點毛的關係!
他就是一個安心養病的病秧子,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聽了沉思了片刻,笑了,「白夫人的陣法之術,朕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不知……」
皇上話還沒說完,這時,屋外響起了腳步聲。
「皇上,白神醫不在王府。」原來來人正是剛才吩咐去帶白神醫來的下人。
抿緊了唇,威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即使放在桌上手指已經劃出了一條細痕。
姬辛允偷偷看了眼那極度隱忍的怒火的上座人。
打死她也不相信前腳都還是和自己說話的人,一晃眼的時間就離開了!
嘴角勾了幾分笑。
心底嘖嘖稱讚,宮漠傾,你牛逼了,居然敢放皇上鴿子,還是親自登臨的時候消失。
找不到正主,皇上眼神一轉,投向和正主關係密切的人,同時也遷移了怒火:「白夫人,看來白神醫倒是忙地緊!」
姬辛允如何不知道皇上的怒火,握起拳頭。
宮漠傾給你氣受,管我屁事啊!你問我幹什麼!
不過,表面上可還是不敢放肆,急忙乾笑著撇清關係:「白神醫行事詭異,民女什麼也不知道。」
說的多麼真實的話,但是聽到上位人耳朵裡就變成了推脫之詞,她是白神醫的妻子會不知道?
於是更加堅定了對方的妄自尊大,但是他此行畢竟是有事求人。
他是一國之君,炙手可熱,這天下間除了兩個人讓他有所忌憚,哪一個不是一令即到的!
可巧合的是,這兩個讓他留有忌憚心的人裡偏巧就有一個是他今日要找的!
強烈壓下心裡的怒火,揮了揮袖子,身後那位一直沉默的公公上前一步,收斂起聲音念著、
「白夫人,接旨吧。」
姬辛允一驚——
「即日起,白神醫連同白夫人共同阻攬隍城大局,刑事部全權協助兩位共擊夜裡出入之物,直到安寧之日。」
什麼?!
姬辛允驚嚇了半分,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著上座那一位,什麼禮儀都顧不得了,腦海裡只迴盪中剛才聖旨裡的內容。
皇上不悅皺起眉,旁邊那位公公瞧出了聖怒,連忙將手裡的東西遞下去道:「白夫人,接旨吧。」13850877
姬辛允愣怔著,就連手裡什麼時候被塞了東西也不知道。
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漠傾歌溫和的聲音傳來才驚醒過來。
這才意識到上座那位早已離去。
「小桃,無事吧?」漠傾歌忍不住擔憂道。
她抬起頭,恍惚著神情,一搖頭就朝外走去。
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人關心的眼神。只是這關心裡帶了一絲探究的意味兒。
那道聖旨有這麼讓她為難嗎?
姬辛允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手裡懷揣著那份聖旨。
花有依出乎意料地迎上來:「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她一進門她就感受到了那濃烈的火氣,所以才忍不住問出口。
姬辛允啪地一聲,將手裡的聖旨拍在桌上,像是下了重大決定一樣:「收拾東西,今晚離開!」
花有依一聽就不解了,這麼突然間下這個決定?
她是有疑惑就不會憋的人,所以想到什麼就問了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姬辛允搖搖頭,深吸了幾口氣,坐在桌子邊。
卻無言……
她一定是中了那些粽子的毒,這麼久的舒適生活過久了,所以連來這裡的初衷都忘了!
她是來找乾坤鏡,不是來遊山玩水的!
更不是來替任何人賣命!
她是除妖師沒錯,但是她不是愛管閒事的除妖師!
本來一開始還沒怎麼反省到這一點,但是剛才皇上的話卻讓她頓時醒悟過來。
她最先氣的是宮漠傾,無緣無故和他牽扯上,然後又和他成什麼親!到現在,皇上都親自找上門來了。
她知道宮漠傾身份不低,卻沒有想到就連當今聖上都要對他忌憚三分!
她只想找到乾坤鏡,只想快些回去!
因為,她不想趟這趟渾水,也不想失去自我,更不想成為誰利用的工具!
姬辛允邊收拾著行李,邊細細思索著下一步。
原以為只要找到玄鏡師就可以打探到乾坤鏡消息,但是沒想到就連被傳為神人的玄鏡師都不知道它的下落。
既然,這裡沒有什麼線索,那也不必多呆了!
利索地打好一個結,輕便地把包袱往肩上一搭。
剛轉過身就給嚇住了。
姬辛允頓時哀歎,要不要這麼神啊,這才剛想到他,人就出現了。
沒錯,來人就是最讓姬辛允頭痛得想撞牆的玄鏡師。
一如既往的紅色艷麗衣服,紅色面具遮住了他全部的心思。
只是從那緊抿的薄唇裡可以看出主人的不悅。
「你要走?」
她點了點頭,貌似她走不走和他沒有關係吧,為什麼她從他身上隱約感受到了一絲怒火。
令堂的,她這會兒火還沒消呢,你給老娘擺什麼臉色!
不過,這話她倒不敢真的說出口。
將包袱擱下,倒了杯茶遞到對面桌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玄鏡師剛坐下來,她就忍不住問:「大師,我最後問你一道,真的不知道乾坤鏡在哪兒嗎?」
你不是人口稱絕的玄鏡師麼,花間過第一國師,這種事情不是動動手指,扔塊石頭,眼睛一閉就出來的事麼?
他抿緊唇,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饒是姬辛允在怎麼厚臉皮,也被他這反常的舉動給嚇退了,尷尬笑了笑,端起之前那杯茶繼續喝著。
「你找乾坤鏡是為了什麼?」突然一直注視著她的人端起茶開口。
「咳——」她始料不及,嗆了幾口,使勁咳著。
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要不是看著他此時認真平靜的面容,她幾乎都要以為他的故意的。
憐說像像。緩和過來才回答道:「我找頭自然有我的道理,大師不是不知道麼?」
既然不知道,那她找東西的緣由也就沒必要告訴他吧。
「你沒去皇宮?」
她哼笑了一聲:「去了。」
豈止是去了,還差些留下了。
也就是在那裡開始了她悲催的命運,要不是她夜裡大腦被驢踢了跑去宮裡,也就不會遇到宮漠傾,也就不會鬧出現在這麼多的事!
他聽了有些好奇,「既然去了,難道沒有感應到?」
「沒有。」姬辛允如實回到,眼珠子卻動了動,試探著問,「你說,感應?」
抬起頭,紅色面具投下一片陰影,像是被黑暗侵襲了一樣,勾起笑反問,「白夫人不是除妖師嗎?」
姬辛允一驚,她是除妖師沒錯,但是他怎麼會知道?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繼續反問:「不然你以為國師的身份是怎麼得來的?」w7ff。
姬辛允這才放下戒備來。是了,他是花間國的國師,知道與否,也不過在於掐指一算的瞬間。
「你當時只說了皇宮,但是範圍太大了。」
「是嗎?」
「既然你那時都能算出乾坤鏡波動,那現在呢?」
「我只說是感應都皇宮裡的波動,但是並沒有說就是,而且,什麼事都是要看天機的,時候未到,什麼也感應不到。」
姬辛允一聽就重燃希望:「你的意思是,以後只要時機到了,你還是會感應到?」
「或許。」他拂開衣袖,站起身走到窗邊,不知什麼時候居然有了夕陽的影子。
零碎的陽光停在他身上,照得那抹紅色異常鮮艷,幾乎晃了姬辛允的眼。
浮誇的事物從來都不是姬辛允偏愛的,耀眼華美的東西總是那麼虛幻,似乎只要一伸手就會立即消失。
不過,不知怎的,姬辛允看著窗邊那紅猩似血的一抹身影,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奇妙的片段來。
一片明亮的土地上,站著一個同樣紅艷的身影,不同的是,那不是衣服的紅色,而是染上罌粟花一樣鮮紅色澤的血。
就在這時,一個綠色身影尋了出來,一邊尋找著,一邊呼喚著。
但是當那個綠衣人追上來時,紅影竟一眨眼消失了。
「白夫人,白夫人……白夫人?」
「哈?啊,哦……」姬辛允瞬間清醒過來,只是被他這麼一出聲,什麼記憶都打亂完了,剛才那一晃神的畫面全變得一團模糊,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玄鏡師突然皺起眉來,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姬辛允好奇地等著他下文,對方卻什麼都沒說就離去了。
哎……
這是什麼意思啊?
姬辛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看著紅色遠去的背影,模糊地想起了之前地牢的一幕。
兩個身影重疊起來,竟是出奇地相似。
她當下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