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04
也幸得白龍修養極好,渾不在意關天養這等嚴厲的訓斥,反而笑道:「貧僧對法寶煉製和封印之術一無所知。這件法寶乃是敝寺祖師與軒轅曉峰施主共同煉製,軒轅世家精於封印之術,天下無出其右,如此作法,必然是有其深意的。」
「是,是,是……」關天養連連點著頭,「任何東西反常為妖。這件九星元陽鎖單是法陣就用了近百個,符菉更是上千,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嘛。現在我倒懷疑,它還是不是九星元陽鎖,真實的功用到底是什麼?」走到窗前,捏著下巴沉思了起來。
白龍自然不能理解一件聖器祭煉了上百個法陣和近千符菉意味著什麼,他只想知道這件九星元陽鎖還能不能修復。關天養惱火如此,不免教他懷疑是不是已經無法修復了。便試探著問道:「如此說來,不將這些封印的功用理清楚,就沒辦法完成修復了?」
關天養沒有答。在他看來,要修復九星元陽鎖不難,難的就是不改變其原本的功用。可是,他連這些封印有什麼用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做到不改變原本的功用呢?所以白龍的話他沒法子回答,也沒心思回答。
白龍便以為當真沒法子修復了,臉色不禁微變。正要問他有沒有別的法子時,沉重的鐘聲響了起來,頓時教他那俊秀的眉頭都擰作了一處。
此鍾名為天音鐘,設於菩提院一側的小山上,每遇有十分重要的大事,方丈就會下令敲響此鐘,召集各院首座、長老以及所有道字輩以上弟子前往大雄寶臀議事。
白龍的腳步極少出藏經閣,自然也就不知道新任方丈因何事下令敲響了天音鐘。九星元陽鎖能不能修復尚在未定之天,現在寺中又出了大事,真不知道這是要鬧哪般。
關天養顯然也覺得這陣鐘聲有些奇怪,嘀咕道:「莫名其妙的敲什麼鍾呢?」又走回案前,繼續研究起每一個封印的作用。
白龍道:「這鐘聲是方丈召集寺中弟子議事的信號。我先去看看情況,你若有事,可以吩咐明真去辦!」雙手一合什,扭身便去了。
關天養看著白龍離開的背景,心下不由得一鬆,暗道:「白字輩的和尚不論是在大慈悲寺裡還是在修行界,地位和輩份都極為尊崇。本以為他們個個都極難親近的,不想一點架子都沒有。白象和尚一點也不像方丈,這位白龍大師單從外表來看儼然就是剛入門的小沙彌,哪裡有半分藏經閣首座該有的氣勢和架子呢?」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笑,心下的煩躁也盡去了,便埋頭繼續研究封印。
將近中午了,白龍才帶著一臉沉重之色回來了。
關天養剛剛看出了一些苗頭,見白龍一副苦瓜臉,便笑道:「大師這是怎麼了?莫不成天蹋了下來麼?」
白龍沉吟不語。
關天養只當他是不想把大慈悲寺的內務告訴自己,也就沒有多作在意,而是拿起一張圖紙,頗有些興奮地道:「我一直就在懷疑這些封印的作用不過是為了加固九星元陽鎖,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白龍語帶驚異地哦了一聲,「是麼?施主終於堪破了這些封印的作用?」
關天養唉地歎了一聲,拍了拍略有些發燙的腦門,「沒辦法,現學現賣嘛……對了,廣慧大和尚巴巴地把你們叫去為了什麼事?」
「紅蓮宗發來了戰書!」
關天養本在整理圖紙,頓時一震,猛地將頭抬起,問道:「什麼?」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白龍神情頗有些沉重,歎道:「紅蓮宗為千葉之彌復仇來了,約定明日午後攻山,要敝寺做好準備!」
關天養臉色一寒,長身而起,「他們怎麼敢?」
白龍苦笑道:「戰書都已經送來了,他們有什麼不敢的?」
關天養頓時覺得天真的要塌了,緊緊地咬住嘴唇,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畢竟數千年來,敝寺已經不知道遭遇多少回魔道大舉攻山了。麻煩的是……」白龍說到這裡,卻突地住口不語了。眼神幽冷得有些嚇人,越發教關天養摸不透深淺。
「大師,麻煩的是什麼?難不成除了紅蓮宗,青白二蓮宗,長生、極樂二宗也都趕來湊熱鬧了?」
白龍搖頭。
關天養原就討厭有人在他面前賣前子,當即大喝道:「別婆婆媽媽的,有事就直說,好不好?」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太過於失禮了,忙道:「對不起,大師,我是關心則亂,請你原諒!」
白龍正要說,就聽廣思喊道:「師父,白象師叔和各院首座都到了!」
白龍便讓關天養稍待,逕直去了。
這一稍待就是好幾個時辰都沒結果。關天養實在不耐煩了,就問廣思發生了什麼事。廣思說他也不知道。關天養氣得沒法子,連封印也懶得繼續研究,便獨自一人出了藏經閣,沐浴著清幽的月光,漫無目的地散起了步來。
不知不覺就出了藏經閣所在的山谷。
已值深秋,夜風微涼,習習地吹著,帶來了陣陣桂花的清香,頓時教人精神一振。緣路行,不間覺便到了一處樹林前,舉目望去,數畝桂花迎風綻放,在銀白的月色下散發著玉一樣的光澤,陣陣幽香侵入肺腑,不知不覺間已將煩躁盡行滌去了,心下一派清明,說不出的暢快。
好一處所在呀!
關天養禁不住擊掌讚歎了起來。
就在他準備入林一遊之時,猛地一時陰風吹來,奇寒無比,不但教他當場打了個哆嗦,噴嚏連連,大叫好冷,就連面前的幾株桂花樹,也瞬時息凋謝了,枝葉枯敗,恍若遭遇了一場罕見的霜凍。
噫?
這陣風委實來得不尋常呀。
若不是感知到周圍里許都沒有人在,他定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用法術了。
仔細一觀察,卻又沒能發現任何的異樣。這可教他越發的納悶了。
順著風來的方向看去,花木皆凋敗,場面十分的淒慘。
「這可真是奇事呀!」關天養百思不得其解,便壯起膽子,循著風來的方向探了過去。走出近百丈後,便到了一處山崖之下,便再也尋不著霜凍的痕跡了。
望著數十丈高的山崖,關天養當即就忍不住笑了,「這風可真妖得緊呀,莫不成是從山裡吹出來的?」怔怔地站著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又循著原路,回到了藏經閣。
夜雖已深了,議事還在繼續。
想到明日正午紅蓮宗便要率眾攻山,關天養的心下也一陣發緊,心下不由暗暗感慨道:「世人都稱修行者為神仙,都道他們過的都是世外仙人一般的生活,卻不知修行界的爭端遠比普通人更為猛烈。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出了一件好東西你也來搶,我也來搶……怎地就不能相安無事,安安靜靜的修煉呢?修行修行,修的是哪門子的行呢?」
進了閣子,見廣思正在打發小沙彌明真去找他,就笑道:「找什麼,我回來了!」廣思這才吁了口氣,合什道:「關施主,夜裡風大,你也不熟悉路,萬一走迷失了可就有些麻煩!」
說起風大,關天養就想起先前的那陣妖風,不由得異聲道:「還別說,剛才當真遭遇了一陣妖風!」便將情況說了,卻見廣思越聽神情越凝重,眼裡竟是流露出了慌亂之色,不由得大感奇怪,問道:「大和尚,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成這當真是一陣妖風?」
廣思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猶豫了一下才道:「天象異變,誰說得清呢?」就又走了。
「天象異變?」關天養抓著耳朵,滿心的不解,「什麼玩意兒呀?哪裡又天象異變了?」
回到小廳後,關天養剛拿起圖紙準備研究,就聽廣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關施主,現在方便麼?方丈請你去一趟!」
關天養呃了一聲,問道:「什麼事?」
「關於九星元陽鎖的事!」
關天養本以為是廣慧等人是擔心他在明日紅蓮宗攻山之中受到波及,要請他移駕別處,不想竟也是為了九星元陽鎖,暗忖道:「奇了,這兩日白龍大師也對此關切得很,莫不成是封印出了問題?」想到先前的那一陣妖風,不由又打了個激靈,忙應道:「好,我馬上就來!」將桌上的圖紙盡行收起,匆匆地隨著廣思去了。
眾僧議事處位於藏經閣第五層的靜室,除了白龍外,另有十多名僧人俱是廣字輩的各院首座。
關天養先對上首的廣慧起手一稽,接著又對白龍合什,然後作了個團揖,「不知方丈大師召晚輩來有何要事?」
廣慧先請關天養坐下了,這才娓娓問道:「敢問關施主,這九星元陽鎖還能修復麼?」
關天養先是看了廣慧一眼,見他臉色又陰又沉,眼神凌厲,頗有些懾人,便知道定是發生了極為重大的變故,而且與封印有莫大的關聯,就昂然答道:「當然能!」然後他就聽到了滿屋子除了白龍外的所有和尚都長長地舒了口氣。羅漢堂首座廣印甚至喜不自禁地問道:「敢問關施主,大概需要多久才能修復?」
關天養搖頭道:「這個我說了不算!」
戒律院首座廣海奇道:「此話怎講?」
關天養道:「我這話的意思就是:得看你們想不想它快點修復!」
般若院首座廣法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關天養扭頭看著他,「那怎麼不見你們的行動?」
「行動?」廣法一怔,分明不知關天養所說的行動是指什麼。
廣慧道:「施主是說人員的配置,還是材料物資……」關天養不待他說完,就道:「大和尚,你的忘性也忒大了些吧?莫不成你要我鑽研透了法陣的知識,再來修復九星元陽鎖麼?」
「這……」廣慧一怔,忙道:「施主有所不知,敝寺知客院首座廣平師弟已經親往平谷軒轅世家了,力邀軒轅朗施主前來相助。料想這幾日就該到了!」
關天養這才吁了口氣,「那就最好不過了。說實話,就算沒有軒轅世家相助,我一個人也能搞定。只是我不通封印之術,須得從頭學起,這樣耗時未免就太久了些。若軒轅世家的人能盡快趕到那就最好不過了!」
廣印不禁歎道:「既是如此,我等就無後顧之憂了!」其餘幾名僧眾也說,「廣印師兄所言有理……」都紛紛議論了起來,氣氛分明較先前活躍了很多。
廣慧虛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靜,這才說道:「不知關施主還需要什麼?敝寺也好早作準備!」
關天養沉吟了片刻,「這樣吧,今晚我開列出一個清單來,明天一早你派人來取。有些東西不早作準備也是不行的!」
廣慧說:「如此最好不過!」便站起身來宣佈議事結束,要大家回去備戰明日的紅蓮宗攻山。一時間眾人興致大好,渾然沒有將魔道實力第一的紅蓮宗放在眼裡似的,竟都有笑有笑起來。
正要散去,陡聽得院中傳來一聲尖嘶,恍若被踩到尾巴的猴子,旋即一股陰風從窗外湧了進來,森寒侵體,教在場眾僧莫不色變。
關天養哎呀了一聲,「又是這陣妖風……」走到窗前探頭下望,只見廣思正揮掌朝一名僧人頭頂拍落,而四周人影閃動,奇快無比,有若鬼魅,當即大吃一驚:「什麼鬼東西?」卻見白龍已經到了院中,雙手合什,高宣佛號,濃郁的金光頓時從他手中澎湃而出,瞬息間就填滿了整個院子。
那些人影被金光罩住,頓時發出了恐懼的尖嘶,一個個的倒地掙扎,身上也騰起了濃濃的黑煙。關天養見此情狀,失聲驚呼道:「呀,怎麼回事?」不過片刻功夫,那些人影便不能動彈,但喉嚨裡依舊發出嘶嘶的怪叫聲。
待回過神來之時,關天養才發現廣字輩眾僧也都到了院中,唯獨他還留在閣子上,也顧不得會不會太過失禮,縱身從窗中跳了下去。落葉之後才看清那些尚在冒著黑煙的人影竟都是些光頭和尚,卻不知怎地成了這副模樣。
白龍席地而坐,低聲唪誦著經文。廣慧等眾僧也坐在白龍身後,低聲唱誦著。
關天養從來不曾有過的詫異,盯著那些冒煙的身影看了許久,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人,還是妖。好奇心驅使之下,他走到一具已經不再掙扎的軀體之前蹲了下來,本想細看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麼了,不妨那人陡地睜開了眼——那眼呀,竟是黑漆漆的,黑得不帶一絲雜色,既深且邃,還散發著妖異的光芒。最可怕的是這妖異的光芒還帶有一種可怕的吸力,似要生生將他的魂魄都吸走,撕扯得他神魂一陣劇痛。
這種劇痛是不經由肌肉神經傳統,直接作用於作用於靈魂最深處的,當場教他慘叫了出來。其餘本已經倒地的軀體也猛地翻騰了起來,閃電般朝關天養撲來。
白龍反應奇快,雙掌往前一推,洶湧的金光有如海嘯,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而上,直接將五具軀體當場撕得粉碎,旋即在黑煙中化為飛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阿彌托佛……」在黑煙完全散去之後,白龍的口中才響起了佛號聲,好似靈山佛吼,直震得群山皆嗡嗡作響,經久不絕。
關天養捂著痛得快裂開的頭,強忍著才沒有再慘叫出來,只是高聲叫道:「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到底是什麼?」經歷過百鬼夜行的他連鬼嘶都不怕,如今卻只是被瞪了一眼,就痛得快要死了,更何況如今的實力已比昔日可比,實在教他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白龍走上前來,將會扶住,「來,坐下來……」
關天養依言而行。
白龍將手掌輕輕按在關天養的頭頂,金光霎時大盛。
關天養只感到一股熾熱的力量緩緩灌注了下來,好似有人拎著一桶滾沸的水正一點一點地朝著他頭上澆一樣,難受異常。好在燙過之後,那詭異的撕裂般的疼痛迅速地消失了,整個人也說不出的疲倦,昏昏欲睡。
約茶盞功夫後,滾燙的感覺這才消失。關天養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卻發現實在不容易做到,只聽白龍說:「沒事了,若是你想睡,那就好好地睡上一覺吧!」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因為這出意外,原本已經活躍起來的氣氛沒有了。包括廣慧在內,所有僧人都怔怔地望著白龍,而白龍卻忘著已經被烏雲遮住的天空,久久不語。
廣慧到底是忍不住了,率先開口問道:「大師伯,這,這是不是說明封印已經徹底鬆動了?」
白龍搖頭。
廣印有些著急,「若說不是,為什麼這幾名弟子會被魔氣感染?」
白龍這才低下頭來,看了廣字輩眾僧一眼,淡淡地道:「好了,都回去吧,明天還有一場大戰等著我們!」便轉身回閣子裡去了。眾僧面面相覷,渾不然該如何是好,一個個的眼裡儘是難以掩飾的驚懼之色。
廣慧宣了聲佛號,「想必大師伯已有應對之法,各位還是回去吧!」眾僧這才不甘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