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聽了這話,竟是滿臉的無奈和悲慼。高公公道:「仙長有所不知,聖上自登極以來,日夜操勞國事,二十三年如一ri,不曾有過半分的懈怠。儘管聖壽才四十有八,卻,卻比八十老翁都,都要老……」說著,竟然當場哭了。
「四十八歲?」關天養更加驚愕了,道:「我差點以為你都八十四歲了呢!」
蕭澈道:「仙長笑話了。朕生平最慕仙道,只可惜家國社稷繫於一身,又無兄弟可以托付,只得一肩擔了起來。不想二十三年一晃眼就過去了……朕實在是糊塗,這裡豈是說話之地?仙長這邊請!」
關天養嗯了一聲,與蕭澈並肩而行,道:「你便是百姓口稱道的元康皇帝了?我只當你姓元名康,原來不是!」
蕭澈只當入山修行者都不通世務,所以也不為怪,就道:「元康是朕建極的年號,至今已用了二十三年。不知仙長都聽百姓如何評述於朕了?」
關天養道:「我這一路東來,聽百姓們都叫你元康老佛爺,還說你讓他們吃得飽了,穿得暖了,沒有戰亂災禍之憂,都盼著你長命百歲。我就好奇,這個元康老佛爺是誰,想會他一會。到了中京後才知道原來是當朝皇帝。」
關天養所言非虛。自中平以來的六十年裡,社會安定繁榮,百姓生活較以往好了太多。特別是元康三年以來,大玄朝歷經數百年的積澱和發展,國力達到巔峰,百業興盛,戶口激增,已是遠超歷代了。
聽著這樣的話,蕭澈嘿嘿地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孩子一般,既天真,又有些靦腆。他道:「朕也不過,不過是做好份內之事,怎麼當得起百姓們這般,這般……」說到這裡,竟然咳了起來。
聽著空空的聲響,關天養眉頭一皺,道:「你這是什麼病?看樣子時日也不多了吧!」
這話一說出來,眾隨從的臉色無不大變,都是驚恐異常。蕭澈卻點頭道:「仙長神目如電,朕確實,確實時日無多了!」神情一黯,高漲的興致頓時大減。
關天養道:「看來我是來得很及時。」說著拿出一枚【回春丹】道:「這是我一位小蓬萊的道友所贈,能療治百病。就送給你吧!」
蕭澈看著裝在白玉匣裡的碧綠丹丸,頓時呆了。高公公本是個人精,卻也不知道是該接,還是婉拒了。畢竟皇帝的命可是天底下最值錢的,這位青城山的天寧子來歷又不明,萬一毒死皇帝該怎麼辦呢?
蕭澈似乎不怕,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接過,道:「可是蓬萊島的仙丹?這,這,仙長,朕如何受得起?」
關天養道:「丹藥原是救人的,別人受得起,你為何就受不起?再者治好了你,豈不也等於治好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高公公當即道:「仙長所言甚是。陛下龍體康健,國運自然昌隆,那便是天下九萬萬百姓之福呀!」
關天養道:「百姓盼你長命百歲,那怕是不太現實,畢竟這世上沒有長生的神藥,但讓你多活上幾年還是能夠的!」
到了勤政殿,關天養見殿宇雖大,擺設卻是很一般,一點也不華麗,全然不像帝王日常起居,處理政務的所在。關天養盤算著時間上還來得及,就將手中的長劍遞上,道:「皇帝,這柄劍是我歷時百年方才煉成,雖算不得稀世珍品,但也不是凡物。今日便送與你吧!」
蕭澈並沒有伸手去接,道:「這,仙長,朕如何當得起?」
關天養道:「此劍也是有靈之物,我寄於交易所售賣多日,也無人買了去,想來就該歸你。你若不受,我這東來遊歷便算不得完滿了!」
蕭澈頗有些為難地道:「朕若固辭,豈不寒了仙長拳拳之心?了不得只有腆顏受之,卻是慚愧萬分呀!」伸出雙手來接了過去。
關天養道:「區區之物,何愧之有?」見蕭澈將劍將到了高公公手裡,就道:「你便不想看看這劍與一般的寶物有何不同?」
蕭澈道:「這,在仙長面前展露兵刃,朕怕是有失恭敬!」
關天養道:「何必講究這些?」
「是!」蕭澈從高公公手裡拿過劍來,輕輕一拔,喀的一聲輕響,長劍便如流水般從劍鞘裡滑了出來。龍吟之聲不絕於耳,幽藍的光芒頓時將勤政殿充得滿滿噹噹的。
高公公驚呼道:「天哪,靈器,當真是靈器呀……陛下,這便是傳說中真正的靈器。」
被劍身散發出來的靈氣一激,蕭澈的精神為之大振,輕舞了一個劍花,大叫了三聲:「好,好,好!」然後又才道:「朕畢生之願總算遂了,便是此刻死了,那也再無遺憾!」竟忍不住當場舞了起來。
蕭澈原來會些內力,卻也被病痛給耗得乾乾淨淨了,多年不曾使過的劍法也變得僵澀起來,但劍上的靈氣滋養著他乾枯的身體,竟讓他恢復了些許活力,劍法也是越使越順當。高公公已經有多年不曾見他這般舞劍了,忍不住拍手大讚。
關天養忍不住點頭讚道:「看來這劍合該歸你,一到你手裡便靈性渙發,不同於尋常!噫……這是怎麼回事?」
蕭澈聽他發出驚異之聲,當即停了下來,問道:「不知仙長有何疑問?」
「奇怪,這靈光之中怎地有凶煞之氣呢?竟將瑞氣也衝散了不少!」
蕭澈一聽有凶煞之氣,神情一變,道:「不知仙長所言的凶煞之氣是指什麼?」
關天養道:「凶煞之氣最為不祥,一旦被其所侵,福祿大損不說,還會傷其性命。今日城中可有凶煞之事發生麼?」
蕭澈似乎也忘了將劉家滿門處斬的事,搖頭道:「怎麼會有凶煞之事?高雲從,立即派人去內閣問問,城中可有發生災禍?」
高雲從應了聲是,快步朝殿外跑去,沒幾步又轉了回來,道:「陛下,奴才記得今日午時三刻劉世宏一家老小將在東市口斬首。不知仙長所說的凶煞之氣可是應了這事?」
蕭澈眉頭一皺,沒有說話。關天養道:「這個劉世宏是什麼人,為何一家老小都要被處斬?」
高雲從道:「仙長有所不知,這劉世宏是大夫,因醫術不jing,治死了陛下的愛妃李娘娘,被問了個大逆不道之罪,滿門抄斬!」
關天養滿臉的不悅,道:「醫術不jing便要禍太滿門麼?皇帝,這是什麼道理!」
蕭澈頗有些尷尬,道:「這個劉世宏被人稱為神醫,都說有起死回生之能,原來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朕的愛妃也就罷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誤死他手!」
關天養搖頭道:「不然。凶煞之氣生成,乃主有人為製造殺戮,而被殺之人又非悛惡凶頑之輩,或是其中藏有冤屈。凶戾之氣主有天災橫禍,非人力所能抗及。皇帝身體欠安,該多行仁義之事,以積福德,方才能夠保證福澤綿長,身體康泰!這劉世宏治死皇妃,怕是另有內情。便是他有罪,也禍不及家人,不知皇帝以為呢?」
蕭澈聽了這話,心下是又驚又懼,哪裡還敢反對,道:「仙長所言甚是,朕這就下旨刀下留人,將劉家人等先行拘押,待問明案由之後,再作定奪!」
關天養道:「便是有罪,那也不及家小。人命畢竟關天,皇帝還請慎重些!」
「是,多謝仙長教誨!」
關天養知道多留無益,就道:「我好生將養,我也該去了!」
蕭澈忙道:「仙長如何這般匆忙?何不在宮中盤桓幾日,再行歸山?」
關天養搖頭道:「你這宮中門禁森嚴,住著也無趣得很。再者我那新收的弟子也需得好生點撥一番,還要費上一番功夫,那有精神在你這裡耽擱?」
蕭澈異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然有這等福緣?」
「他與你一樣,都姓蕭,單名一個延字。數月前我曾在九夏城見過他,深以為異。若非為了他,我也不會來中京了!」
「蕭延?」蕭澈大吃一驚,道:「哪一個蕭延?」
「哪一個?」關天養故作不解地道:「難不成中京城裡叫蕭延的人很多麼?」
「仙長誤會了。朕有個兒子也叫蕭延,兩月前正巧奉旨去了一趟九夏城。原來頑劣之極,回來之後說是遇見了異人,性子大為改變,著實令人不解得很!」
關天養搖頭道:「我不曾詢問過他的家世,他也未曾告訴過我,至於是不是你兒子,你問他去吧!」說完,一個【逐ri】衝出勤政殿,然後賣弄起身法,飄然出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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