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了故事,杜友逢也不再去集賢宮辭行,就與關卿雲一道走了。
關天養望著他們去的方向,心潮起伏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懷著異常複雜的心情回到集賢宮,關天養見李延極正和程有涯在說話,許晉言、魯長恭和孟寒通列坐一旁相陪,從乾坤庭請來的拍賣師也坐在程有涯下首,氣氛很是熱烈融洽,一時間連上前見禮的心思都沒有。若不是為了不失禮數,他已經扭頭走了,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地消化揣摩一番杜友逢所說的話。
李延極見他站在門外,神情迷茫,似乎徘徊不決,就招手叫道:「關兄弟,請進來說話!」
關天養應了聲是,這才走進殿裡,躬身見禮。
李延極指著孟寒通下首的空位道:「坐下吧!許師兄,煩你把拍賣所得都交給關兄弟!」
許晉言起手應了聲是,就從身後弟子手裡接過一隻托盤,盤裡盛著一隻乾坤袋和一面玉牌,起身端到關天養面前道:「關兄弟,袋裡裝的是兩萬萬晶玉錢據,俱是通大恆錢莊開具的,見據即兌!這一面是青城山一處洞府的符牌,若是沒有它,便是神仙也進不得洞府。」
「青城山?」關天養聽著這個名字,心下分明一震。他當然知道青城山是位於西蜀益州城西的一處名山勝地,原是道家第五洞天,卻不知怎地落入了蜀山派之手,又被質押成了兩萬萬晶玉,用來拍買龍鱗。若真是這一座名山,別說是兩萬萬晶玉,便是二十萬萬、二百萬萬也值了,只是他卻不敢相信蜀山派竟會如此捨得,忍不住問道:「便是西蜀益州城西的那座青城山麼?」
程有涯笑道:「不錯,這處洞府便在青城山中。」
關天養心下一顫,暗暗駭異道:「果然是了!」也吃不準蜀山派到底是怎麼想的,手筆如此之大。猶豫之下,將拿起來的符牌又放了回去,笑道:「這個,怕是太貴重了吧?晚輩受不起!」
程有涯哈哈大笑道:「關兄弟莫不成當成是整座青城山了?」
關天養一聽這話,才知道並非是整座青城山,而是山中的一處洞府,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心說:「既是幽靈宮作的評估,想來也不會有太高的溢價。」就笑道:「我還當蜀山派把整座青城山都賣了呢,嚇得我都不敢接手了。」這才將符牌拿在了手裡,仔細地觀摩。
程有涯見關天養看得認真,便斂了笑容,道:「關兄弟,我也不瞞你。青城山絕大多數地方還是符菉宗的產業,只有這一處洞府是歸我蜀山派所有。符菉宗一直想從我們手裡買過去,因價格和其他方面的問題,我們一直未曾答應。也正是這樣,我們蜀山派和符菉宗的關係搞得有些僵!」
關天養心下一凜,暗道:「果然有機關!」眉頭頓時擰作一處,苦笑道:「程前輩,你這不是在坑我麼?」
程有涯忙道:「關兄弟誤會了,我蜀山派絕無坑你之心!」
關天養輕哼了一聲,將符牌又放了回去,瞟了一眼程有涯,斟酌著道:「程前輩,恕晚輩直言了,你們蜀山派這樣做,豈不是在藉機把麻煩甩給我,讓我去跟符菉宗鬥?」
關天養目光凜凜,大有逼問之意,程有涯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從容地笑道:「符菉宗只是一直想將這處洞府也收歸名下,但他們畢竟是名門大派,不至於恃強搶奪。這點關兄弟是大可放心的!」
關天養心裡像吃了蒼蠅般膩味。既想發作,又礙於程有涯是蘇少白的師父;想把這口氣給嚥了,卻是怎麼也不心甘。頃時之間,臉色便青了下來,愣愣的一言不發。
李延極見他神情又是憤怒又是憋屈,卻又礙於程有涯的身份和情面不好發作,就笑道:「關兄弟,想來你是多心了。符菉宗畢竟是明門正派,行事還算光明磊落,恃強凌弱,落人口實的事他們是幹不出來的。若這處洞府在蜀山派手裡,那便是勢均力對的門派之爭,誰都不肯退讓半步,要不然傳將出去會大損顏面。現在轉到你手裡,不但可以趁機消彌兩派之間的爭端,還讓你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豈不兩全?若不然蜀山派又豈會以兩萬萬晶玉的價格賤賣了?洞府歸在了你名下,符菉宗便是想爭,也怕落人口實,只得作罷。」
程有涯忙點頭道:「李宗主此言甚是。一直以來,這處洞府就成了我蜀山派與符菉宗之間的絆腳石,雙方為此鬧得很是不愉快。若說賣給他們吧,我蜀山派一不缺錢,二也不懼怕他符菉宗,為什麼要賣呢?若說繼續留著吧,符菉宗一直覬覦。當真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有肉。這些年來,為了不激化兩派的矛盾,我們一直都將這處洞府閒置著,只是偶爾派弟子過去灑掃一下,以免荒廢了。眼下拿它來置換了龍鱗,正得一舉多得的好法子。憑心而論,我蜀山派絕無坑關兄弟之心。一則是沒這個必要,二則便是想坑也坑不著!」
魯長恭呵呵地笑道:「關兄弟,程夫子說的是實誠話。你想想,若是有消息傳出,說符菉宗要謀奪你的洞府,他們的臉又該往哪裡擱?普天之下,誰不知道符菉宗是頭一號愛臉面的?」
關天養左思右忖,覺得這些話雖都是極有道理的,但也難保符菉宗不會暗中跟自己為難,就起身對程有涯一揖,道:「程前輩恕罪,是晚輩多心了。但晚輩自幼飽受傾軋,難免有些多疑。再者若符菉宗真要與我為難,以我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奈何他們不得。到時怕會財物兩失不說,還得飽受一肚子氣。所以不免有些激動,還請程前輩諒解!」
程有涯心下暗鬆了一口氣,笑道:「事前作出這樣的打算後,我們也曾料到你會有這方面的擔心,所以我才會留下來當著重極門各位道兄的面把事情都與你說清楚。你若還有什麼疑慮,盡可以提出來!」
關天養拿起壓在玉牌下由幽靈宮作出的評估說明看了一遍,道:「此處洞府附帶的晶玉礦脈可以開採麼?」
程有涯道:「可以。我蜀山派曾經就打算開採,但符菉宗是百般阻撓,我們也就不得不放棄。」
「他們阻撓?」關天養不解地道:「理由呢?在自家地盤上收穫自家的東西他們也管?」
「這個……容我打個比喻,就好比你的鄰居有塊地在你的後花園裡,而這塊地下又藏著寶物。你一直想把這塊地弄到手來,讓自家的花園更完整。地是他的,地中的寶物自然也是他的,他要採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你看著能樂意麼?」
關天養搖頭苦笑,道:「也就是說,這些晶玉我未必能夠弄到腰包裡去!」說罷,也不顧一眾前輩高人的臉面,長歎了一聲道:「看來,這筆生意是虧大了……」
程有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默然地看著茶碗裡飄浮的茶葉。符菉宗原本出價兩萬萬三千萬晶玉要買這處洞府,但蜀山派礙於顏面,一直不肯賣。為此雙方很是生出了些嫌隙。幽靈宮經過一番詳細的評估,認定這處洞府和其附帶的資產總價值約在兩萬萬五千萬晶玉左右。為了拍得龍鱗,又為了將這個麻煩甩掉,蜀山派這才決定以極低賤的價格抵了出去。若是別人,眼看著大大地賺了一筆,定然是歡喜不禁,可關天養卻覺得是吃了大虧。試問,他又該如何說呢?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