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一入口,一股清氣頓入腦腑,渾渾欲睡的感覺頃時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見她兀自半信半疑,就道:「放心吧,這是仙藥,別說小小的屍毒了,再可怕的毒都能化解得了……」
女子儘管覺得關天養的話過於誇大,實不足以全信,但還是抱著孩子站起身來蹲了個萬福,「小兄弟的救命大恩,教我,教我何以為報?」
關天養道:「這也是你自己命好,要不然怎麼會遇上我們呢?更說不定是你夫君為官清正,上天不忍見你們夫妻陰陽相離,更不忍讓這個孩子這麼小就沒有了媽媽,所以才讓我們遇上了。」說完,呵呵地笑了。
女子也忍俊不禁,笑著流下了劫後餘生的眼淚,卻將懷裡的孩子抱得更緊了。
關天養見她臉上的青氣漸漸退去,顯是【上清化毒丹】起效了,這才鬆了口氣,問:「你怎麼會遭遇這麼凶悍的殭屍呢?」
女子道:「雲夢府遭了大水,什麼都被沖得沒了,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為了逃難,我帶著孩子和家人,決定繞道走沅江府去商縣,不想,不想竟在這裡遇上了殭屍……」
關天養哦了一聲,實在想不到靈泉山的異寶出世竟然製成了如此巨大的災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這可真是一場災難呀……慎明,你守著大姐,把你的咒語準備好,萬一那些鬼東西又來了,你就給我念。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慎明道:「好,你去吧,我會的!」
關天養兜了一圈,除了滿地的鮮血,連具屍體也沒有看著,不免很是有些納悶。見天色將明,就領著女子回到他們的宿營處,讓出了帳篷給女子喂nai,他們就守在外面,不過片刻功夫,天色就大亮了。
女子喂完nai出來,凌亂的鬢髮已經收拾整齊,或許是因為昨夜受了太多的驚嚇,臉色看上去十分的蒼白。見著關天養和慎明站了起來,她納頭就往下拜,道:「二位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
關天養忙扶起,「大姐,你這是何必?起來,快請起來!」
女子道:「二位救了我們母子,這份恩情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還得起!」說著,又激動得要哭了。
關天養道:「行,行,我們救了你,你記著就是了。好不好?別拜,你比我們都年長,拜得我們心慌!」
女子哧地一聲笑了,道:「這有什麼心慌的?!總之,二位的恩情,我們駱家會永遠銘記!」
關天養見她不起身,也不好強扶,只得道:「好,銘記就行,只要別拜。」見女子衣衫被扯爛,還滿是血污,就拿出自己的來,「大姐,你衣服也破了,先換上我的吧,等到了沅江府再買合身的!」
女子臉色一紅,「這個,這個……」
關天養道:「出門在外,又是劫後餘生,你也不必講究。再說我都叫你大姐了,你便當我自家兄弟就是!」
女子唉的一歎,眼裡掠過一絲淒慘之色,「那就謝謝小兄弟了……」
換過衣服出來後,關天養頓覺眼前一亮,心下暗道:「這位駱夫人,生得好整齊呀……」
女子見關天養怔怔地盯著她,就道:「是不是不好看呀?」
關天養連忙搖頭道:「不,不是……英姿颯爽,很好!哎喲,還沒請教,大姐怎麼稱呼?」
女子襝身一禮,「不敢,賤姓王。全文字小兄弟尊姓,這位小師傅法號上下怎麼稱呼?」
關天養道:「我姓關,關二爺的關,名天養,天生天養那個天養。這位小師傅法號慎明。」
駱王氏道:「原來是關兄弟和慎明師傅。關兄弟說曾見過拙夫,不知,不知他現在情況可好?」問完,臉上已浮起了兩團紅暈。
關天養道:「嗯,不錯,很好……」見太陽已經升上了地平線,就拿出乾糧來,「天地亮了,還是先吃點東西趕路吧。爭取天黑前能到沅江府!」
駱王氏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走出不到三十里就已經吃不消了。可她不像慎明那樣吵著要休息,只是咬牙苦撐。關天養見她咬著嘴唇不言語,額上全是冷汗,就問道:「大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駱王氏強笑道:「沒,沒什麼……」
關天養道:「是不是累了?」
駱王氏連連搖頭,「哪,哪有?」
關天養見她雙腿直打戰,一雙小腳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放似的,說不出的彆扭,心下頓時瞭然,點頭道:「哦,是腳磨破了吧?該死,該死,是我疏忽了……」
駱王氏連說沒有,關天養卻笑道:「出門在外,你又帶著個孩子,若是一味講究,你不但要受罪,孩子也得受罪……」四下裡張望,想看看有沒有村落,能買頭牲口來給駱王低代步。
駱王氏卻看透了他的想法,「再往前二十里便是馬頭鎮,到那裡便好了!」
關天養哦了一聲,本想背著駱王氏趕路的,又怕他顧忌男女大防,話到嘴邊也就吞了口去。又想到慎明是和尚,駱王氏該沒有這方面的顧忌吧?可以慎明的年齡和體力,又哪裡能夠買得動駱王氏呢?正犯難處,就想到了然曾經教授過的【牽屍術】,心下一亮,暗道:「我何不這樣?」
拿了一道【神行符】,要駱王氏貼在腿上,然後拿出了根繩子要她繫在腰上或者手上。駱王氏不解地問道:「關兄弟,這是做什麼?」
關天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山人自有妙計!」
駱王氏繫好繩子後,關天養就念起咒語,叫了一聲:「起!」就感到繩子那頭駱王氏變得輕飄飄的了,就道:「慎明,咱們得趕快點,爭取天黑前能趕到沅江府城!」就大步邁了出去,慎明繼續小跑著跟上。
駱王氏卻駭道:「這,這怕是不能。沅江府還有一百好幾十里地呢!」
關天養回身笑道:「放心吧,一準能的……」
駱王氏這才發現自己的步子突然輕了、快了,就像飄在空中似的,一點也不費力,走起來還像坐在騎馬一樣的飛快,頓時驚道:「關兄弟,這,這是怎麼回事?」
關天養嘻嘻笑道:「小法術,沒什麼奇怪的!」
駱王氏這才驚歎道:「原來,原來關兄弟和慎明師傅是神仙中人……」
這一路趕下去,果真不到天黑就到了沅江府城外。關天養解了繩索,要駱王氏撕了符菉,「大姐,我可不曾欺誆吧?天還沒黑,咱們就到了!」
駱王氏滿臉的欽佩,笑著點頭道:「是,會法術就是好!」
尋了家客棧安頓下來後,關天養就問駱王氏有什麼打算。
駱王氏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半晌才道:「……駱家在沅江府是無親無友,我如今也是身無分文……嗯,了不得,了不得只有求關兄弟作主了」
關天養拍著手道:「這樣你看如何?我們去尋家鏢行,錢由我來出,讓他們護送你們母子去商縣。可行麼?」
駱王氏一歎,滿眼的感激,「如此一來,我們駱家欠關兄弟的情就更沒法子還清了!」
關天養道:「記著就行,還不起不還就是了」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駱王氏不禁對關天養的氣魄所折服,深為納罕,暗道:「看上去他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卻不想有這樣的身手,還有這等的見識和氣魄,著實令人欽佩。」
第二天一早關天養就去了鏢行,言明要護送人去商縣尋親。鏢行的鏢頭就問他護送幾人,他說一大一小兩人,但對方是商縣縣令的家眷,無論如何也得保證安全。鏢頭沉吟了片刻,就開出了三百兩銀子的價碼,說派最好的鏢師護送,隨行的粗使婆子、照顧丫頭都由鏢行出,得先交一百兩定金,要送到後再交剩下二百兩。
關天養道:「沒問題。」拿了一百兩銀子的銀票遞上,想到九夏一帶最近人多事雜,萬一駱琳出公差,或者是升調了呢?又拿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上,道:「我再給你加二百兩銀子!」
鏢頭反倒不解了,「小哥,這是什麼道理?」
關天養道:「若是沒在商縣尋到這位駱縣令,就凡請貴行將他們母子護送到總督府,請總督齊大人代為安頓。就說是我——我叫關天養,你一說齊大人就該知道——托他幫忙照顧一下這對母子,再請他幫忙找到駱縣令,幫其一家團圓!這沒什麼問題吧?」
沅江府也在三楚行省的轄境之內,鏢頭一聽關天養竟然是也總督齊大人攀得上關係的人,聽這口氣,明顯關係還不一般,慌忙應道:「原來小哥是總督大人的親友?這,這二百兩銀子還請收回,請放心,這人我們是一定護送到的!」
關天養擺了擺手,「不必,就當酬謝鏢師的腳力錢吧。」
鏢頭越發的感激和敬佩,就把這樁任務當成頭等的大事來辦,要親自護送。又讓備了馬車,安排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兒侍候駱夫人,然後才去客棧接人。
臨到分手了,駱王氏對關天養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關天養卻說:「大姐,好人自有好報,你去吧。祝你們一家早日團圓!」也不再囉嗦,拉上慎明就走了。
慎明邊走邊往回看,見駱王氏還站在車旁翹首而望,就道:「關施主,駱夫人還在看你呢!」
關天養笑道:「喲,小和尚莫不成是動凡心了?」
慎明道:「動凡心?什麼意思呀?」
關天養道:「走吧,難不成你還指望她謝你什麼好處?」
慎明道:「不,關施主,我覺得,我覺得……」
「覺得什麼?」
「我覺得你真是一個好人。做好事還不求回報,這樣的人可真少呀!」
關天養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好人?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確實是個好人。既然我是好人,那你以後就該聽我的話,明白麼?」
慎明使勁地點頭道:「我會的,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再累再苦,我都不叫了……」
「這樣就最好。你要做個聽話的好孩子!」
或許通過這件事,慎明對關天養蠻橫無情,粗魯無禮的印象完全改觀,現在他看著關天養,目光裡竟流露出了崇敬之情。看得關天養是心中發麻,連連暗叫受不了。
沅江是個中等府治,沒有鬼市,交易所售賣的東西也有限,連符菉也買不到,關天養也只得暫行放棄強化短劍的打算。添置了些路上必須的物品,又去牲口市場買了兩匹馬後,就經南門出城,直奔江東行省而去。
若不是九夏重建在即,所有的民船都被徵調,關天養絕不會選擇走這條路的。江東行省位於大江之東,隔著九夏有萬里的水程,但若是船好,一天行個五百里不是問題,也就是二十來天的便可抵達江東行省。走陸路的話,一天三百里就算是快的,雖說只有六七千里行程,卻也要一個多月才能抵達。關天養之所以決定在雲夢湖棄舟登岸,改走陸路,是因為所乘之船太小,上游這段倒還能應付,再往下就水急浪高,須得大船才行。再者只要有了馬,也未必就比走水路慢多少。
出了沅江城後,關天養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說不出的難受,便時不時地往回看,想知道是不是被哪路強賊盯上了梢。
慎明見他老是扭頭回看,就問道:「關施主,你在看什麼?」
關天養就道:「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好像被人盯梢了?」問了之後又覺得自己是問道於盲,以慎明的修為和江湖經驗,豈能發現異常?
沒想到慎明驚道:「呀,你也有這種感覺麼?好奇怪呀……」
關天養更奇怪了,「你也有?」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懷疑慎明在逗他樂。
慎明道:「就好像,就像我弄壞了師兄的東西,他們又不敢打我,就拿眼睛盯著我,渾身都不自在……是不是這樣,關施主?」
關天養越發的不解起來,「正是這樣呢!那你有發現是誰在盯著我們麼?」
慎明苦惱地搖著頭,「不知道!」
關天養吹了口氣,哼了一聲,嘿嘿冷笑起來,「是禍躲不過,走吧!」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到了下午,被盯梢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慎明問是為什麼,關天養道:「可能是被哪種大王爺爺給瞧上了。今天晚上咱們得小心點,別著了道就是!」
「大王爺爺是誰?」
「就是山大王,土匪,強盜!」
慎明臉色刷地一下白了,「這,這,這,關,關施主,那,那咱,咱們,怎麼辦?」
關天養見他嚇成這樣,就道:「你這小和尚,殭屍鬼魂你都能收伏得了,還怕幾個強賊不成?」
慎明哆嗦著,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聽,聽說,他們,他們都是殺人,殺人不眨眼的?」
關天養哼道:「他們殺人不眨眼,難不成我就是閉著眼睛的?」
慎明念了聲佛號,「關施主,不可殺生,不可……」
關天養怒斥道:「狗屁。你不殺人,人就要殺你,那你該怎麼辦?」
慎明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見慎明迂闊如此,關天養不禁暗暗感慨,「了然大師那麼灑脫的一個人,怎地就教出這麼一個迂腐的徒弟來?」
天還不黑,他們就到了一處小鎮,關天養說不趕路了,先歇下,看看情況再說。
慎明一切都聽從他的安排,自然無話可說。
吃過飯後,關天養就說他出去走走,要慎明呆在店裡等他,別亂跑。慎明就說他還要做晚課,不會出去亂走的。
關天養出了客棧,在鎮上閒逛了起來。沒走出多遠,那種被盯梢的感覺又來了。他心下不禁有些暗怒,罵道:「驢ri的,誰呢?敢惹你家小關爺,活膩了麼?」留心觀望,卻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
熟悉了鎮子的地形後,他也回到了店裡。慎明的晚課還沒有做完,他就先睡了。
躺在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的嗡嗡誦經之聲,他也睡不著,只是在悶著想事情,想怎麼會被強賊盯上了。
最先懷疑是鏢行與強賊是同夥,後來又覺得不可能。可他出行在外,素來小心,錢財從不露白,怎麼就會被山大王給盯上了呢?
想到這裡,他猛地一驚,坐了起來,暗道:「娘的,什麼樣的強賊能逃過你家小關爺的眼睛?被盯了大半天,卻不知道是什麼人在盯著,難不成,難不成是修行者?」旋又覺得修行者斷不至於墮落到當強賊,怕是盯梢的人異常高明,以至於自己才沒有辨出是誰來。
慎明做完晚課就洗漱休息。關天養怕他睡得過死,萬一出了事故都不及應變,就叫道:「慎明……」
「關施主,你還沒睡麼?」
關天養道:「嗯。jing醒點,別睡得太死了,知道麼?」
慎明哦了一聲,「知道了!」沒過片刻,關天養就聽到微微的鼾聲傳了過來。
上半夜,關天養不敢睡得太死,三更之後,他是根本就沒睡,躺在床上,睜大著眼睛,聽著周圍的異常動靜。
四更在不知不覺中來了,期待中的異常情況並沒有出現。關天養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他暗暗告訴自己,若到了五更都還沒有異常情況出現,那就是自己多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依舊沒有出現任何情況。急著趕路的旅人已經起床,後廚也生起了火,開始烹製早點……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關天養雖然不怎麼累,可一晚上熬下來,也覺得無聊,就想著趁天還沒有亮,瞇一會兒,養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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