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幽靈宮,關天養就對身邊楚庸道:「我今兒才算看明白,這個沈天照呀,比個女人都扭捏!」
楚庸道:「也不能這麼說。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辦事的風格也不一樣。你現在身份地位不同以前了,他若直咄咄地要你去躲起來,你又會怎麼樣,怎麼看?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敲,他也是照顧你的面子,才拐來拐去,拐了這麼多彎彎道道!」
「我最討厭人家這樣跟我繞彎了。真是莫名其妙……」
「別拿好心當成牛肝肺。沈天照這人很不錯,待人處事都很厚道的。只是過於謹慎,也欠缺了些果決!」
「那你說怎麼辦?真躲起來麼?」
楚庸道:「天下樓的法寶不是早賣光了麼?你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去強化一些來!既避了風頭,又補充了貨源,一舉兩得嘛!」
關天養點頭道:「不錯,我也正盤算著該去強化點法寶出來了,只是二狗子傷還沒好,店裡事情又多,我總不能就此甩手不管吧!可眼下的九夏城亂成了一鍋粥,哪還有一塊清靜的地方呢?」
「城裡沒有,城外去找吧。」
「城外?」關天養苦笑道:「到處都是奪寶的修行者,城外怕是比城內還不安全。」
楚庸道:「絕對安全的地方沒有,但尋個相對安全的所在還是能夠的!」
「相對安全?」關天養道:「你是指哪裡?」
「首先之地就是城西的地藏廟!」
關天養愕然,道:「那裡?呵,你倒是真會選。是不是覺得最危險的地方自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位了然大師如此了得,他的駐錫之地怕是就連玄武宮也不敢輕易去動,自然是頭等安全所在。不過地藏廟雖然安全,但去地藏廟的路卻不亞於黃泉路呀!」
「確實是比黃泉路都還要危險。那第二個選擇呢?」
「你在大洪山不是還有座莊院麼?去那裡躲上幾天也未嘗不可!」
大洪山位於九夏城東南的江邊,與靈泉山方向相反,在異寶出世的當下,幾乎沒有修行者會去關注那裡,當然也算一個上佳的安全所在。
「不好!」
「不好?」
「雖說大洪山的院子已是我名下的財產,但曾經屬於歐陽家的東西我都不想碰……」
楚庸道:「你這人有潔癖!」
關天養搖頭道:「不是潔癖,是誓不兩立!宋大叔於我恩比天高,他們為了謀奪宋家的祖傳寶物,幾乎害死了宋大叔家滿門。我現在若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原本屬於歐陽家的宅院,宋大叔知道了將作何想?」
楚庸道:「原來是這樣……」他還只當關天養有潔癖才不搬進歐陽家的大宅院裡住呢,原來是為了顧及宋奕的想法。只可惜宋奕一家已經慘死在了張天渝的手下,除了個宋介,一個活口都不曾留下。如此一來,關天養的顧及就是多餘的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宋大叔萬一已經死了呢?」
關天養臉色刷地一下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楚庸從那鎮定的眼神分明看了出來,他早已經猜到宋奕極有可能已經死了,只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不肯承認罷了。
「不可能!」關天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道:「宋大叔肯定是被好心人給救了……」話說到這裡,眼淚已然汩汩地湧了下來。
「唉……」楚庸一聲長歎,道:「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只是因為沒有證據,不願承認,是麼?」
關天養大吼道:「不可能,宋大叔沒有死,沒有!」
車伕聽見他們吵了起來,忙勒住馬韁,問道:「小關少爺,有什麼事?」
楚庸道:「趕你的車吧!」又對關天養說:「有沒有死,你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關天養突地撲起來,一把拎住楚庸的衣領,惡狠狠地逼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你安的是什麼心?」
楚庸道:「安的什麼心?安的是不想讓你再自欺欺人的心!」
關天養怒吼一聲,照面一拳打了過去。楚庸伸手架住,道:「宋奕對你是恩深義厚,但你也不能罔顧事實。其實那天晚上不止我,杜姑娘也在場,只可我們都無能為力,救不下來宋奕。」說完,深深地歎了口氣。
楚庸這一聲歎當然不是為沒能救下宋奕而惋惜,他的這一歎,是為關天養的執著。
關天養眼瞳本被被血紅充滿,聽完楚庸這席話後,就一點一點地散了開去,然後鬆開手,坐回到了墊子上,神情說不出的淒惶頹喪。
「宋大叔不會死的,宋大叔怎麼會死呢?他是為了躲避仇家,搬到外地去了……」
楚庸道:「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學會面對現實。只要是人就會死,早死晚死都會死。你若連這一點都看不透,又如何修行呢?當看著你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你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這就是天道的規矩,不可逆的!」
關天養哈哈地笑了起來,像是發癲了一般,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而瘋迷了。
「這還只是開始。在這條路上走著,永遠都有遭遇不完的殘酷現實,如果你的心不夠冷,不夠硬,那你最好是現在就放棄。安安份份地當一個商人,賺你的錢,娶一房妻子,養三五房小妾,生一群兒女,偶爾耍弄一下權勢……其實這也不錯。畢竟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終極夢想!」
關天養不再笑了,閉上眼睛,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你是不是在恨我?」
「恨你?為什麼要恨你?」
「揭穿了你辛苦掩蓋的事實!」
關天養吸了口氣,睜開了眼睛,抹掉臉上的淚痕,嘿嘿地笑道:「我更恨的是我自己!」
「恨你自己?恨你沒能救下宋奕?」
關天養沒有作聲,算是默認了。
楚庸道:「誰也救不了宋奕。你不能,杜姑娘不能,我也不能!」
「……」關天養喉頭蠕動,嚥了口唾沫,問道:「為什麼?」
「因為宋奕不是被人殺死的!」
關天養眼瞳陡地收縮了,驚道:「不是被人殺死的?」心下卻暗駭道:「難不成是被惡鬼厲魂麼?怎麼可能?」
楚庸道:「他是自殺的!」
「自殺?」關天養渾身的力氣瞬時被抽乾了,幾乎癱了下去,良久才質問道:「自殺?」
楚庸點頭道:「不錯……」他把宋奕自殺前的情形說了一遍,道:「想必他是自知活不成,便自我了結,以斷了歐陽錚的念想。只沒想到在這時候你就衝了進來,一拳打死了歐陽錚!」
「我衝了進去?」關天養全然記不起有這回事,眼神一片茫然。
「杜姑娘當時本想進去救人的,奈何卓雁翎突然出現,她也就不敢出手了。」
「那後來呢?」
「後來?」
「是誰把我送去地藏廟的?」
「把你送去地藏廟?」楚庸道:「我不知道!」
關天養暗道:「難道是杜姑娘嗎?」又覺得不可能,若是杜若就直接把他送回地藏廟了,何必把他送到城西三十里的地藏廟,而且還扔在後門外面呢?
「我們本來討論的是躲到哪裡安全,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是什麼意思?」
楚庸道:「你不是第一次拒絕去原本屬於歐陽家的宅第,我覺得你這人實在太固執了些,所以就忍不住說了出來!」
「哼!」關天養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外乎就是看到我在你面前難受……」
楚庸哈的一聲笑道:「看到你難受?你,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呀?!」
關天養道:「你自己是什麼人你自己清楚!」
楚庸別過臉去,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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