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追出里許,官道拐了一個大彎,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路邊尚留著新鮮而又凌亂的馬蹄印和車轍印。
關天養臉色有些發青,四下裡張望,尋找著下到崖下的路。杜若唉了一聲,道:「不用看了,人和馬都摔死了!」
關天養一怔,道:「你,你怎麼知道?」
杜若道:「這崖高三十餘丈,就算是石頭也摔得粉碎了,更何況是大活人?」
關天養臉色青得有些發白。杜若奇道:「怎麼了?你怎麼嚇成這個樣子?」
關天養道:「那個,那個,車上,車上的人當真都死了?」
杜若道:「一男一女,摔得……哎呀,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關天養哀叫一聲:「完了!」又說:「不行,我得去看看!」
杜若道:「你瘋了麼?」
關天養哪有功夫搭理她?沿著官道往下飛奔,全然顧不得一旦失足也會摔個粉身碎骨的危險。杜若快步追上來道:「你這是要做什麼?」關天養本沒有功夫搭理她,但想到她是修行者,猛地停下腳步,道:「你,你能不能幫我下去?」
「下去?下去作什麼?人都死了!」
「就算死了我也得去看看。我這一路追來,可不就是為了他們?!」
杜若啊了一聲,道:「他們,原來是這樣……」拉起關天養的手道:「小心了!」縱身一跳,兩人頓時騰空而起,朝著崖下墜落。
關天養驚得差點叫出聲來,他可沒想到杜若以這樣的方式下崖,兩番驚嚇之餘,腦子不免都有些混亂了。
崖下隨處可見摔碎的馬車和牲畜的屍骨,凌亂不堪。關天養循著剛才馬車墜落之處跑去,不斷暗責自己為什麼不追快一點,要不然何至於搞成這樣?
馬屍摔得四分五裂,內臟鮮血灑得到處都是,腥氣撲鼻,中人yu嘔。杜若生來愛潔,遠遠地站住,不敢過來。關天養也顧不得,從粉碎的馬車堆翻出了兩具屍體,果真是一男一女。女的頭摔得粉碎,已經辨認不出相貌,但從體形來看分明不是柳婭。男的五十來歲,兀自滿臉驚恐,自然也不是王大錘子了。
關天養這才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道:「還好,還好……」這才感到胃下一陣翻湧,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杜若遠遠地笑道:「我還只當你不怕呢!」
關天養跳了出來,捧了些乾淨的雨水洗了手,漱了口,這才道:「剛才可是把我給嚇著了!」
杜若好奇地問道:「你追的什麼人吶,緊張成這樣?」
關天養把大致情況說了,杜若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全文字看來你對朋友挺夠義氣的嘛!」
關天養道:「換作是我出了事,他們也一樣!」望著高不見頂的懸崖,道:「咱們現在又跳上去麼?」
杜若道:「不用跳!」
「不用跳?」
「你瞧好了!」杜若一把拎住關天養的後腰,將他向上一拋,關天養頓時感到一股巨力托著自己沖天而起,耳畔全是呼呼的風聲,不過眨眼間,崖上的官道已在眼前了。正不知該如何才能站得上去時,手臂已被杜若牽住,輕輕一帶,穩穩地站住了。
這就是飛騰之術麼?
關天養仔細地回想剛才經歷的剎那,想從中品味點什麼出來,卻什麼也抓不到。
「那你現在是回去,還是繼續向前追?」
關天養牽過馬道:「自然是繼續追了。」
杜若道:「那好,我便陪著你一起追!」
關天養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心下暗暗覺得若能得杜若陪著一輩子走下去那才好呢,可嘴上卻問道:「不會耽誤了你的行程麼?」
杜若道:「我有什麼行程?不過是到處瞎逛,哪好玩就去哪!」
關天養訝然道:「這算什麼?」
「遊歷呀!這都不知道!」
「遊歷?」
「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
關天養搖頭道:「是不是就是旅遊?」
杜若搖頭道:「也可以這麼理解。在我們修行界,遊歷的意思是:門下弟子修為達到一定程度後,可以申請外出遊歷,增長閱歷,結識朋友。有些門派弟子遊歷還需要完成師傅部署的任務,我沒有任務,所以想去哪就去哪,哪好玩就去哪!」
關天養哦了一聲,道:「你們修行可真好,既不擔心餓肚子,也不擔心沒錢過日子……」
杜若掩嘴笑道:「你說什麼呢?誰說我們不會餓肚子?即便是成功辟榖了,那也得服飲天地靈氣以濡養身體,要不然一樣會餓死。」
「還有這樣的事?」關天養還是頭一回聽說,很是驚奇。
杜若嘻嘻一笑道:「將來你有機會修行自然就會知道!」
關天養哦了一聲,神情鬱鬱。
天黑時,距離商縣尚還有五六十里路程,無論如何也是趕不到了。偏過落魂坡就前不著村,後不靠店,無奈之餘,兩人只得選擇在野外宿營。好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終於停了,風吹雲散,還露出了幾顆疏星點綴在天幕之上。
關天養選了個地勢高起,又背著風的地方搭建起了帳篷。
杜若坐在油布上,托著下腮,專注地看著關天養的一舉一動,彷彿是頭一回看人搭帳篷,顯得極是好奇。關天養每每回頭,她總是抱以嫣然一笑,好似微熏的春風拂過心底,禁不住湧起溫暖的醉意。
「她,她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妖孽,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有著讓人抵抗不了的魅力!」關天養心跳得越來越厲害,砰砰砰,好似在打鼓,怎麼都控制不住,腦子裡全被杜若的影子填得滿滿噹噹的。
「你的心跳的好厲害?」
「啊……」關天養一驚,暗道:「糟糕,她,她發現了……」心下一慌,一鏟子戳在了自己的手上,疼得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杜若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關天養捂著鮮血直湧的傷口,道:「沒什麼,沒什麼……」
杜若見他受了傷,鼻子一皺,道:「怎地這般不小心?」蹲下身來,挪開捂著傷口滿是泥土的手,取下腰間的水壺,道:「忍著點,有點疼!」熟練地將傷口沖洗乾淨,手指似拂弄琴弦般輕輕揮弄起來,只見一抹淡淡的綠光蕩漾開來,寸許長的傷口迅速地癒合了,連疤痕都不曾留下一點。
關天養驚奇地道:「這就是法術麼?好神奇呀!」
「這叫【小回春術】,是最簡單的法術!」
「【小回春術】?」關天養一怔,心說:「這名字好熟悉呀!」略一想,眼睛頓時一亮,道:「chun者,復也,生也。回者,歸也……」他一氣背誦下去,杜若是越聽越驚奇,道:「你,你怎麼知道【小回春術】的心法?你,你莫不成也是咱們小蓬萊門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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