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的傷勢雖然不輕,但幸而只傷及肋骨,並未延及臟腑,所以郎中包紮過後只是囑咐要按時換藥及休養便可。|至於蕭婧,她所受的那一掌夏晉並未用足力道,傷勢倒也並不重,只是後背上淤青了一大塊罷了。
但那郎中替她把脈時,卻頻頻皺眉。夏昱看出對方神色不對,但見蕭婧神色淡然,便也不好問出口,只等那郎中到了樓下開藥方時才細細詢問。
那郎中是與夏昱相熟的,當下皺眉道:「二公子,你我相識一場本不該有所隱瞞,只是帝都人人皆知你的夫人乃是金枝玉葉,皇家的事牽涉頗多,我不敢妄言。」
夏昱見他言語含糊,便鄭重道:「葉兄還信不過我嗎,夏昱以性命擔保,今日葉兄不曾到這裡來過,也未曾給這府裡的任何人醫治過。」
葉青注視他良久,眉峰越發緊蹙:「以殘留毒性的強烈程度來看,這人怕是早就活不成了,若是肯花這樣大的功夫把她救活,何以讓毒性仍滯留體內?日子耗得久了,身子會被餘毒一點點蠶食殆盡。」
夏昱眸光一沉,半晌沒有說話,葉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都告訴了你,我也不繞彎子了,你想利用她做什麼,還是快些吧。」
「多久?」
葉青先是一怔,隨即便反應過來他問話的意思,沉聲道:「若是好好調理,大約一年。」
夏昱抬起頭,平靜道:「我知道了,你先隨野鶴去罷。」
葉青點點頭,跟在野鶴身後匆匆離去。|夏昱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移步樓上走去,他站在門口看進去,只見閒雲自在榻上沉睡,蕭婧卻站在窗口憑欄遙望,冬日微弱的陽光映在她散落的長髮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輝。
她的背影如此纖弱,讓他眸光一黯。許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蕭婧回過身來,詢問地看著他。
夏昱只覺心緒紛亂,卻又不得不說些什麼,於是脫口而出道:「你體內餘毒未清,怕是性命不久。」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明明剛才還和葉青保證了不會告訴別人的,可是一轉眼就說了出來。看著蕭婧訝異的表情,他暗暗有些懊悔,正想開口補救,蕭婧卻搶先開了口:「哦,是嗎?」
她只淡淡說了這樣一句,就舉步向他走來,經過他的身邊向樓下走去。夏昱愕然轉身看著她徑向下去的背影,忍不住出聲道:「你……就這麼走了?」
蕭婧皺眉回頭:「怎麼,還有別的事?」
夏昱被她這種反應弄得一時氣結,拂袖轉身道:「沒事了,你走吧。」他隨即大力關上門,氣沖沖地走到書案前,瞪著案上的一攤凌亂髮呆。
顯然是她在這裡等的無聊時順手在紙上塗抹了些不知所云的東西,夏昱看得眉頭直皺。待聽到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他連忙垂下眼簾拿了支毛筆作勢寫字,嘴上卻鄙夷道:「你回你的佳桐苑便是了,還回來做什麼?」
推門進來的野鶴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家主子,結結巴巴地問:「……公子……您這是讓我回哪兒去?」
夏昱猛然抬頭看到是他,手上頓時使差了力,將一支毛筆硬生生從中間折斷。
野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公子……」
夏昱避開他的目光:「沒事,你先去準備一下,今夜你和閒雲就去半湖別莊去,等他傷勢復原後再回來。」
野鶴反對道:「我和閒雲都走了,誰來保護公子你呢?」
夏昱沒有說話,只是將斷為兩截的毛筆從窗口丟出去,自己披上披風就大步走下樓去。
凜冽的寒風中,他一路縱馬到了南四街。因是正午時分,所以南四街冷清得很,甚至有好多花樓還沒有卸下門板。夏昱在一攬芳華門口勒住馬頭,將韁繩丟給迎出來的龜奴,自己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
三樓盡頭的雕花門被輕輕推開,裡面正自對鏡理妝的女子自鏡中窺得他的身影,嫣紅唇畔綻開笑花盈盈:「今兒個怎麼來的這樣早?」鏡中的美人容顏精緻,五官在眉黛胭脂的修飾下越發秀麗,眉心處一點櫻紅花鈿,襯出她肌膚似雪吹彈可破。
夏昱從小几上撈了塊點心,隨意地向榻上一歪:「早來便多說會兒話,不好麼?」
那女子掩唇輕笑出聲,回過身來看著他:「難道是水心閣的頌蝶姑娘矜持得緊,沒有留你在香閨過夜,所以夏二公子才會起得這樣早到我這兒來訴苦?」
夏昱懶懶道:「你的消息倒靈通。」他將咬了兩口的點心順手一丟,躺在床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他眼角餘光瞥到對方不以為然的笑容,揚眉道:「卿卿,你這樣說,我會覺得你在吃醋。」
顧卿卿飛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了,你送她名琴冰清,今兒個卻空手來找我,厚此薄彼,怎能教我不多想呢?更何況頌蝶那丫頭眼皮子淺得很,受了你那般撩撥,早就炫耀到我面前來了。
夏昱失笑道:「說你吃醋你就越發賣弄起來了,不過你可要當心了,萬一真的愛上我,那可是很麻煩的。」他眨眨眼睛,眸光流轉間魅惑無限。
見他故作撩撥,顧卿卿忍俊不禁道:「我不是蘇翩翩那個傻丫頭,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鍾情於你的。」她巧笑嫣然,眉眼間儘是爽朗大方。
夏昱被她的神情所觸動,坐起身正色道:「所以我才能肆無忌憚地來找你,把酒談天。」他揚了揚手中的酒壺,「二十年的桃花夭,特意帶來與你共飲。」
顧卿卿已經起身將小几推到床前,轉身又從櫃子中取了酒杯出來,迫不及待地接過夏昱手中的瓷瓶,拔開塞子便放到鼻端輕輕一嗅。「果然是桃花夭。」她喜笑顏開道。
夏昱挑了挑眉毛,慇勤道:「不是真的桃花夭,我怎麼有臉面來見卿卿你。」
顧卿卿卻忽然收斂了笑容,眼底隱含幾分擔憂:「自你大婚後就很少看見你,你近來似乎很累,可是那位公主……」
夏昱的神色登時一僵,笑容中帶了幾分勉強:「卿卿,我們不要說這些了,美酒良辰當前,怎可虛度?」
見他不願提及這個話題,顧卿卿瞭然地笑笑:「是,謹遵公子吩咐。」
小樓上二人對坐言笑晏晏,渾然不知時光飛逝——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