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婧留神趴在門板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發現並無異狀時才鬆了口氣。|想來夏晉的暗衛就是再負責任,也不會惡趣味到偷看自家主子和女人幽會吧。
不過幽會是真的,可惜不是她,也不是女人而已。
蕭婧點燃了桌上的燭火,打量了一下拿著棍子站在一旁的男子。模樣清秀,身上的肌肉卻紮實地很,透過薄薄的寢衣顯示出來,不愧是從清風館裡挑出來的一流貨色。
她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信陽侯世子身敗名裂而已。夏昱的浪蕩名聲在外,又不是嫡出,所以無緣世子之位。但若是夏晉根本不喜歡女人,而是男人呢?她可是費盡心機才安排了這麼一場戲,只要正午時朝中幾位大臣來此園賞雪時湊巧撞破了這一姦情,夏晉這個臉可丟得大發了。
就算這樣還不足以動搖夏晉的世子之位,但至少能讓夏昱那個傢伙看看她的才智吧。她現在只是迫切地需要一個盟友,好參與到皇位繼承的鬥爭中去,而夏昱無疑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身為公主的她自是不能干預朝政,但若夏昱肯幫她,一切就容易得多了。只要他們能輔助明主登上皇位,那到時夏昱能得到的,豈止是區區一個世子之位?
蕭婧看著那小倌端著調好的酒走向夏晉,便悄悄拉開地上的活板門,穿過一條短短的地道,從相隔不遠的另一幢小屋中閃身溜出。
那屋後是一片松林,很是陰冷。蕭婧不禁後悔沒有多帶些厚衣服,要從這園子回侯府可有好一段路程,身上用首飾換的銀兩又都給了清風館的倌人,怕是連僱車的錢都沒有了。
想想那支上好的珊瑚七寶簪,她就覺得可惜,夏昱那個小氣鬼連一毫銀子都沒有給她,害得她把陪嫁的首飾當掉了不少。因為是宮裡出來的東西,所以不大有人敢收,最後成交的價錢也少得可憐。
她一邊想著一邊向前走去,卻冷不防被人從身後撲倒。她正待大叫,卻聞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氣,在松林裡顯得分外清冷。
夏昱攬著她伏在一棵樹後堆起的土丘後,警惕地打量著四周。蕭婧從未見過他那般一本正經的樣子,暗自好笑,不由得出聲道:「喂,你怎麼了?」
夏昱立刻掩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噓」了一聲。蕭婧正不明所以,卻見一隊侍衛打扮的人自松林前跑過,身上的鎧甲和長劍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待他們過去之後,夏昱才放開了蕭婧,自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蕭婧活動著已經凍得僵硬的膝蓋,聲音有些顫抖:「你怎麼會在這裡?」
夏昱不答,右手伸過來緊緊扣住她的腰身,足不點地地向外飛奔,直到出了寒香園才放下她。
蕭婧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忍不住發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夏昱冷冷地看她一眼:「該我問你想做什麼才對!」
他眼神中的責備顯露無疑,讓蕭婧頓時來了火氣:「不是你說讓我把夏晉拉下馬的嗎?我現在不就是在……」
「你在自尋死路。」他毫不客氣地截斷了她的話,眸光漸寒。
蕭婧最受不得他的蔑視,當下反駁道:「才不是,我都計劃好了,不要以為世上就你一個聰明人,不信你在這裡看著,夏晉他一定會身敗名裂的!再過一刻鐘朝中有頭臉的大臣都會來這裡賞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以為讓夏晉和倌人在一處鬼混就能達成目的?」
「自然……」蕭婧微微瞠大了眼眸,「你怎麼知道?」
夏昱根本懶得理她,只是帶著她走到附近一家酒樓,閒雲和野鶴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夏昱牽著蕭婧走上空無一人的三樓,揀了一間包廂進去坐下,這才冷冷丟下一句:「等著看罷。」
一杯茶還未放冷,寒香園門口已經有人影晃動。蕭婧本是無意看了一眼,登時便是臉色大變。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奔到窗子旁邊,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那群侍衛兩人一組,每人都抬著用黑布包裹的物事。從層層包裹的黑布下,偶爾有幾滴殷紅滴落在雪地上,即使隔了這麼遠仍格外刺眼。
夏昱的聲音從身後冷冷傳來:「如果你不想和他們一樣,就立刻回來坐下。」
蕭婧的牙關和膝蓋都在微微發抖,卻並不是因為寒冷。即使沒有那些血,她也能看出黑布裡包裹的都是人,只是……這些都是死人而已。
夏昱見她仍扶著窗台發愣,硬是把她從窗台邊拉開,伸手將簾子拉上,低聲囑咐道:「都有誰知道這件事?」
蕭婧無神的目光落到他臉上,恢復了些許清明,因寒冷和驚嚇而失去血色的嘴唇蠕動著:「有……清風館的鴇兒……還有街上雇來的……幫我挖地道的苦力……」
夏昱向閒雲打了個手勢,他便立刻下樓去了。蕭婧努力從紛亂的思緒中掙扎出來,茫然地問:「他去做什麼?」
夏昱看了她一眼,蕭婧覺得自己在他眼中又看到了久違的厭惡。
她茫然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夏昱卻別開了目光,厭惡道:「不要裝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來看著我,」他伸手鉗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從簾子露出的縫隙中看出去,咬牙道:「看到那些人了嗎,他們是因為你才被殺的,不過這還沒有完,你剛才說的那幾個人也要死。」
「為什麼!」蕭婧猛地掙脫開他的鉗制,「為什麼是因為我?」
夏昱忽然笑了,瞳孔中冰冷一片。許久,他才瞇起了眼睛看著蕭婧,一字字道:「我錯了,並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你的愚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