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往往就是如此,你竭盡所能想要避開的東西,偏偏到最後還是避不開。
這不,眼看著自家兒子排斥地皺眉,老太太心裡也不好受。自家兒子的心思她又怎麼可能不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她才不想勉強他,甚至已經開始物色了合適的繼承人。可,既然出生在了這樣的家庭,除了家庭富裕你的榮耀與富貴,你自然必須承擔起讓這個家族更加興盛的責任。
原本她也是不願意勉強自己的兒孫的,可現在看來,那個被看中的繼承人真的找不到了,自己手上的東西,總要找個人來繼承。這,也算是老太太此次回國的目的之一。
「燁兒,有些責任,既然無法逃避,就總得有人承擔,我知道你不是那塊料,自然不會找上你。不過,你的一雙兒女中若是有願意繼承我這份家業的人,我也希望你到時候不要阻止。」老太太沉重地歎息,若自己的家族能夠找得出一個能擔當大任的人,她又何必如此操心?何況,安東尼—李家的那份兒產業,明面兒上的家族之人就算玩得轉,那暗地裡的呢?
一個龐大的家族,歷史越久,表面上越繁華,內裡的蛀蟲就越多。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家族在她手上像一座大廈般轟然傾塌,那就只能找一個能夠使得大廈越來越堅固的人來繼承。
其實,自己的孫子就不錯。要魄力有魄力,要腦子有腦子,要心機也有心機。可若是真的要讓他擔起那份重任,恐怕還需要磨練和她的親自調教。她的時間不多了,恐怕到時候——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凝重,歐陽燁也沒有繼續反駁她的話。他知道,如果真的到了最後無法避免要接受安東尼—李家的一切,他肯定是不想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去承擔的。大不了,他接手!
可惜,他還不知道,自家母親根本沒看上自己咧!
一路無話,直到回到歐陽家的大宅。兩排開道的車子首先停了下來,然後司機紛紛下車站成兩排,等待著老太太所乘坐的勞斯萊斯停下來。
這些人,不但是司機,自然也充當中保鏢的角色。像歐陽家這樣的大家族,有一大堆保鏢也算是很正常。而且這些保鏢還不是外面請的,而是家族培養的。其中心度,可見一斑。
再瞧瞧那一舉一動完全的部隊規矩嘛,這氣派的…老太太對此頗為滿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嘛,貌似,這和歐陽傾記憶中那個猥瑣的老太太相差甚遠。
歐陽燁親自充當司機,一停車就下車為坐在後面的老太太打開車門。
隨即,後面一輛車也停了下來,歐陽城自然也充當了司機的角色,非常紳士地為自家姐姐和姑姑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像個迎賓小弟把倆人迎出來。
遠遠的,歐陽家的一干傭人也排成兩隊站在大門左右眼見著一個白髮墨鏡的老太太被自家老爺親自迎下車,便也反應過來。能夠讓歐陽燁親自相迎又如此恭敬的人,除了老太太還能有誰?
於是,在管家的帶領下,全部齊聲道:
「歡迎老夫人回國。」
「歡迎老夫人回國。」
……
聲音洪亮得,真心能震動整座山。
「嗯。」雍容精神的老太太被一大群人擁著進了大宅。看著大宅裡一草一木還是如同以前她看見的那般熟悉,又忍不住一陣感歎。自從丈夫過世了之後,她基本上就沒回來過這裡。
其實,就算是歐陽老太爺還沒有過世的時候,華夏也不是他們的常住地。畢竟,歐陽家和安東尼—李家最初都是在m國發展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裡,總算是一個家。回到家裡,老太太也忍不住生出落葉歸根的感慨來。
「媽,您的房間我早就讓花嫂她們收拾好了。還是您和爸爸原來的那一間,裡面的東西我們都沒有挪動過,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您要不要現在先回房間洗個澡休息一下,坐了這麼久的飛機肯定也累了。還有缺什麼就和我說,我去給您置辦。」待到進了客廳,阮熹微才對老太太說道。
這一點,阮熹微做得蠻好。儘管她和自己這個婆婆並不那麼親熱,甚至有些疏離,但好在婆媳關係也不會那麼僵硬。她即便再強橫,在婆婆面前也懂得最起碼的孝順。當然,這也和她從小所受的教育是分不開的,到底是大家閨秀,一言一行都懂得把握住分寸。
「是嗎?那我確實想沐浴休息一下,晚餐的時候再讓傾傾上樓叫我好了。」老太太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家這位完全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模樣的孫女兒,然後優雅地上樓,熟悉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那裡,有她和丈夫最寶貴的記憶。
丈夫的最後一段時間,強烈要求落葉歸根,所以回了華夏,就在那間房裡,終老。
這一次回來,免不得觸景傷情。老太太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忍不住傷感了一把。但是,回來這一趟,除了傷感,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的。就像自己這個孫女兒——嗯,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紈褲千金。
以前在國外,兒子兒媳也不是沒帶過兩個孩子來看她。那個時候,孫女兒歐陽傾給她留下的印象還是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女。身上有一股子青春的氣息,還有不知從哪兒沾染來的江湖草莽味兒。說得好聽一點是直率,說得不好聽的,那就是根本不符合她歐陽家大小姐的身份。還有那一身兒的穿著打扮,也忒特立獨行了。
可是,這一次,傾傾給她的感覺明顯不同了。她也聽兒子女兒都提起過,那丫頭好像失憶了。但是,她想不通,為何一個失憶的孩子會改變得如此徹底。以前她不是沒聽說過自家孫女對方今那小子如何癡迷,可現在,女兒卻告訴她,自家孫女根本不喜歡方今那孩子了。她的本意是回來給倆孩子舉行訂婚典禮的,被女兒這話一攪,倒是讓她有些事情不在掌控之中了的感覺。
不喜歡,感情倒是可以培養。像他們這樣的出身,又有幾個千金小姐能夠選擇自己的歸宿呢?可若是這丫頭有這樣的本事呢?她又該如何做決定?毀了當初自己親口定下的約定麼?她曾經虧欠過碧清,難道還要再虧欠一次?
一邊沐浴,老太太一邊皺著眉沉思。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眼見著管家上來說可以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歐陽傾才不甘不願地上樓,不輕不重地敲響了老太太的房門。
「進來。」在浴室裡,耳尖的老太太自然聽到了歐陽傾的敲門聲。她趕緊收斂了思緒,從浴缸裡起身,擦乾淨身子裹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就打開了浴室的門。
當歐陽傾推門而入的時候,老太太恰好要走出來。
可因為她沒穿拖鞋,腳上又沾了水,踩在地板上一不小心身子往後仰,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歐陽傾心裡一驚,也顧不得暴露自己會古武的事兒,身體一個虛晃,腳下生風,已經來到了老太太身前,堪堪把她的身體給穩住了。
「你?」老太太震驚地看著歐陽傾把自己扶著坐回床上,愣是沒反應過來。
不要怪她反應慢,而是太震撼了好不好!
古武,她不是不知道。恰好相反,因為知道,她才更加震驚。剛剛自家孫女兒絕對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跑到她身邊,而且當她閃身到自己身前的時候,她分明感受到了她運氣而帶起的勁風。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傾傾什麼時候會古武了?誰教給她的?
「您被嚇到了?」見老太太臉色僵硬,雙目無神,歐陽傾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是被嚇到了。
可轉念一想,她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眼前的老太太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麼?能夠半夜翻牆到隔壁偷窺她洗澡的老太太,那身手能不利索?她還需得著自己冒著暴露的危險去救她?
早知道她剛才就該裝作驚慌的模樣尖叫一聲,不知道老太太會不會暴露自己身手不凡的事實。
被歐陽傾這麼一問,老太太也終於回過了神兒來。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孫女,臉還是這張臉,可橫豎都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而這陌生之中還帶了點兒親近的熟悉。就像…曾經的某個人。說不出來的那種感覺,讓老太太看向歐陽傾的目光也由最初的平靜轉為了探究。
「傾傾,你的身手不錯啊。」雖然她承認就算剛剛歐陽傾沒趕得及救自己,憑著自己的伸手,也不至於摔倒在地。可到底,讓她好奇了。孫女的古武是誰教的?或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家孫女?自己對她的那股子莫名的熟悉感又從何而來?
一切的疑問,老太太都只能暗自壓在心底。
「啊…您說什麼?」歐陽傾下意識地看了看天花板,一臉無辜地瞪大了眼睛,似乎真的不明白老太太在說什麼。
「哼…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老太太一聲冷笑,這點道行她還不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