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展滿心困惑地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痛苦的男人,他雖然害怕容成訣,卻在聽秦四妹說容成訣是自己的父親後,又心疼這個男人。
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要怎樣才能讓他不這麼痛苦?
容成訣被毒蠱折磨的樣子讓鳳清展小小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他死死咬著下唇,看了看身邊躺著的娘親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對外面的鳳清楚大喊:「哥哥,停車!快停下來!!」
外面艱難地駕駛著馬車的鳳清楚聽到後,以為車內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著急地拉緊韁繩想要將馬車停下來,然而馬車的轱轆卻意外地撞上一塊石頭,車軸斷裂後,幾乎是在一瞬間壞掉的馬車就和馬匹脫離開來。
「啊!」
鳳清展大叫了一聲,隨著馬車的顛覆,馬車裡四人翻滾著,直到撞在地上,車廂四分五裂。
「娘親!」
鳳清展焦急地衝到從馬車裡翻滾出來的秦四妹面前,這時候的秦四妹穴道也在這一番變故中幸運地撞上凸起的石頭,解開了身上的穴道。
「娘親,你有沒有撞疼?展兒幫你吹吹?」
鳳清展扶起秦四妹就要幫撞破了額頭的秦四妹吹傷口,鳳清楚卻從遠處跑來一把將鳳清展從秦四妹面前拉開說:「別靠近她!她不是我們的娘親!她是個壞女人!」
「不是我們的娘親?哥哥,她真是我們的娘親啊,雖然容貌變了,但她確實是我們的娘親啊!」鳳清展以為鳳清楚還不知道碧落身上發生的事。
「她是佔著我們娘親身體的壞女人!我們的娘親被她藏在這具身體裡了!」鳳清楚說著就走到秦四妹面前,搬起一塊大石頭舉在秦四妹的頭頂威嚇她說:「快從我娘親的身體裡滾出去!」
「哥哥!你做什麼!快住手啊!」鳳清展忙衝上去攔住鳳清楚。
「你快讓開!等哥哥把這個壞女人趕走,我們的娘親就會回來了!」
秦四妹揉著撞痛的額頭,生氣地看著面前的這兩個小鬼說:「你們以為殺了我,你們的娘親就能活嗎?!這個身體毀了,你們的娘親也一樣會被毀掉!」
「你真不是我的娘親?」
清在成是害。這個時候鳳清展才確信,這個對自己漠然的女人不是他的娘親。
「你們的娘親根本不想活!剛剛你們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有人用刀要殺你們,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她根本不愛你們,也不想再活著!所以別再白費心思了,這具身體她已經不要了!」
秦四妹覺得剛剛那一下撞得太狠了,她的頭現在嗡嗡的,聽見的所有聲音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塊布一樣有些不太清楚。
她不想再和這兩個小鬼多費口舌,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你胡說!娘親她是愛我們的!是你,是你佔著這個身體,才害的娘親沒辦法回來!我要把你趕走!」鳳清楚說著就丟下手中的石頭。
「娘親,小心——!」
在這火光電石之間,鳳清展飛身撲到了秦四妹面前,用他瘦小的身體擋住了石頭。
石頭砸在鳳清展的後背上,他瘦弱的身體因抵抗不了那石頭的重量,在跌進秦四妹的懷裡前,噴出了一口血。
血濺在秦四妹的臉上,她覺得自己的心猛地震動了下,一時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她的身體裡翻湧了起來。
是她嗎?是她要醒來了嗎?不!不要!不要!!
秦四妹害怕地推開鳳清展,蜷縮著身體,緊緊地抱住自己,像是這樣做可以讓她把身體保護住,不讓夏婉寧奪走一樣。
「弟弟!」
鳳清楚驚慌失措地衝到鳳清展面前,將他抱起來,「你為什麼要保護她?!她不是我們的娘親啊!!」
「可她的身體是娘親的,哥哥若傷了她,也就是傷了娘親啊……」鳳清展虛弱地躺在鳳清楚的懷裡,握住鳳清楚的手說,「哥哥,別再傷害她了,帶她去找二嬸和二舅,他們會幫我們把娘親找回來的。」
「好,哥哥答應你,不再傷害她!可你要答應哥哥,要和哥哥一起把這個女人帶回去!」鳳清楚看著弟弟蒼白的臉,淚水啪嗒啪嗒地滴下來。
「好。展兒只是有些累了,躺一下就會好的。那石頭一點都不痛,哥哥不哭,不哭。」鳳清展幫鳳清楚擦著眼淚,鳳清楚卻轉過臉去收起自己的悲傷,他看了看一旁不知何故而痛苦的秦四妹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匆忙在林子裡搜索著,然後他看到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男人正躺在那裡。
「弟弟,你在這等著,我去替娘親報仇!」
鳳清楚將鳳清展放了下去,他四下找了找,從草叢裡拿出一節足夠粗硬的樹枝後就一步步走向容成訣。
是他把娘親害成這樣的!
他還要殺了鳳清展!
他不是我們的父親,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我要殺了他!
當鳳清楚走到容成訣的面前時,因毒蠱之痛昏闕過去的容成訣依然沒有醒來。
鳳清楚之所以要拜他為師,沒日沒夜地學習武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親手殺了這個魔鬼,如今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又怎麼會讓自己輕易錯過?
鳳清楚想著容成訣對他們所作的事情,憤怒之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著,他的手高高地舉起,雙手握著那截樹枝瞄準著容成訣的心口。
「哥哥,你要做什麼?!」
鳳清展看到後,忙驚呼地坐了起來,「你不能殺他,他是我們的父親啊!」
「不!他不是!我們的父親是天定皇!!」鳳清楚回頭糾正著鳳清展。
「可娘親說他是!」鳳清展扶著身後的大樹站了起來。
「他不是!不是!不是!!別忘了他剛剛還要割了你的舌頭!他根本就不是我們的父親!!」17746161
「不管他對我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他是我們父親的事實啊!別傷害他,哥哥,至少在娘親回來之前,別傷害他!展兒不想看到娘親傷心……」鳳清展踉踉蹌蹌地走到鳳清楚面前。
兩人的爭吵聲將秦四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當她看到鳳清楚要殺容成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忽然裂開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她的魂從身體裡剝離了出去般,不管她多麼用力地要抓住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改變她的魂在一片黑暗中沉陷,沉陷……
「只有殺了他,娘親才會醒來!!他把娘親害的那麼慘,娘親早就恨他入骨!!」鳳清楚推開鳳清展後,握緊樹枝就朝容成訣的身體刺了下去。
第一次,鳳清楚的樹枝刺中了容成訣的胸口,卻因為他的力度和精準度的關係,並沒有刺中容成訣的心臟,卻也在容成訣的胸口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哥哥不要——!!」鳳清展起身抱住了鳳清楚,阻止他再傷害容成訣,而兩人糾纏的這會兒工夫,碧落已經走到了容成訣的面前。
她淚流滿面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容成訣,喃喃地問著:「這就是你想看到的是嗎?」
「這就是你對我最大的懲罰和最痛的折磨是嗎?」
「父親殘殺兒子,兒子手刃父親?!你要在我面前親自表演這些,好讓我痛不欲生是嗎?」
「我已經不想活了,已經放棄了愛你的心,可為什麼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還是會痛呢?」
「平安,你到底怎麼了?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我的出現難道真是個錯誤嗎?這兩個孩子的出生也難道真是一個錯誤嗎?」
「如果我死了,你都不願意放過我的話,那就陪我一起到地府再繼續相互折磨好了!不要再傷害我們的孩子,不要讓他們的心因上一輩的仇恨而痛苦!」碧落一把奪過鳳清楚手中的樹棍後,對準自己的喉嚨。
碧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的腦中浮現了在孤島身中七日合歡散時的情景,當時的平安為了讓她保持清醒,為了和她體驗一樣的痛苦,平安握住她的手,將那樹枝穿透自己的手掌後再刺進碧落的手背。
那種讓她靈魂都震撼的感覺至今仍記憶猶新著,可眼前兩人的關係卻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她是那樣深愛著他,可他呢?
她已經不再確定他是不是還愛她,是不是曾經愛過她了……
「不要啊娘親——!!」鳳清展和鳳清楚忙衝上去一人抓住碧落的一條手臂。
「娘親,不要死!不要丟下展兒和哥哥!」鳳清展哭著哀求。
「娘親是不是真的不要楚兒和展兒?!娘親怎麼可以為了那個魔鬼去死?!」
淚水在碧落的臉上簌簌地流著,她的喉嚨因痛苦而腫脹難受,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鳳清楚的問題,她是那麼地愛他們,可她卻不知道如何繼續活下去啊!
難道要讓她親眼看著他們父子相殘,還要讓她繼續活著在愛與痛的折磨裡掙扎嗎?
她忘不了他啊,就算他親手毀了她那顆深愛他的心,她也忘不了他……既然忘不了,除了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除這種痛苦呢?
「不會的!娘親怎麼會不要展兒和哥哥!娘親一定是剛剛撞壞了頭,所以現在糊塗了!娘親快把這個放下來!」鳳清展說著就要鬆開碧落緊握樹枝的手。
碧落的淚水再一次決堤,她緩緩鬆開手將鳳清展攬入懷裡安撫著他說:「娘親不是不要你和楚兒,只是娘親好累好累,娘親想帶著你們的父親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在那裡娘親不會想現在這樣累。」
「不要!展兒不要!」鳳清展緊緊抱住了碧落,「展兒哪裡也不要娘親去!展兒就要娘親留在展兒身邊!」
「為什麼你會為了這個男人死?!他這麼傷害你,還這樣殘忍地對待我和弟弟,你為什麼不恨他?為什麼不殺了他!只要他死了,你就不會累,不會痛苦了不是嗎?!!」鳳清楚的眼眶裡也含著淚水,雙拳緊緊地攥著。
「因為他有恨娘親的理由,娘親的父親,也就是你們的爺爺做了件不可原諒的事,所以他有權利恨娘親。」如今的碧落還並不知道是容成可欣的父親殺了容成訣的雙親,當秦四妹重新掌控身體並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因為太過悲傷而讓自己徹底地沉睡,把自己完全地封閉在身體的一個角落裡。若不是後來容成訣的接連刺激,她怕是會一直那樣囚禁著自己,直到魂飛魄散的那天。
「可他有什麼權利這樣對待我和鳳清展?!有什麼權利把我丟在黑暗的屋子裡,在狼和毒蛇的威脅下苟延殘喘?!有什麼權利割掉鳳清展的舌頭?!!又有什麼權利破壞我們原本幸福平靜的生活,把我們一家人都弄到現在這樣慘不忍睹的境地?!!他不是我和鳳清展的父親!也更不配做娘親的丈夫!!他是個魔鬼,活該下地獄!」鳳清楚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容成訣,與鳳清展的遭遇不同,容成訣當年留在鳳清楚內心的陰影讓他對容成訣恨之入骨。
鳳清楚對容成訣的誤會再一次讓碧落的心口發痛,原本已經決定放棄的她之所以又再次醒來,從秦四妹的手裡奪回這具身體,就是因為她不想看到容成訣和鳳清楚他們父子相殘的局面。
她可以一個人死去,但她最在意的人卻應該好好的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相互傷害啊。
「楚兒,你不該這樣恨他。當初他那樣對你,是因為他誤會你不是他的孩子,他以為娘親背叛了他,所以他才恨娘親,也連帶著恨你和展兒。但後來,他知道了你的身世,不是把你放了出來並還給娘親了嗎?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以他的性子,你怕是早就死了。還有展兒,剛剛在院子裡他要切展兒的舌頭,無非就是想逼我醒來,可他會真的動手嗎?他不會。」碧落說的無比篤定,「如果他不愛你們,在生死攸關的危機關頭,也不會讓人先送你們離開。」
碧落說著,寵愛地捧起鳳清楚的臉替他擦掉臉上的淚水說:「楚兒,他是你們的爹爹,就算他再恨娘親,也不會不愛你們。所以,不要恨他好嗎?因為娘親不恨他,一點也不恨。」
碧落是在容成訣準備用刀子割鳳清展舌頭的那一刻甦醒的,但她卻並沒有將身體奪回來。除了因為秦四妹已經擁有六魄,力量比以往更強大之外,還因為她已經心如死灰,沒有活的**。
她聽著容成訣對她說的那些狠話,心裡是平靜的。
他已經將她傷害到了那種地步,還能有什麼事會讓她更痛呢?
所以她就那樣無比冷靜地看著容成訣在她面前發瘋,咆哮,甚至是要割掉鳳清展的舌頭。
就像容成訣瞭解碧落一樣,碧落也是瞭解容成訣的,她相信容成訣絕不會真的傷害鳳清展,沒有任何原因,就是相信這一點。
碧落可以繼續放任自己沉睡,繼續安靜地旁觀著一切,直到煙消玉損的那一刻。可剛剛在她眼前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僅僅才五歲多的兒子,竟然要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這樣殘忍的事,這樣對兒子,對她都無比殘忍的事,她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
所以她再一次甦醒了,趁著秦四妹頭部受傷,魂魄受驚的時候再一次用她強大的意志艱難地奪回了這具身體。
如今她奪回這具身體後,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悲劇的發生,然後在親手終結一個悲劇。
既然活著,對她,對容成訣都是痛苦,不如就讓他們一起死掉,有什麼恨,有什麼怨都隨著死亡而停止好了。1csap。
她累了,累到無力去愛,也更沒有力氣再去仇恨……
「你不恨,我恨!這一年多來,我留在他身邊每天習武,就是為了等著今日親手殺了他的一天!娘親可以不恨他,我卻做不到!」
鳳清楚說著就彈開碧落的手站起來說:「今日就算娘親再打我一個巴掌,我也絕不會放過他!只有他死了,我們一家人才能像以前一樣!」
鳳清楚搬起一塊大石頭就朝著容成訣用力地砸去,別看鳳清楚年紀小,可長時間的習武已經讓他比同齡的孩子力氣大很多。
「不要!」
「娘親——!!」
當碧落準備撲在容成訣身上擋住那石頭時,鳳清展卻用力地將碧落撞開來,讓她躲開了鳳清楚丟出的石頭。
石頭重重地砸在容成訣的身上,他的身體條件發射地躬起後,一口血從他的嘴裡吐出,再之後,容成訣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毒蠱的痛楚已經消失了,剩下的痛苦就是心裡的傷,以及胸口那被鳳清楚刺傷的地方,還有石頭砸在胸口的地方。
「娘親,他醒了!」
鳳清展是第一個發現容成訣醒的,他害怕地擋在碧落的面前,不讓這個可怕的男人傷害碧落。
「鳳清展,快帶娘親過來!」
鳳清楚忙撿起從碧落手中掉的樹枝,指著容成訣防備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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