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純宮的熙娘娘自從上次對碧落用了夾指刑後,鳳夜瀾便再也沒有去過她那裡。哪怕後來她在御花園被野貓抓傷了臉,鳳夜瀾也只是派人送去藥膏之類的東西,並沒有親自去探望。這對於一向認為自己是後宮中最受寵的熙娘娘來說,可是無法接受的事實。
碧落在墨韻堂靜養的那些日子,昭純宮經常有宮人來通報熙娘娘的各種不適,希望鳳夜瀾能去一趟昭純宮,但鳳夜瀾都認為是熙娘娘裝出的借口,從沒有理會過。
今日若不是顧及左丞相的面子,鳳夜瀾是不會來昭純宮的。
當鳳夜瀾親眼見到藍熙蝶時才知道,這一次她沒有裝病,而是真的病情嚴重,特別是她的臉,被貓抓過的地方竟然一直都沒有癒合,反而腐爛的厲害,傷口已經擴展到她的大半張臉。
「皇上來了?!不!本宮不要皇上進來!本宮不要見皇上!!快把本宮擋起來!擋起來!!」
熙娘娘見到鳳夜瀾後,忙驚慌失措地躲進棉被裡,不讓鳳夜瀾看見她的臉。
「愛妃,朕來看你了。」
鳳夜瀾坐在床頭,將藍熙蝶包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打開來,在近距離看見她臉的那一剎那,鳳夜瀾的胃裡都忍不住一陣翻湧,差一點當場吐了出來。
那張臉真是比鬼怪還要可怕啊……
「怎麼會弄成現在這樣?!」
鳳夜瀾喝問著,太醫卻支支吾吾地說,「臣斗膽請皇上移步。」
來到外間後,太醫拿出好幾樣東西放在鳳夜瀾的面前,告訴他,熙娘娘的病是中了毒,而且這些毒種類繁多,所以解毒根本毫無頭緒。
「這些全都是?」
鳳夜瀾走到太醫拿出的東西面前,這裡面有梳子,有胭脂,有水粉,有帕子,甚至還有香囊。
「回皇上的話,微臣已經問過熙娘娘的貼身女婢,她們說這些東西都是各個宮裡的娘娘前些日子來探望熙娘娘時送來的。因為事關重大,臣也不敢妄加斷言,所以才……」
「可有治癒的可能?」
「臣醫術不精,罪該萬死。」太醫跪了下去。
「罷了,起吧。這些東西就當朕從沒見過,那些話就當朕也從沒聽過。你就繼續留在昭陽宮伺候,有事派人去墨韻堂通知一聲便行了。」
「臣遵旨。」
這太醫已經對皇帝的態度明白的一清二楚,不讓聲張這件事,也不追究這件事,便是不想讓這件事擴大更不想讓這件事洩露出去,所以太醫絕不會再多言。
至於皇上最後那句「有事派人去墨韻堂通知一聲」,就肯定是指熙娘娘歸天的消息。
見慣了後宮女人的榮辱興衰,太醫此刻便已明白,這昭純宮的熙娘娘不受寵了。
鳳夜瀾交代完太醫,又假裝關心了藍熙蝶幾句後便匆匆離開了。
走出昭純宮的鳳夜瀾在門口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昭純宮,心裡冷寒了下。
這後宮的女人還真是群可怕的鬼怪。
當初這昭純宮的主子得寵時,她們一個個巴結討好,現在她毀了容不受寵了,那些毒就全都送到她身上,真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皇上,是否擺駕墨韻堂?」
「不,去坤寧宮吧。」
鳳夜瀾會決定去坤寧宮,是因為今晚他在宴席之上對後宮之中權利最大的皇后娘娘有些忽視,為了確保碧落日後在後宮之中的安全,他需要冷玥兒的幫助。
女人之間的戰爭,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將碧落控制在自己的力量所能保護的地方,可這樣一直將碧落困在墨韻堂總不是件長久之計,日後她終將會走出墨韻堂,終將跟那些後宮中的女人接觸。
鳳夜瀾不想碧落成為下一個熙娘娘。
三日後。
「伊大哥,碧落的身子是否可以外出?」
「四小姐的身子已經大好,不知四小姐要去哪?」
「出宮回秦府一趟。」
「只要小心別滑倒,別顛簸,應該沒什麼大礙。胎像最近很穩。」
「有勞伊大哥了。」
碧落送走伊凡後,便叫來了狂刀,讓他去告訴皇帝,今日她要出宮回秦府一趟。
狂刀回來的時候,帶著一頂舒服的小轎,還說皇上的旨意,申時之前必須回宮。
「起轎吧。」
碧落坐進轎子便出發了。
自從御花園那晚後,鳳夜瀾連續三日沒有到墨韻堂來,碧落不知道他是因為國事太繁忙,還是不想再看碧落那張冷漠的臉,反正碧落根本不在乎他是來,還是走,也更不在乎他就寢在哪個宮裡,寵幸了那位娘娘。
碧落不想知道鳳夜瀾的一切,但偏偏狂刀每日都要將鳳夜瀾一天的起居生活,事無鉅細地說給碧落聽。
有時候碧落聽得厭煩了,讓他停下,狂刀卻拒絕說這是皇上的聖旨,他不能違抗。
無奈之下,碧落只能用手摀住耳朵,厭煩地在屋裡來回走。
這是碧落入宮後第二次回秦府,第一次她是為了姨娘,沒想到卻是為見姨娘的最後一面,還知道了一個自己並不想知道的身世秘密;第二次,她回秦府,除了要接青兒進宮外,還要見一個人,希望這一次不會讓碧落傷心而歸。
秦府眾人又一次隆重地迎接了碧落,碧落告訴太夫人,她今日回府是想將自己以前留在府裡的東西收拾一下帶進宮去。
太夫人告訴碧落,青兒回來了,現在還在竹園伺候。
碧落假裝很驚訝,便順勢向太夫人提出要帶青兒入宮照顧自己,太夫人當然沒有拒絕。
太夫人詢問了碧落在宮裡的情況,關心她是不是生活的習慣,身體是否有好些。碧落一一回答了。後來太夫人又問起慧貴妃和秦茹蘭的情況,碧落搖搖頭說自己並不太清楚。
太夫人語重心長地跟碧落說,自古帝王多薄倖,一日紅並不能保證百日紅,一家人在宮裡要相互維持才能保證聖寵不衰。最後太夫人刻意提到了茹蘭至今仍未被皇上寵幸的事,希望碧落能從中幫襯。
碧落當然知道,在太夫人心裡,獲得聖寵的人應該是秦茹蘭而不是她秦碧落,所以對於碧落受寵,太夫人應該是如履薄冰的感覺。畢竟碧落已與人成親,不是清白之身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雖然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沒能識破這一點,但太夫人絕對會處處防著這個隱患。
「本宮當然會照顧自家人,而且還會讓大姐成為皇上的新寵,只是……」
碧落答應了下來,但她的條件是需要太夫人給茹蘭寫封信,讓她日後必須事事聽從碧落的安排,不許擅自做主。
太夫人以為碧落這樣要求是為了防止日後茹蘭爬到自己頭上,但想著只要能讓茹蘭受寵,答應碧落也沒有什麼不可,於是太夫人便立馬書信一封交給碧落,在信中命茹蘭日後一切聽從碧落的安排。
「大姐她才貌雙全,日後定會給我們秦府帶來比本宮更大的榮耀。」
碧落將信收起來後,便來到竹園收拾東西。
為了讓整場戲完美,青兒還在見到碧落的時候上演了一出別後重逢的哭戲。
「別哭了,人都走了。」
碧落將門掩上後對一直嚎啕大哭的青兒說道,青兒忙停下自己的哭聲,擦著眼淚問,「四小姐,青兒演的好不好?」
「好的過了頭。快,幫我收拾一下,我還要去北院一趟。」
「四小姐,三少爺他出門了,一大早就走了,現在還沒回來。」
不需要碧落說明,青兒就能猜出她是要去北院見秦天漠。
青兒是大前天回到秦府的,說自己和碧落在南下的途中遭了賊人的偷襲,她不幸落水受傷躺了一個月,後來調養好身子這才返回秦府。
青兒告訴碧落,秦天漠昨晚從宮裡回來後,便被太夫人叫到大堂責罵。
可是無論太夫人說什麼,秦天漠就是四個字:「寧死不娶。」
後來太夫人氣極了,便罰秦天漠跪在院子裡,四姨太成氏擔心秦天漠腿上的舊疾便哭著懇求了太夫人整夜。
天快亮的時候,太夫人才鬆口讓秦天漠起來並對他禁足,讓他留在府裡反思。可秦天漠還是不管不顧地出了府。碧落來之前,太夫人正因此事發怒責怪四姨太,並派人出去要把秦天漠找回來。
「四小姐,你有沒有覺得三少爺這次回來後變了很多呢?以前的三少爺多開朗熱情,可現在他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話也少很多。」
於便也西。「也許是曲廊山那次兵敗,讓他受了打擊吧。不過,今日我必須要見到他。賜婚的事皇上的態度很堅決,他若是這樣僵持下去,定會惹惱皇上給自己帶來禍事。」
「四小姐要勸三少爺娶親?」
「倒不是勸他,只是聽聽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堅決地拒絕。那顏雪格格,我昨晚見過,是個不錯的姑娘,若三哥他是因為曲廊山的事耿耿於懷而抗拒這門親事的話,我便要勸勸他。」
「其實,青兒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怎麼?幾月不見,你便對我生疏了?」
「青兒沒有,相反,知道了四小姐的身世後,青兒倒覺得跟四小姐之間更親近了。原本青兒還總困惑,為什麼四小姐身上總讓青兒感覺到小姐的影子,現在青兒明白了,原來四小姐和小姐是姐妹,所以這性格上才會有些相似。小姐她以前總嚷嚷著要一個弟弟或妹妹,可惜小姐活著的時候不知道四小姐的存在,不然她一定會很高興。」
碧落不想打擊青兒,夏婉寧其實並不希望自己有碧落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青兒,你剛才想說什麼?」
「其實……」青兒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其實,青兒一直都覺得這府裡就只有三少爺是真心實意地對四小姐好,以往你們是兄妹,所以不可能發生什麼。但現在四小姐既然不是秦老爺的親生,為何不跟著三少爺一起?再有兩個月,我們就能殺了狗皇帝,到時候義兄帶著我們去山林隱居,四小姐便可以跟三少爺一起雙宿雙飛,所以這皇上的賜婚……」
「青兒!」碧落喝止了青兒的話,「三哥他永遠是碧落的三哥,即便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他也只是碧落的三哥,我們之間不可能發生你想的那種事。」
青兒這樣說,完全是好意,畢竟日後碧落是要離開皇宮的,她希望碧落能找到疼她愛她珍惜她的那個男人,就像當初秦天黎對夏婉寧一樣,她希望碧落能幸福。
「青兒多言了,以後決不再提。」見碧落生氣了,青兒便沒有說下去。
「青兒,等我們殺掉狗皇帝後,你便找個人嫁了,我覺得明月不錯,你跟著他我也放心。而我呢,準備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地把平安的孩子撫養長大。其他的事,我根本不想去想。」
「不!四小姐去哪,青兒也去哪!四小姐休想撇開青兒,青兒還要看著小少爺以後娶妻生子,青兒要陪著四小姐一輩子!」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便說什麼娶妻生子這樣沒影的事。好了,不說了,快點幫我收拾一下,然後陪我出府去玉叔玉嬸的鋪子一趟。」
「奴婢遵命。」
碧落轉身走到自己的梳妝台前,將首飾盒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把木梳,手指摩挲著木梳上面的圖案,想起當初秦天漠將它送給自己時的情景。
「奇怪,這女施主的木梳上怎麼雕刻著兩隻山雞?」
「你怎麼看的?那明明是一隻雄鷹和一隻山雀!」
「雄鷹和山雀?怎麼可能,明明就是兩隻山雞,還是兩隻蠢山雞!」
「看不出來就算了!還給我!」
「這梳子我用過了,三哥要是拿回去留在身上,會讓人誤會的。」
「誤會什麼?」
「真是個呆子!這梳子啊意味著白頭偕老,是送給心上人的禮物。三哥無意間拾得女施主遺落的梳子,原本是種緣分,但三哥沒有將梳子還給失主反而借給了我用。現在既然我用過了,這梳子就成了我的東西,若我再將它還給三哥,就成了贈給三哥的定情信物,這可如何使得?」
……
「我不管!若你不能保存好了,他日無法交代的話,我可不會護著你!」
「放心吧三哥,我一定會好好地保存,絕不弄丟,也絕不會讓它有絲毫的損壞!」
……
當初那個可以隨性隨意和秦天漠暢聊,嬉鬧的碧落早已不在了,秦天漠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呆子,我們之間剩下的怕是只有往日的這些回憶。
可是,秦天漠,無論你變成怎樣,無論碧落變成怎樣,你都永遠是碧落心中最重要的三哥。
「碧落這一世,只信三個人,第一是我的三哥,二是我死去丫頭的青兒,第三就是平安。」
「為什麼三哥和青兒會排在平安前面?平安是碧落的丈夫,應該是碧落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平安不要排第三,平安要排第一。」
「好,平安排第一。」
「平安要在碧落的心裡永遠是第一!」
……
碧落想起自己當初對平安提起秦天漠時的情景,沒想到當初並沒有在意的排名,最後卻潛移默化地在碧落的心裡形成。
平安他做到了,做到了在碧落心裡排第一,做到了佔據碧落的心。
「四小姐,青兒都收拾好了。」
「那我們走吧。」
離開秦府後,碧落對狂刀說自己要買些東西帶進宮裡,狂刀見還有些時間便沒有阻攔她。
碧落和青兒來到玉叔玉嬸的鋪子前,讓碧落意外的是,她本以為沒有主人的鋪子會關門謝客,沒想到此刻卻大門大開著,有一個臉生的夥計在裡面忙進忙出。
碧落叫住那夥計,詢問他鋪子是不是換了主人?夥計說東家出遠門了,現在鋪子全是趙媽在打理,他本是秦家布莊的夥計,前些日子被二少爺秦天歌調到這裡來幫忙。
趙媽?趙奶媽?
碧落正要走進後院,夥計卻攔住她說,趙媽不讓外人進後院。
「看清楚了,我家主子可是宮裡的瑞妃娘娘,也是秦府的四小姐,她怎麼能算外人?快讓開。」
夥計聽青兒這樣說也不敢再繼續阻攔,碧落讓青兒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後院。
碧落會回來玉叔玉嬸的鋪子,是因為這裡有平安留下的一些草藥。
平安活著的時候曾教過碧落辨識一些草藥,這其中有很多草藥都對碧落的復仇計劃非常很有幫助。碧落現在將它們帶回宮中,就是為了用它們除去自己的仇敵。
後院裡一片安靜,碧落並沒有看到趙奶媽,於是便先去了之前平安住的屋子,將平安留下的那些草藥都小心地收好,裝進隨身帶著的香囊內,這才要去跟趙奶媽打聲招呼。
「叩叩!」
碧落敲了敲趙奶媽的房門,心中納悶了下,趙奶媽為何白日要關上房門呢?
「是誰?」
「趙奶媽,是我,碧落。」
「四小姐?」
趙奶媽訝異了下,然後就聽見裡面有些慌亂的聲音,「四小姐請等一下,馬上就來!」
過了會兒,趙奶媽將門打開來,見到碧落的那一刻忙跪下行禮道:「老奴叩見瑞妃娘娘。」
碧落有些不解,自己之前並沒有說出瑞妃的身份,怎麼趙奶媽會知道呢?難道是聽布莊的夥計說的?
「趙奶媽快請起。」
碧落將趙奶媽扶起來後,便跨步走進屋裡。
「趙奶媽一人照顧整間鋪子,可否辛苦?」
這鋪子原本是玉叔玉嬸留下的,後來又交給了平安,本想著讓平安留著它成為自己日後的基本生活來源,沒想到現在根本不需要了。
「回娘娘的話,老奴一點都不辛苦。」
「這是玉嬸離開前交給我的一些繡品花樣,趙奶媽你收好。」
「謝娘娘。」
「這鋪子現在既然沒有主家,趙奶媽你就辛苦一些代為打理,倘若日後和秦府布莊的生意合作不下去了,趙奶媽便自己拿主意退了秦府的訂單,好好經營這間鋪子便可。相信以趙奶媽目前的手藝,雖不能賺大錢,也能保證基本的溫飽。」
碧落今日除了要取平安留下的那些藥草外,還有一件事便是安排好玉嬸留下的這間鋪子。既然碧落不是秦老爺所生,現在又入了宮,那她再也不需要擔心秦府的生意,這布莊的好壞與否對碧落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碧落將最後一些繡樣交給趙奶媽,希望她以此存些本錢,等日後碧落不再提供繡樣的時候,趙奶媽也能依靠這些本錢繼續經營這間鋪子。
這鋪子裡有碧落和平安的記憶,碧落希望它能好好地一直保留下去。
「老奴一定不負娘娘所托,照顧好鋪子。」
「嗯,鋪子交給你,我放心。」
碧落正要為自己倒杯熱茶喝,卻發現桌子上有兩個茶杯,而且杯中的熱茶還是溫熱的。
碧落下意識地看了看房間,發現這個堆滿了布匹和繡布的房間裡有個可以藏下一個人的大衣櫃,大衣櫃旁的角落裡放著一些水果還有魚肉。
「趙奶媽,這段日子你可見過三少爺?」
「回娘娘的話,沒見過。」
「是嗎?」碧落說著就站起來,朝那個大衣櫃走過去,指著那個露在衣櫃外面的衣角問:「那衣櫃裡的人是誰?」
「娘娘恕罪!老奴……」趙奶媽一下子跪了下去。
與此同時,衣櫃的大門被推開,藏在裡面的秦天漠走了出來,單膝跪在碧落面前道:「草民參見瑞妃娘娘。」
這是秦天漠第一次向碧落行這種君臣之禮,碧落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秦天漠,心裡又氣又惱。
「趙奶媽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要跟三哥說。」
碧落用了三哥,希望秦天漠能明白她並不喜歡秦天漠在自己面前用「草民」來稱呼自己。
「是,老奴這就退下。」
趙奶媽出去後,將房門關上。
「三哥,你準備這樣跪我多久?」
「跪到娘娘讓草民起身為止。」
碧落真想大罵一頓秦天漠,她不喜歡秦天漠和自己之間用什麼娘娘,草民的稱呼,可秦天漠卻偏要碧落用娘娘的身份讓他平身,他才會起來。
「好!本宮讓你平身!」
碧落恨恨地說出這句話。
「草民謝娘娘。」
秦天漠起身的時候,碧落發現他的動作有些遲緩,而且站起時腿部似乎還有些微微地顫抖。
「你的腿傷可有反覆?」碧落關心地問。
「回娘娘的話,草民的腿與常人無異。」秦天漠低著頭,始終用一種生硬的語氣回答。
「那胸口的箭傷呢?」
碧落記得秦天漠在曲廊山一戰中胸口中箭。
秦天漠忽然安靜了。
「那一箭是在左胸,還是在右胸?」碧落想知道秦天漠具體傷在了哪裡。
「回娘娘的話,箭傷也早已好了。」
「在軍營的日子辛苦嗎?」
「回娘娘的話,不辛苦。」
「為什麼不回京?是因為無顏面對太夫人和爹,還是放心不下秦家軍,又或者是因為其他的理由?」
碧落繼續問,她所說的其他理由,其實是想說是不是因為自己當初說過的那句無情的話,「不要再來找我」,所以秦天漠即便被免了官職仍不回京?
「回娘娘的話,草民身為大祈的男兒自當為國分憂,敵人未退,草民無心回京。」
「這麼說,你會拒絕皇上的賜婚,是因為你心中還介意對方曾是自己的敵人?」
「回娘娘的話,草民不過是一無名小卒,皇上和娘娘不需要如此關心草民的婚姻大事。」
碧落被秦天漠這樣拒之千里的態度氣到了,她再也忍不住地向秦天漠跨進一步說:「秦天漠,你不要再這樣跟我說話了好不好?!我是秦碧落,是你說過最信任的四妹啊!我關心你的事,是不想你因此受到傷害,被皇上責罰……」
「別說了!」秦天漠突然打斷碧落的話,「我會娶那格格!」
碧落被秦天漠的突然改變主意弄得有些莫名。
「你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要強迫你娶顏雪格格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娶她,我會幫你想辦法去向皇上求情。」
「我會娶她!不需要你為我求情!」
說完這句話,秦天漠就大跨步地離開了……
「秦天漠,你站住!」碧落追了出去,在院子裡叫住他。
「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是不是因為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其實……」碧落正要說出其實自己當時那樣做是為了秦天漠好,是不想他也成為大太太的目標,不想讓自己連累他,可秦天漠卻再一次沒有聽碧落把話說完。
「我並不討厭那格格,娶他也並沒有什麼不情願。昨晚會以死抗婚是想羞辱那幫蠻夷,現在你可以回去告訴皇上,明日我便親自去求親!」
秦天漠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一次碧落沒能叫住他。
碧落曾想過無數種兩人單獨見面後會發生的情況,但唯一沒有想到的是,秦天漠會這樣對自己,他全程都沒有正視碧落,一直低著頭;他甚至都沒有聽碧落把話完整的講完;他對碧落說話的語氣,生硬又陌生,好像碧落是個令他討厭避之不及的陌生人……
三哥,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喜歡那格格,卻因為之前輸給了她,又在她手裡死了兩萬秦家軍,所以你才沒有那麼爽快地答應賜婚,所以才在宴席之上在眾人面前給那公主難堪?
可是,三哥,為什麼你的背影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為什麼你會對我如此冷漠?
碧落黯然地離開了玉嬸的鋪子,青兒見碧落神色不好忙迎上去扶住她道:「四小姐,剛剛三少爺他……」
「別提他了,我們回宮吧。」
碧落坐進轎子後,心裡還始終想著今日秦天漠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秦天漠會這樣對我?
忽然,轎外一陣喧鬧,然後就聽見青兒大叫一聲「小心——!」
碧落身子猛地一墜,轎子一傾斜,整個人便在轎子裡翻倒過去,忽然轎頂凹陷下來,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轎頂上,索性一根竹竿從轎身上插進來正擋在那凹陷的地方。
「娘娘小心!」狂刀掀開轎簾將碧落拉了出去。
嘩啦一聲,碧落剛一逃出轎子,那轎子就被一口大水缸壓扁。
「娘娘可有受傷?」狂刀鬆開碧落更擔心地問。
碧落看了看毀掉的轎子,又看了看轎子頂上的大水缸,還有那救自己一命的竹竿後,心裡也明白整個過程。
怕是轎子行到這裡的時候,忽然有口水缸掉下來,狂刀眼疾手快的用一根竹竿插進轎子裡替碧落擋了一下,這才能把碧落救出來。
只是這麼大的一口水缸怎麼會忽然從天而降呢?
碧落抬頭看向這家已經關門的酒樓,心想既然關了門,怕是樓裡沒人?
「什麼人?!」狂刀似乎看到了人影,忙踹開門衝上樓去。
就在這時,一匹受驚的馬卻朝站在馬路中央的碧落衝去。
「四小姐——!!」
青兒大叫著要衝過去推開碧落,碧落卻被人一下子拉拽過去,與那受驚的馬兒擦肩而過。
「你有沒有怎樣?」
鳳蓮澈問著懷裡已經嚇到臉色蒼白的碧落,心因驚恐而怦怦直跳。
差一點,只差一點,這女人就會被馬踩死了。
碧落緩過神來後忙推開鳳蓮澈說,「多謝九王爺相救。」
「四小姐——!」青兒跑上來,擔心地左右查看著碧落。
「別緊張,我沒事。」
「屬下救駕來遲,請娘娘責罰。」
聞聲趕來的狂刀看到了全過程,若不是鳳蓮澈及時出現,今日碧落怕是凶多吉少。
「起來吧,我沒事。」
「可有追到可疑人?」鳳蓮澈問。
「回王爺的話,沒有。」
「這件事本王會派人徹底調查,為避免皇兄擔心,回宮後就不要稟報了。」
「是,王爺。」
「天色晚了,我們回宮吧。」碧落扶住青兒說。
這兩次意外絕不是偶然,是有人要取我的性命,會是誰呢?
碧落回頭看了眼那瘋馬跑走的方向。
雖然只有驚鴻一瞥,但碧落卻認出那匹差點撞到自己的馬就是小白。
可是小白怎麼會發瘋,又怎麼會差點撞傷我呢?
碧落看著街角的方向,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
小白一直養在秦府,今日我出宮也是臨時決定的,除了秦府的人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的行蹤……難道是秦府裡有人要殺了我?
會是誰呢?
一陣風從街角吹來,捲起地上的積雪像是人的衣擺在風中起舞,碧落忽然想到了平安。
而這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西戎國,走在大街上的容成訣忽然像是有某種感應般,猛地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會有個自己認識的人將從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來。
碧落和平安,雖然遠隔千里,雖然並不是在同一條街道上,這一刻卻像是看到了彼此般,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互望著彼此。
「訣哥哥,你在看什麼?」
容成可欣走過來問,今日她是帶容成訣一起出來玩的,因為父汗已經同意了她們的婚事,準備在兩個月後就為她們操辦婚事。
「在看什麼?」
容成訣自問著,就在剛剛的某一剎那,他的心忽然一緊,像是聽見了有人叫他一般,可是等他轉身之後,卻什麼人也沒有。
這種總有人在找他,總有人在等他的感覺,自從容成訣醒來後就始終在他的心裡縈繞著。
「可欣,你是從哪裡將我找回來的?」
容成訣自醒來後,容成可欣便告訴他,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是因為腦子裡的淤血塊,等淤血塊全部散去,他就自然會想起以往。
「大祁。」
「那你知道我在大祁可還有什麼親人?」
「訣哥哥你忘啦?你在大祁還有師傅,以及幾個師兄弟。」
容成可欣將容成訣在佛偈僧人那裡學醫的事都告訴了他,可以說是幾乎還原了容成訣的所有記憶,但獨獨刪除了和碧落有關的事。
反正容成可欣和碧落也只有一面之緣,只有過兩天一夜的接觸而已,即便日後容成訣想起來,她可以解釋說,自己不知道碧落和容成訣的事情,所以就沒有提。
「那就對了,」容成訣收回視線,幽幽地說,「也許是他們在找我吧。」
「訣哥哥,你現在身份不同了,以前的事能不想就不想,以前的人能不管就不管吧。父汗已經下了聖旨,過兩日就公佈訣哥哥的身份,封訣哥哥為西訣王,以前的事就都讓它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
「不!以前的事不能就那樣過去!我還要找出殺死我雙親的仇人,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等訣哥哥的病好起來,就能想起姨母姨父當年出事的經過,到時候,可欣陪訣哥哥一起復仇!」
容成訣的雙親出事時,他已經有六歲,六歲的孩子應該能記住不少事情,只不過後來容成訣傷了腦袋把當時的事都忘記了。
怪蜀老人說過,如果容成訣這次腦中的淤血塊被全部清除,那他便能想起以前的所有事,到時候就會知道當年他父母出事的經過到底是怎樣!
容成訣看著容成可欣忽然怔住了,好像有誰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要等他病好後,一起復仇……
「訣哥哥,我們快些回去吧,天要黑了。」
容成可欣幸福挽住容成訣的胳膊,帶他朝皇宮走去。
霞光照在容成訣的背影上,他原本如瀑布般的黑亮長髮,現在已經是一半雪白;而原本柔順地挽在腦後的髮髻也被容成可欣編成了密密麻麻的辮子披散在腦後。
這才是西戎男人會梳的髮式,儘管每梳一次這樣的頭髮都要耗費好幾個時辰,但容成可欣卻每天樂此不彼地為容成訣梳發編辮。
再有兩個月,容成訣體內的毒血就全會被清除掉,到那時,怪蜀老人就會取下他風池穴中的銀針,開始治療容成訣腦中的淤血塊。
怪蜀老人說過,從取下銀針的那一刻,容成訣就會或多或少地想起以前的事,但至於會想到什麼,會想到哪種程度,怪蜀老人也不敢確定,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淤血塊在容成訣的腦中完全散去後,他就能想起來以前所有的事。
所以,在取出銀針前讓容成訣和自己成親,就成了容成可欣為自己服用的最後一顆安心丸。
只要容成訣先娶了自己,日後他若是回想起來以前的事要納碧落為妾,容成可欣也能接受。
畢竟容成可欣的生命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也就是還有不到九年的時間。既然她無法陪容成訣走到生命的最後,那麼由其他的女人來替她照顧容成訣也是可以的。但容成可欣還是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九年裡,能陪伴容成訣的人就只有自己。如果上天眷顧,能讓她為容成訣生下一個孩子,那便是容成可欣最大的心願。
可是……怪蜀老人說過,她這一輩子已經沒有生育孩子的可能了……
「訣哥哥,你喜歡小孩嗎?」
容成訣搖搖頭淡漠地說,「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如果可欣和訣哥哥成了親,日後訣哥哥會不會想要一個孩子?」
「成親……?」容成訣停下來。
「訣哥哥,你怎麼不走了?」
「我們真要成親?」
「是啊,訣哥哥忘記啦,可欣和訣哥哥早就有過婚約,若不是之前失去了訣哥哥的消息,可欣現在早就是訣哥哥的妻子了。」
「妻子……」容成訣念著這兩個字,他的胸口忽然一陣悶疼。
「訣哥哥,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容成可欣擔憂地扶著容成訣。
「沒事。」
「什麼沒事?訣哥哥,你的臉色好蒼白!來人啊!」容成可欣叫來一直跟在身後的護衛,讓他們抬轎子過來,讓容成訣坐進去盡快地返回皇宮。
「皇上,瑞妃娘娘回宮了。」
全德大總管匯報道,正在墨韻堂內畫畫的鳳夜瀾忙停下手中的筆,將畫讓全德拿了下去藏起來。
「去,傳膳。」
「喏。」
全德大總管將鳳夜瀾未畫完的畫收了下去,便立馬命人備膳。
等碧落帶著青兒回到墨韻堂時,鳳夜瀾已經坐在桌子前等著她一起用膳了。
「怎麼晚了?」
鳳夜瀾問,這一個月來,他和碧落之間向來是他不說話,碧落絕不會主動說話。
就像剛才碧落回來一樣,她只是淡淡地看了鳳夜瀾一眼,福身行禮後便走到內室去,脫下身上的狐裘後才回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妾今日跟太夫人多聊了會,後來又去街上逛了逛,這才誤了時辰。」
「院子裡的人是誰?」
「她是臣妾在秦府時的貼身丫頭,臣妾習慣了她伺候,便將人帶進了宮,若皇上不喜歡,臣妾再讓人回去。」說罷,碧落就要起身走出去。
「朕何時說過不喜歡了?回頭讓全德在敬事房記錄一下,人就留下吧。」鳳夜瀾說著,拿起筷子道:「菜都涼了,快來陪朕用膳。」
「臣妾遵旨。」
……這便是這些日子來鳳夜瀾和碧落的相處方式。
倘若鳳夜瀾不用皇帝的身份命令碧落,碧落便會在行禮之後徹底無視鳳夜瀾。鳳夜瀾做任何事也好,碧落都不理不睬,只顧看自己的醫書,做自己的事,就像鳳夜瀾並不在這墨韻堂一般。
說他們兩個像敵人,卻又不像當初南下時那樣總是有言語的衝撞,鬥智鬥勇;說兩人像夫妻,卻又沒有如此疏離,陌生的夫妻。他們就像分別坐在蹺蹺板的兩頭,平時都是一個在高處,一個在低處,從沒有停在一條線上相視彼此的時候。
現在碧落坐在鳳夜瀾的身旁,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菜,兩人之間全無眼神的交流。
鳳夜瀾也安靜地吃著,雖然這頓飯吃得讓他有些不快,但只要碧落坐在他身邊,他便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你身子虛,多吃些魚。」鳳夜瀾夾了塊魚肉放在碧落的碗裡,這還是他第一次為女人布菜。
「謝皇上。」
碧落生硬地答,夾起魚肉放進嘴裡,可剛嚼了沒幾口就突然反胃吐了出來。
「嘔……」碧落捂著嘴,起身就衝到了院子外面。
「四小姐!」青兒忙走過去,拍著碧落的後背為她順氣。
「全德———!」
鳳夜瀾生氣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來,「誰做的這道菜,給朕砍了!」
「喏。」
全德離開後,鳳夜瀾走到碧落身旁,取代青兒輕拍起碧落的後背,並擔憂地扶住她問:「有沒有感覺好點?」
碧落又乾嘔了一陣後,後退一步遠離鳳夜瀾答道:「臣妾好些了。」
「怎麼會突然吐了?是不是今日受了涼?」
「回皇上的話,四小姐這叫害喜,有了身子的人都會這樣。」
青兒跪在地上答,她見剛剛鳳夜瀾砍殺廚子,生怕他又會不明緣由地遷怒其他人。
「害喜?!」鳳夜瀾忽然轉身掐住青兒的脖子,「你怎麼知道朕的愛妃懷了身孕?!」
「皇上息怒!」碧落忙攔住鳳夜瀾,「青兒和臣妾在秦府時便情同姐妹,臣妾懷了身孕的事已經告訴了青兒。臣妾可以拿項上人頭擔保,青兒她不會說出去的。」
鳳夜瀾猶豫了一下,用力甩開青兒道:「下次若再叫朕的愛妃『四小姐』,朕便要了你的腦袋!」
「奴婢記住了,絕不再犯。」青兒跪在地上答。
「滾!」
碧落看著青兒離開的背影,心中無比怨恨。
鳳夜瀾安靜的時候像只無害的兔子,可一旦發起怒來,卻殘忍地像頭野獸。
仇人明明就近在咫尺,碧落卻不能立馬就殺了他為父報仇,這種隱忍像無數長有細牙的蟲子盤踞在碧落的胸口,啃咬的痛楚綿長而深刻。
「什麼時候開始害喜的?」鳳夜瀾問,他不想忽略掉碧落身上的每一件事。
「今日。」
「剛剛是第幾次嘔吐?」
「第一次。」
「賞!」
面對鳳夜瀾莫名其妙的賞賜,碧落只能答:「臣妾謝皇上賞賜。」
鳳夜瀾一口氣賞了碧落很多金銀珠寶,並讓狂刀叫來伊凡為碧落把脈。
「回皇上的話,娘娘的脈象平和,並無大礙,至於害喜嘔吐的事,臣會開些調理的藥膳方子,再配合針灸治療就會有所緩解。」
「伊太醫,是否有了身子的人都會害喜?」
「這個因人而異,有的人自懷上的第一天就會害喜,直到生產,這種嘔吐的症狀都不會消失;而有的人卻至始至終一點反應都沒有,胃口如常。」
「那害喜的月份上可有規律?」
「這個也是因人而異。但普遍夫人一般都是有了身子的當月便會有嘔吐這樣害喜的跡象,像娘娘這樣懷孕兩個多月才有反應的例子比較少見。」
「這不是少見,而是愛妃肚子裡的孩子和朕有緣!朕決定了,今日便宣佈瑞妃懷有身孕的事,伊太醫你可知道怎樣做?」
「臣明白。」
「那好,你下去吧。」
「臣告退。」
碧落內疚不已,她知道伊凡說的那句「臣明白」意味著何事,如果有其他的辦法,她真的不想讓伊凡違背自己的做人原則,因為她而說謊。可現在為了復仇的大計,她只能暫時委身在鳳夜瀾的身邊,連腹中的孩子都要跟著一起隱忍。
伊凡,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連你也被迫做了改變。
以往從不喜入宮的你,現在成了宮裡的御醫;最不喜爭鬥的你,卻要讓自己留在這滿是傾軋的皇宮;從不說謊的你,卻要為了我說一個最大的謊言……這場復仇的戰爭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碧落真的不想連累到身旁無辜的人,如果還有他選,碧落絕不會讓伊凡也捲進這件事情裡來。
「在想什麼?」鳳夜瀾問。
「在想皇上是真心,還是假意要接納臣妾腹中的孩子,畢竟他不是皇上的。」
碧落故意這樣說,她就是要冷不丁地在鳳夜瀾的身上捅一刀,讓鳳夜瀾時刻記住她的身子是不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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