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一種強烈的恐懼感頓時擭住碧落的心,讓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去衝到院子裡。
空蕩蕩的院子只有小白一匹馬,平安不在。
這不是第一次,碧落醒來看不見平安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每次平安都沒有走遠,但碧落卻總認為他會離開自己,從此消失不見。
這一次,他應該是真的離開了吧?
碧落難過地想著,回憶起昨晚平安一次次地哀求自己,希望能聽見自己親口說出「喜歡」那兩個字,可碧落始終都沒有把那兩個字說出口。
不是因為碧落前世生為夏婉寧的時候答應了秦天黎,而是她不想再用謊言去傷害平安。
上一世溺死之前,夏婉寧曾立過誓言,若有來生,絕不再愛……
秦天黎在夏婉寧心裡還留著一個猙獰的傷口,在這個傷口沒有癒合前,碧落不會再相信愛;至於比愛淡一點的情感「喜歡」,對現在的碧落來說,也是個根本不能觸及的情感。
青兒的大仇未報,碧落在秦府的地位還沒得到改變,夏婉寧的死因還有夏侯府落敗的原因都還沒有調查出來,滿心被仇恨佔滿的碧落如何去喜歡他人?又如何有精力去經營這種喜歡?
碧落承認自己對平安已經有了依賴,也不否認和平安歡愉的時候,自己是快樂的,但讓碧落說出「喜歡」,她似乎還沒有這個勇氣。
「碧落——!」
當平安的聲音從門口響起時,碧落低沉的心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她忙轉身迎上去問:「你去了哪?」
「我去給碧落找草藥了!」
平安說著從手裡變出一顆藥丸炫耀地告訴碧落,「這是解藥,只要碧落吃下,就不會再像昨日那樣難受了。」
碧落上下打量著平安,發現他全身沾滿泥土,膝蓋處的衣服已經磨破了一個洞,他的腿受了傷,原本已經癒合的手掌,傷口也再一次開裂。
他一定是去附近的山上為我摘草藥了。
「碧落快吃。」
平安催促著,碧落接過藥後仰頭吞嚥了下去。
解了合歡散的毒,她和平安之間就不會再有借口發生前兩晚那樣的事情;碧落也就不需要再內疚,糾結,痛苦地面對平安。10nlk。
她會好好地照顧平安,直到容成可欣來接走平安。
「雖然碧落不說,但平安知道,碧落還是喜歡平安的。」
平安看著碧落開心地笑著說,「因為碧落相信平安,沒有問那解藥是什麼就吃下。」
碧落將平安頭髮上的雜草取下來,篤定地告訴他:「碧落這一世,只信三個人,第一是我的三哥,二是我死去丫頭的青兒,第三就是平安。」
「所以無論平安喂碧落吃的什麼,碧落都相信它不會傷害我。」
平安聽完後伸出手指,一個一個地數道,「第一是三哥,第二是青兒,第三是平安。」
「為什麼三哥和青兒會排在平安前面?平安是碧落的丈夫,應該是碧落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平安不要排第三,平安要排第一。」
碧落被平安這樣孩子氣的要求又逗笑了,哄他道,「好,平安排第一。」
「平安要在碧落的心裡永遠是第一!」平安滿足地笑了。
碧落內心感歎,這排名對碧落來說根本沒有前後次序的,平安的第一和第三根本沒有爭奪的必要,只要他一直像現在這樣,碧落就永遠都會信任他。
「對了,那解藥是你自己調製的?」碧落忍不住好奇地問。
「嗯,是平安用巖耳,海雞腳還有春根籐調製而成。」
「你去了懸崖?!」碧落震驚地問,這巖耳是什麼,她最熟悉不過了。
所謂石崖懸珥,氣並靈芝,久食色美,益精悅神,至老不毀,這巖耳可是貢品啊!採食者需要在懸崖峭壁上,將自己的命繫在繩索上採摘。每年為了那一點點巖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可平安竟然為了我,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摘巖耳?
如果碧落早一點知道自己的解藥有巖耳,她是絕對不會同意平安去的。
現在再看見平安身上的傷口,碧落的心更酸楚了。
「除了膝蓋的這些傷,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碧落擔心地圍著平安仔細查看。
「沒有了,腿上的傷也不痛,碧落不要擔心平安。」
「我……」碧落很想說自己怎能不擔心,但太多複雜的情緒又讓她無從說起。
平安對碧落的好,是徹徹底底的,毫無保留的,全心全意的;可碧落呢?她一開始是可憐同情平安,後來是因為某種責任而照顧平安,到現在她竟然還欺騙和利用了平安……她要怎樣去償還平安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無法償還,不如假裝看不見……
「我們還是快些出發吧,已經快要晌午了。」
碧落強迫自己忽略掉平安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返回屋內將她們昨日收拾好的行李帶上,牽著小白和平安一起離開了下城區。
臨走時,下城區的流民全都來送碧落,碧落依依不捨地跟大家告了別。
從海盜那裡偷來的十萬擔大米,碧落已經為它們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除了送往京城的五萬擔大米外,剩下的五萬擔碧落將它們分成了兩份,一份兩萬擔的大米留給流民們自己吃,剩下的三萬擔中有一萬擔轉手賣給了泉州城的米商,換來了六萬兩銀子,這些銀子中一部分將幫助下城區的流民將荒廢的下城區重新建立起來,另一部分將用於購買田地和商舖。
為了讓下城區的流民有長久養活自己的生計,碧落又為他們出了很多點子,讓他們在泉州城也開了一家米鋪,剩下的兩萬擔大米則當米鋪的存糧用以買賣,等明年所購買的田地收穫後,就能繼續做賣米的生意。
另外,為了讓他們的米鋪區別於泉州城內現有的米鋪,碧落建議他們今年耕種的時候,種一些從江浙一點引進的稻米品種,這樣收穫的時候他們的米就自然跟其他米鋪所銷售的本地大米的口感有所不同。
最後,碧落還留下一套娘親手札裡提到的雜交水稻的種植辦法,詳細地記錄在紙上後放在信封裡,讓下城區的人回頭交給從京城返回的婆婆。
碧落希望這樣的一些辦法能讓下城區的人都能擺脫貧困,過上好日子,這也是她對下城區人們這段時間一來的幫助所能做的報答和感謝。
從下城區離開後,碧落來到泉州城內,她打算給小白裝一輛馬車,這樣一路上就不會太疲累,也不用和平安同騎一匹馬。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碧落把自己喬裝成了普通的婦人。
「姑娘,真的不能再便宜了,這馬車可是我新作的,你瞧這轱轆都還是新的,沒有磨損呢。」
碧落跟老闆砍價,老闆死活不同意,就在碧落還要說什麼時,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黑影忽然閃過。
碧落擔心是有人發現了自己,於是也不再砍價,丟下銀子後就把馬車裝在了小白身上。
一開始小白還不同意,總是揚起前蹄反抗,後來在平安的安撫下,小白才哼哼著極不情願地拉起車來。
給小白裝好馬車後,碧落又買了一些路上吃用的東西,還有一些泉州的特色小吃。
「老闆給我包一些核桃酥,綠色粿,肉燕皮還有如意餅。」
「好勒!」
老闆高興地為碧落分別包了三份泉州的特色小吃,這其中的一份是碧落要留在祭拜自己前世的生父夏侯大人用;第二份是祭拜青兒用;第三份是她要捎給自己這一世的姨娘齊氏,既然齊氏的老家在泉州,那她一定很想念家鄉的小吃味道。
「……這次我們南下一定能順順利利地完成籌糧的任務!」
「不是一定,而是必須!」
碧落想起自己剛剛離開京城時,青兒所說的話,一想到青兒當時燦爛的笑臉,碧落的心口就一陣緊縮的痛。
「碧落,你怎麼了?」平安擔憂地扶著碧落,「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歇?」14967626
碧落搖搖頭,將手裡的小吃都裝進馬車裡後,收起自己所有的難過。
現在大米終於籌到了,碧落終於完成了太夫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她不能被難過消弭了內心的仇恨和鬥志!她要變得更堅強,這樣才能在返回京城後,集中所有的精力報復害死青兒的大太太姚氏!
「你跟小白說了什麼?」
碧落問,因為人流比較擁擠,她和平安現在牽著裝了馬車的小白走在泉州城的街道上,她們要穿過這條街才能離開泉州城。
「我說,如果它乖的話,等到了京城,讓碧落給它找一個娘子,就像我的娘子一樣漂亮!」
「它不是母馬嗎?」
「對啊,它是母馬欸,應該給它找一個像平安一樣對自己娘子好的相公才對!」
落碧第這擭。碧落又被平安逗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的關係,現在聽平安說什麼相公娘子之類話題的時候,碧落並沒有感覺尷尬難堪,反而覺得這樣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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