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笑一陣,便撤去屏障,先後返回熾炎地穴之中。入洞之後,平凡隨即封了洞門,與秦羽商議脫身之策。秦羽沉思片刻,說道:「本來上上之策,便是喬裝改扮,混將出去,只要一出大荒派的地盤,外面海闊天空,從此便不用再受那老鬼的拘束荼毒。只是這一節我們既然想到,那老鬼又豈有想像不到之理?說不定一線峽外,如今早已佈滿人手,只等咱們二人一踏出去,他便來個甕中捉鱉,將我們一網打盡哩!」平凡一聽,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此法既然不通,那我們又該怎生脫身才好?」
秦羽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道:「公子休慌!我倒是還有一個計較在此,不知公子認為如何?」說著雙掌分開,同時向地下指了幾指。平凡一見,登時恍然大悟,說道:「土遁!」
秦羽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想那土遁之術極為尋常,道門之中,幾乎人人會使,就算那老鬼再精十倍,也絕想不到我們會用這種法子逃走。不過咱們若用此法,最多也只能逃到青陽宮底下,再要往前,便不能了。到了那時,一切都只能隨機應變,看老天爺的意思罷了!」
平凡聽到這裡,忍不住「咦」了一聲,奇道:「既然他們意想不到,為什麼咱們還只能逃到青陽宮的底下,不能直接潛出蠻荒?」
秦羽輕歎一聲,說道:「公子你怎麼也不想想,這青陽宮乃是大荒派的根本重地,又豈有不設禁制的道理?實話跟你說吧,當初紅雲老祖建造青陽宮時,便花費了一千三百年時光,將整座宮殿煉成了一件威力極大的防禦型法寶,其間機關陷阱,不可計數,當真是渾然天成,牢不可破。尤其青陽宮建成之後,紅雲老祖更在宮殿四周,設下無數陣法禁制,便是防備有人正面攻打不進,卻以土遁之術從地底偷襲來著。若非如此,那老鬼別說抵禦水月宮的連番進攻,光是門下數萬弟子造起反來,只怕就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抵擋。」
平凡聽到這裡,終於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那位紅雲老祖法力通天,心細如塵,怪不得能以一人之力,與天下正道抗衡,當真是了不起得很了!」秦羽臉色一沉,怒道:「呸,我偏要說他老奸巨猾,不懷好意才是!倘若他真是至誠君子,又何必這般事事謹慎、處處提防別人?」平凡聞言一笑,也不與她爭論,隨手捏個法訣,早已連同秦羽一起,鑽入土中消失不見。
約摸遁出百十里地,秦羽忽然拉了拉平凡衣角,伸手向地面一指,壓低了聲音說道:「到了。」平凡聞言,點了點頭,身後一指,已然化作了一道血色光華,悄沒聲息的落了下來。秦羽行出數步,伸手往壁上一按,登時有一道微弱青光緩緩亮起,現出了一個一人來高的洞口。秦羽回頭一笑,當先鑽了進去,平凡隨後跟上。
大約走了三四十里,前面地形漸漸寬敞,牆壁之上,每隔數丈都點了一盞淡青色油燈,原來竟是身處山腹之中。眼看走到一堵照壁之前,秦羽伸手往牆上一按,輕輕一推,一扇四尺來闊、五尺來長的鐵板應手而開,露出一個長大方洞。秦羽向他招了招手,也不說話,逕自向那洞中躍將進去。平凡更不遲疑,輕飄飄的隨後縱下,渾沒發出半點聲響。
入得洞來,眼前光線突然一暗,似乎到了一座地道之中。正感惴惴,忽然間只覺手上一陣溫暖,原來秦羽伸出了手,將他左手緊緊握住。平凡一面一邊,一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女兒香氣,不由得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黑暗中只覺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個不住,額頭也漸漸湧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前行三四里地,秦羽忽然把手一揚,一道淡淡的碧青色光華悄然浮現,緩緩在她掌中舒展開來。藉著這絲光亮,平凡赫然發現眼前早已沒了去路,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塊青銅鑄成。十餘丈高的巨大八卦圖形。圖形四周,尚有無數彎彎曲曲的蝌蚪文字,平凡瞪大雙眼,卻是一個也不認得。
眼見秦羽走近數步,忽然間伸指一彈,打出了一個碧青色的奇形符印。符印飛上空中,輕飄飄的一陣急轉,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青色光華。驀地,只見她雙手結印,輕喝聲「咄」,一股精氣噴將上去,符印登時一分為二,整整齊齊的嵌入了太極雙魚的眼珠之中。符印入眼,太極雙魚頓時亮起,青銅八卦之上,登時裂開了一條長長的細縫,露出了一條幽深狹長的青石通道。
平凡走入進來,只見通道兩旁,各自點著幾盞油燈,彷彿幾點淡淡的螢光,模模糊糊的讓人瞧不清楚。通道之中又低又窄,只能容得一人側身而過。平凡無可奈何,只得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弓身前行。秦羽卻是走得慣了的,因此反而搶在頭裡。濛濛微光之下,平凡見她如野狗般在夾縫中勉力爬行,忽然之間,只覺氣塞胸臆,暗道:「這老賊如此刻薄於人,當真罪不容誅!待我練就元神之後,定要將大荒派掃蕩一空,把百損老賊碎屍萬段!」如此一邊暗暗咒罵,一邊匍匐爬行,不多時便已來到通道盡頭。
出了通道,前面豁然開朗,露出一線天光。抬頭一瞧,只見漫天繁星,新月如鉤,原來已是中夜時分。山風陣陣,撲面而來,和著柳樹蟬鳴,暗香疏影,當真恍如隔世。
行不數步,眼前道路一轉,露出了一座極為精緻小巧的園林出來。放眼瞧去,只見茂草修竹,青松翠柏,佈置得極具匠心,不遠處有一畝小小池塘,塘中十餘隻禽鳥悠遊其中,卻不是是個什麼名目。池塘岸邊,兩頭仙鶴平伸翅膀,正低頭梳理翎毛。平凡乍見這等美景,不由得暗暗稱奇。等繞過了一座假山,前邊景色頓時一變,現出了一個極大的花圃。放眼瞧去,只見花圃之中奼紫嫣紅,爭芳競艷,真個是清幽淡雅、芬芳秀麗,令人一望之下,胸中俗念頓時全消。
池塘對岸,以松木搭了幾間精雅小舍,一絲燈光透過簾幕,在門前投下了一片柔和的剪影。秦羽回眸一笑,當先走了進去。平凡被她一笑,不由得臉上一紅,隨後跟了進去。
二人入內落座,早有婢女奉上茶來,秦羽向她擺了擺手,那婢女會意,低頭福了福身,緩步走了出去。秦羽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低聲道:「公子,咱們這一次雖然無驚無險,平安回到了青陽宮中,但我想那老賊既然對九轉離合丹志在必得,那麼大荒派上上下下,必然戒備森嚴,絕不會讓你輕易走脫。以我之見,不如你喬裝改扮,裝成是是我的婢女,咱們趁著他們動手之前,先行混了出去,如何?」
平凡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奇道:「咦,為什麼你要我扮成婢女,難道扮成隨從便不成麼?」秦羽一聽,登時跳了起來,驚聲叫道:「你不要性命了麼?我雖在大荒派中有些地位,畢竟也只是他的一名姬妾,倘若被他看見我和一名男子混在一起,以那老鬼的性子,只怕轉眼間便有一場殺身之禍哩!」說著連連擺手,眼光之中,霎時間中湧起了一絲驚恐無已的神色。平凡見她模樣,心知所言必然不虛,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撓了撓頭,心道:
「如此說來,倒還真只有喬裝改扮一途了。可是可是我堂堂大男子漢,怎能教我扮作女子這般屈辱?再說我生平所識女子並不甚多,就該當真扮作女子,又該扮誰才好?」
正思忖間,忽然間腦中靈光一現,暗道:「是了!我怎麼竟把彌塵火魔幡給忘了?我記得幡上明明被我封印了一名女妖魂魄,如今何不就用這具魂魄喬裝改扮,爭取混了出去?」想到此處,心中登時大喜。
計議既定,平凡索性拋開顧忌,當下把手一揚,將彌塵火魔幡祭了出來。那幡飛在空中,登時垂下萬條黑氣,六具金丹期的主魂整整齊齊,先後從幡上現身出來。秦羽一見這等惡物,登時花容失色。
眼見平凡伸手一指,幽冥鬼女的魂魄趕忙盈盈拜倒,從彌塵火魔幡上緩步走了下來。平凡略一思忖,隨手將一粒丹藥投入口中,猛地一提法力,週身骨骼之中,登時傳出了一陣密如爆豆般的「劈啪」聲響。脆響聲中,只聽平凡一聲長嘯,轉眼之間,便與幽冥鬼女那具生魂合二為一,再也不分彼此!
好一個風華絕代、沉魚落雁的美貌佳人!
良久,良久。
秦羽忽然哈哈一笑,拍手道:「哈哈!你變的難道是你的紅顏知己麼?當真是美若天仙,我見猶憐哩!」說著舉起右手,輕輕在他臉上一扭。平凡被她五根手指拂過臉頰,只覺一陣溫軟滑膩,脂香撲鼻,不由自主的臉上一紅。耳聽得秦羽格格一笑,說道:「顰兒,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