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6、離家(一)
高考成績終於下來了。張寅以總分303的成績名列全校應屆生第七名。那一年是公元一九八零年,當時高考科目理科包括數、理、化、語文、政治,外語還沒納入總分成績。當時的升學率僅百分之一,普通高中的應屆生的錄取率幾乎是零。張寅與錄取分數線304僅一分之差而名落孫山。按說作為一名應屆生成績已很好了,因為當時的大學生幾乎一半以上有復讀的經歷,有的甚至復讀二年三年四年的;如果他想復讀,可以說學校隨便挑。但是對張寅來說,別說復讀了,就連這次參加高考都這麼難。
從學校看成績回來,張寅躺在炕上用被子蒙頭痛哭,覺得自己滿肚子的委屈憋得喘不過氣來,淚水止不住流下來。他想,假如不是第一天考數學時耽誤了四十分鐘,他一定會超出錄取分數線不止一分。想到這裡,他悲痛欲絕,心中的怨和恨一齊對準了二叔張增法,他想,是二叔粉碎了自己的大學夢,是張增法斷送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連三天不吃不喝,任憑小芳怎麼勸說也沒用。
張增法見張寅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不但一點也沒有愧疚之心,反而覺得是張寅張寅的脾氣太倔了,他想,如果現在就不服管,將來就更指望不上了,那還了得。他去找張寅問話,張寅低著頭不說話,他又問了幾句,張寅還是沉默著,紮著頭不看他一眼,他一急,就用手扒拉張寅的頭,張寅本能的用手一擋,他說:「呵,還動手呀。」上去就是一巴掌。張寅「噌」地站起來,盯著張增法說:「你再打一下!」張增**起巴掌:「啪」地又是一下,張寅對準張增法的胸部:「通」的一拳,張增法一個趔趄向後退去,「光當」一聲被板凳絆倒在地,他惱羞成怒地站起來,一把揪住張寅的頭髮,惡狠狠地往牆上撞,張寅拚命反抗著,一口咬住張增法的小胳膊,張增法:「哎呀」一聲鬆開了手。他順手抄起地上的板凳,照著張寅劈頭蓋腦砸過來,張寅一閃而過,用腳勾住張增法的小腿,用手就勢一推,張增法向前一躥「彭」的一聲,腦袋撞在牆上,鮮血直流,張寅趁機跑了出來。
張寅從家裡出來,漫無目的的走著,他向著村北的小山走去。當他剛走到小山的腳下,看見鐵眼一個人正在那裡割草,鐵眼好像也注意到了他,衝他一笑就走了過來。鐵眼是張寅的好朋友,名字叫二奎,在讀小學五年級時,被一個同學用弓箭射傷了左眼,小時候他們用荊條窩一張弓,在紅高粱桿最上端部分的一端插上鋼針,一套弓箭就製作完成,放學的時候,孩子們拿著弓箭到柳樹溝去射知了(學名叫蟬),二奎就是被一個同學用這樣的弓箭在射知了時射傷了左眼,醫生說眼球必須摘出,二奎的左眼球摘出後,父母為了美觀給他安裝了個鐵球假眼
填充空蕩蕩的左眼眶,因為鐵球便宜,其他材質太貴了安裝不起。從此二奎就被叫鐵眼了。
這鐵眼如果不是左眼瞎了實在是一個美男子。一米八五的個頭,身材魁梧,肌肉健美,在讀初中時他和張寅一起參加全縣學生運動會,都取得了很好的名次。他們的友誼從打乒乓球開始,那時候莊則棟是他們的偶像,乒乓球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樂趣和自信,在本校甚至本鄉,幾乎沒有人能與他們交上手,他們是全縣中學組男子雙打冠軍,男子單打冠亞軍。
鐵眼的父母都是村裡戲班的,他的父親拉板胡,母親唱花旦,他們都是好吃懶做不愛勞動的主,父親有小偷小摸的毛病,母親有輕飄的表現,他們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在村子裡的名聲很糟。為了錢他們什麼都不在乎,在生產隊的時候,有個給生產隊放羊的老光棍,輪流到社員家裡吃飯。當輪到二奎家時,他父母竟用美色引誘老實的放羊人,可憐的老光棍被他們掏空了口袋所有的錢。鐵眼從小受這樣父母的影響,對男女的事情很早就心領神會了——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