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正和老不正經的黎叔兒耍寶,就聽見田啟功有點不耐煩的說道:「老黎,你怎麼才到,在後面磨蹭什麼呢?」
「我磨蹭?你別忘了,我是先去的基地,然後又返回這裡,你當地底下有動車呢,我全靠著飛來飛去的,我容易嗎我?再說了,就我這身子骨,哪扛得住這麼折騰啊,都把我累完了,還不落好,我說你呀……」黎叔兒被田啟功說的是老大不樂意,唧唧歪歪的,當時就要和田啟功掰扯掰扯。
田啟功被黎叔兒一頓搶白,也整得沒了脾氣,趕緊打斷黎叔兒跟小媳婦兒訴苦似的碎碎念:就好了好了,大敵當前,你就別整那些沒用的了,外面都安排好了?」
黎叔兒被田啟功打斷話頭兒的時候,剛好說道一個「呀」字,我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說的到底是「呀」還是「丫」,反正黎叔兒是有意將「ya」拉長了音兒,占夠了田啟功的便宜之後才接著說道:「嗯,通知到了,我想應該已經到位了吧?」
說到正事兒,黎叔兒也變得嚴肅起來,剛才他瘋瘋癲癲地口無遮攔,完全是看到我和胖子之後,心裡實在是太高興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才插科打諢胡鬧一番,這會兒眼見對面站著一蒙著臉的男子,還有一群凶神惡煞的蒙古騎兵,黎叔兒眼睛一瞇,先後「誒」了兩聲。
第一聲「誒」,黎叔兒是看到笑吟吟的沈涵之後發出的,並用促狹的眼神瞄向我和胖子,意思是這是你們倆誰的?見我臉一紅,黎叔兒點點頭,就明白了,還歪著嘴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笑得是啥意思。
第二聲「誒」,是黎叔兒看到那個蒙面男子之後發出的,而且「誒」的意味深長,餘音繞樑,怎麼聽怎麼像兩個流氓掐架之前的叫板。
田啟功也覺察到了黎叔兒的異樣,遂一指那蒙面男子問道:「老黎,哪裡不對勁兒嗎,你認識他?」
黎叔兒一陣冷笑:「呀哈,你個王八蛋,咱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在這兒碰上了。他媽的,上回讓你來了個冷不防,這次我得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見黎叔兒臉紅脖子粗地對著那蒙面男子破口大罵,別說我和胖子,就連田啟功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心說這黎仕其這是怎麼了,碰上多年前的情敵啦,要不咋這麼激動呢?
還是黎叔兒心裡裝不住事兒,自己說出了其中原委:「你們還記得吧,為了查出墨邪子父子與洪金燁之間的聯繫,我曾一個人到洪金燁位於金碧宮別墅區的豪宅打探情況,結果被一個穿風衣的神秘人用空網?」
我和胖子點點頭,這件事兒,黎叔兒在講出我們是天蠶子的宿主的那個夜晚,確實曾向我們說過。
「剛才一看見這小子,我就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再一回憶,你個王八犢子龜孫子,就是你那天晚上偷襲並打傷我的,你媽了個炮仗的,誰家墳圈子爆炸把你蹦出來了,誰他媽褲襠破了把你露出來了,誰他媽……他媽……你他媽真不是個東西,操!」黎叔兒看著那蒙面男子是罵不絕口,聽得田啟功和沈涵均直皺眉頭,倒是我和胖子見慣了黎叔兒潑皮無賴的樣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嘿嘿」見黎叔兒急赤白臉地跳著腳罵街,那蒙面男子陰森森地一笑,說道:「老鬼,那晚算你逃得快,要不然我肯定會將你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不過,就算現在,你覺得你就有干死我的實力嗎?我有蘇魯碇在手,還有數千名永生的蒙古鐵騎,你們呢,一個能打的田啟功受了傷,剩下三個不值一提的小輩,再加上你這個只會耍嘴皮子的老鬼,你們憑什麼跟我鬥,誒?」
聽了那蒙面男子的話,黎叔兒用鼻子哼了一聲,一臉的視對方為井底之蛙的鄙夷之相:「操,你他媽別偷襲一次就得瑟起來沒玩了,你大爺我的手段出神入化,干死你就跟玩兒似的,對了,你手裡拿的那是啥玩意,糞杈子啊,比劃啥呢,會用不,不會我教你。」
這黎叔兒也學會玩兒陰的了,嘴裡說著話,突然半空中一個翻轉,身子一蜷,再一展,整個身子就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向那蒙面男子,並伸手去搶那蒙面男子手中的蘇魯碇。
那蒙面男子似乎也沒料到黎叔兒這麼不講究,翻臉比翻牌還利索,所以在覺察到黎叔兒的意圖之後,立即雙臂一振,整個身體就迅速向後急退。
可是,那蒙面男子忽略了一點,他剛才可以避開田啟功欲扯掉他的面罩的一擊,是因為田啟功法術再高強,仍是**凡胎之人,其反應能力、手腳協調、爆發力等畢竟還是有局限,無法象仙家或鬼魂那樣身輕如燕,來去疾如流星。
所以,那蒙面男子雖然可以避開田啟功的一擊,卻無法抵擋黎叔兒的一啐:黎叔兒要搶蒙面男子手中的蘇魯碇其實是虛招,他的真正目的,是那男子的頭套。
不過,黎叔兒不是用手去硬拽那男子的頭套,而是用嘴朝那頭套吹了一口氣,一口冷如臘月霜的鬼氣。
那個麻布的頭套一挨著鬼氣,就跟被火燒過的草紙一樣,瞬間變成了一堆碎片,一個年逾五旬的中年人正一臉嘲諷地看著我們。
看著那蒙面男子終於露出了真面目,我和胖子一向好奇心奇重,焉能放過這個獵奇的機會,遂趕緊放眼過去,當時兩個人就石化了:我日,這一直裝蝙蝠俠的孫子竟然就是那個在我們印象一直保持剛正不阿的良好形象的老警察陸宇峰!
霎時,我們和陸宇峰兩次接觸的種種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交替出現,如夢似幻:我和胖子初次相識並在燒烤店和那幾個小痞子打了一架之後,就是陸宇峰處理的我們,當時,他和藹可親又不失風趣,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忠厚長者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風;畫面一閃,來到了雅克什市公安局治安大隊,那次,我和胖子因為與強拆的洪衛東等人血戰,被帶到治安大隊接受調查,當時的陸宇峰對洪金燁之流表現出的義憤填膺與憤世嫉俗,使我們對這個正直的、不肯趨炎附勢的老警的好感與日俱增,甚至都要膜拜了,然而,然而……
怪不得每次我和胖子惹上麻煩他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時間、場合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毫釐不爽,看來還是老話說得好啊,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孫子,看樣子是早就注意上我們了,才會利用洪金燁、墨非命他們一步一步地精心設局,將我們誘入其中,其良苦用心不可謂不深也!
想到這兒,我和胖子相視苦笑不已,連連搖頭,本來,因為陸宇峰的存在,我們對這個社會還抱有一線期望,覺得儘管現在世風日下,拜金主義橫行,人與人之間只剩了金錢的關係,可是,只要還有陸宇峰這樣的與時下的價值觀格格不入的正人君子存在,我們這個社會就還有治癒的希望,我們就還能在密閉的、沒有門窗的鐵屋子裡看到一絲希望的光亮。
可是,理想是冰清玉潔的處子,現實是翻臉無情的**,殘酷的現實再次將我們那點兒可憐的希望揉扯得稀碎稀碎的,一個原本被我們視為恪守道德孤島的燈塔守護者,卻是雅克什最大的邪教頭子,一個披著道貌岸然的外衣的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這他媽也太諷刺、太懸疑了吧!
看著我和胖子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沮喪失意的複雜表情,黎叔兒和田啟功看出有事兒,遂齊齊地看向我們,等著我和胖子開口說話。
沈涵已經習慣了我時不時就要瘋的毛病,沒有追問我原因,只是用溫熱的小手輕輕地握住我的右手,並用指甲撓我的掌心。
怪了事兒了,一接觸到沈涵的體溫,我心亂如麻的內心就會重新找回平靜,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涵,沈涵回以溫暖的一笑,而後,又挽起一旁同樣垂頭喪氣的胖子的胳膊:「一飛帥哥,抬起頭,天塌不下來,別忘了,林菲兒還在等著你去拯救呢!」
沈涵的聲音不大,卻令我和胖子渾身一震,是啊,雖然這個社會屢屢讓我們碰壁,讓我們失望,讓我們根本就不強大的內心總是遍體鱗傷,可是,這個社會又的確有著我們割捨不下的。一想起來就心暖暖的東西,比如親情,比如愛情……
要不說我和胖子就這點好,什麼事都能想開了,不鑽牛角尖,也許有人會說我們這純是心大,是典型的阿q加鴕鳥,是自我麻醉,是隨波逐流,可是,起碼我們能迅速擺脫不良的負面情緒的控制,去做我們認為應該做、必須做的正確的事兒,就像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干挺這個欺騙我們感情的陸宇峰,然後逼著他提供有關老火胎光魂的線索。
一想到這些,我的右臂又開始冒出騰騰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