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發昏當不了死,好在我和胖子一向是隨遇而安的性格,乍一聽到自己真是什麼天蠶子的宿主,確實有點兒不知所措,有點心慌意亂。
可是,當我們知道這件事兒已經是鐮刀砍屁股,定(腚)下來了以後,也就很坦然的接受了,因為,你就是尋死上吊、抹脖子喝藥也無濟於事,還不如索性學著接受它,走一步看一步唄。
見我和胖子剛才還蔫頭耷拉腦的一臉晦氣,一會兒工夫就又沒心沒肺的坐起來抽煙傻笑,崔執事都有點兒迷糊了,挺不了思議地看著黎叔兒:「黎頭兒,你收得這倆徒弟沒病吧,怎麼看著跟心眼兒不夠用似的呢?」
「管他媽犢子,不會說話兒你就你閉上嘴,沒人拿你當啞巴。」黎叔兒雖然有氣無力,但還是忍不住刺兒了崔執事一句。
崔執事發出幾聲夜貓子進宅一樣鬼氣森森的「嘿嘿」笑聲,不再說話。
我和胖子沒理會崔執事的揶揄,別看黎叔兒可以對他呼來喝去的,但我和胖子一看見他那雙跟監控攝像頭似的小眼睛,就打心裡怵得慌,那是真害怕。
況且,他還將林叔兒的一魄贈給我,也算對我有恩,所以,與公與私,我們倆都得對他禮讓三分。
故而,我和胖子故作憨厚地一笑,對崔執事的三七疙瘩話充耳不聞。不過,我突然想起了這麼半天光聽黎叔兒一個人講了,我和胖子這幾天遇到的種種離奇血腥的事兒還沒向他匯報呢,但礙於崔執事在場,我與不知該說不該說。
黎叔兒這個老神棍一身野路子的察言觀色的工夫確實了得,見我瞄著崔執事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就跟痔瘡犯了似的,馬上明瞭,便對崔執事說道:「那啥,隔壁那屋還有不少紙紮的汽車,你過去看看,有相中的就撿幾樣,一會兒讓他們來燒了,省得你老騎著那輛72年的破二八(自行車)丟人現眼去。」
崔執事一翻白眼:「破二八咋了,那是我的定情信物,操,淨整這虛頭巴腦的,你們不就是想背後扯點老婆舌嗎,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啊。」
崔執事一邊嘴裡絮絮叨叨地磨嘰著,一邊往隔壁屋裡飄去。我和胖子看著他的鬼影,心想這老小子這張嘴兒真是欠揍,要特麼不是整不過他,我們倆早就大板磚沾狗血削他了,「行了,他心眼不壞,就脾氣**點兒,要不也不至於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唉。好了,說正事吧。」黎叔兒憐憫地看了崔執事的鬼影一眼,而後轉向我們,「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你們,咋看著你倆,呃,主要是一飛,咋臉上有鬼氣呢,不是又碰上啥髒東西了吧?」
「嘿嘿,叔兒,這回你可走眼了,告訴你,我們倆中大獎了,一人整了一個寶貝上身,呵呵」要說這胖子真是屬耗子的,記吃不記打,剛才還為自己是天蠶子宿主哭天抹淚呢,這一提起我們吞下的攝魂珠,立馬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地舞玄起來。
這把我恨的,趁胖子講得大腦缺氧、停下來倒氣兒的間隙,趕緊搶過話頭兒,撿重要的,比如誤打誤撞得到的神箭,還有尹川山的指示,一股腦地講了出來。
聽完了我和胖子亂七八糟的對口相聲,黎叔兒半響沒吱聲,看樣子他老人家正在努力將這些貌似雜亂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力圖從中找出背後的規律。
不過,讓我和胖子有些意外的是,黎叔兒對什麼神箭、攝魂珠的,並不太感冒,反倒是讓我們又重複了一遍尹川山的指示,特別還就玄真子道長那一番意味深長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為很多時候,是你們在親身面對真正的危險,如何應對危險,你們完全要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不必事事都要請示,無原則的服從」的話進行了再次認證。
在得到我們確實沒有記錯的肯定答覆後,黎叔兒手摸下巴,嘴裡喃喃自語:「這尹川山我沒咋接觸過,據說是公安部總局派下來掛職鍛煉的,可以玄真子道長的身份,他老人家是不可能隨隨便便說這些話的呀,啥意思呢?」
「哎呀,您就別琢磨這些了,官場上的事兒,每句話都很玄妙,但又往往都是廢話。得勒。您還是說說我們下一步該咋辦吧?」看著黎叔兒擰眉齜牙的鬼樣子,我實在忍不住了,要知道,在回來的車上,我和胖子已經打定主意,不理會尹川山的指令,以最快時間動身去北部原始林區救人。
娘的,要是尹川山翻臉我們也不怕,因為有玄真子道長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番話給我們墊底呢,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倆要將這番話說給黎叔兒聽的潛在用意。
黎叔兒是誰,那是橫草不過的**湖、老油子了。我們這點兒小九九還能瞞過他?果不其然,黎叔嘴角一歪,露出嘲諷的笑意:「咋地,想幹啥你們心裡不是早就有主意了嗎,操,還非逼著我說出來,完了你們倆再裝被逼無奈,對吧。兩個王八羔子,跟著你叔兒我別的沒學會,這鬥心眼的本事可見長啊。」
說完了,黎叔兒有些得意地仰頭大笑起來,看來,這個老騙子的世界觀、人生觀確實有問題,人家師傅傳道授業解惑,為的是培養弟子有個健康向上的道德情操,做個對社會有用的、最起碼也得是個對社會無益也無害的人。
可他倒好,看著我和胖子一天天在社會這個大醬缸裡變得油滑、市儈、墮落,反到感覺很欣慰似的,這是什麼師傅啊,整個一沒羞沒臊的老古惑仔啊,我日。
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和胖子才知道,其實這正是黎叔兒傳道的一番苦心,並使我們受用至今。
只可惜,當我們真正領悟到黎叔兒的這層深意的時候,卻連說聲謝謝他老人家的機會都沒有了,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