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上門之前。鬼臼曾經設想過好幾個關押蜜波公主的地點。其中之一就是銀洛市的歐式複式樓。為了盡快救出蜜波公主。鬼臼把陽神分為幾份。分別往他猜測的地點飛去。果不其然。他的其中一個陽神分身在這幢宅子裡發現了蜜波公主的蹤跡。
在到達宅子外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即闖入。而是悄悄在旁窺視。伺機尋找救人的最佳時機。通過觀察。他發現秦語菲等人並無加害蜜波公主的意思。蜜波公主也沒有在真正意義上被他們嚴密看守。相對幽禁而言。蜜波公主所受到的待遇還算不錯。能夠自由行動。似乎也沒有被虐待。因此。鬼臼就暫時把心放下了。
可是過了一會。蜜波公主和秦語菲交談時。竟然又有他人進入這個屋子。多一個人。救出人質就多一分困難。所以鬼臼決定。在他們沒有高度警惕之前。出手救人質。
這出其不意的一手令秦語菲和唐瑤等人吃了一驚。她們並不是沒有料到會有人來營救蜜波公主。而是沒有想到來救人的是鬼臼。此前李逍塵收了鬼臼的大部分陽神。又將他剩下的一小部分摧毀。大家本以為鬼臼會就此完蛋了。
熟料事到如今。鬼臼居然又出現在大家面前。其中的緣由。秦語菲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飛仙葫蘆一定出了問題。
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若不出手阻止。任由鬼臼救走蜜波公主的話。他們手上就沒有籌碼能夠拿來與波旬交易。朱月姬那不到一歲的寶貝女兒也難以換回來了。
「休想得逞。」秦語菲使出飛星踏月步。搶在鬼臼之前。橫擋在他與蜜波公主之間。右手捻起一張瞬飛符篆。頭也不回地反手向後發出一掌。拍在了蜜波公主的身上。這一掌當中所蘊含的勁力將蜜波公主拍飛到唐瑤身旁。
「立即帶她走。這裡由我來應付。」說話時。秦語菲向鬼臼拍出一記飄雪神掌。掌力從勞宮穴吐出。周圍的氣溫驟然降低。空氣中的水分子也迅速凝結成冰霜。飛向鬼臼。
飄雪神掌的精妙之處在於「飄」和「雪」兩個字上。飄指的是它的攻擊方式。飄渺無蹤。令人難以捉摸。尤其是那似有似無的掌力。在拍出後根本無法察覺。叫人難以閃躲防禦。「雪」這一字。自然說的是這門仙術的屬性。秦語菲擅長水系仙術。她所使用的道法仙術也多半都是此類。「飄」和「雪」一結合起來。威力就會變得不可思議。這也是秦語菲在近戰中的一門得意技。
原本鬼臼的實力並不在三魔女之下。但是三位魔女倒向李逍塵之後。受了不少益處。因為轉世的緣故。她們的修為比起在六梵天時。自然有所降低。但是不管怎麼說。秦語菲這一世年紀輕輕。也修煉到了金身。而他鬼臼則是在神州結界的籠罩和約束下。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此前一部分陽神又被李逍塵摧毀。修為更是驟然降低。加上他此次前來。為的是救走蜜波公主。是以此刻他不敢與秦語菲正面硬拚。
計算好飄雪神掌的掌力運行速度。鬼臼正要把自己的陽神化為千萬份。繞過秦語菲。直接向蜜波公主奔去。不料就在這微妙的一刻。他胸前忽然結冰。一個冰寒的手掌印赫然印在他胸口。只聽彭的一聲。鬼臼竟然被飄雪神掌拍得倒飛出去。準備分化的陽神也因此而被凝固。
「怎麼可能。」鬼臼自問早已知曉秦語菲的所有仙術技能。但這一招卻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難道秦語菲背著他。偷偷修煉了新的招數嗎。
更奇怪的是。她才剛剛出掌。這掌力卻在一瞬間擊中了鬼臼。堪比瞬間移動。飄忽不定的掌力真叫人防不勝防。加上飄雪神掌具有凍結和麻痺的作用。鬼臼在一時間。根本沒法做出反擊和移動。他就這麼撞倒了茶几桌椅。摔倒在地上。
一擊得手。秦語菲並未乘勝追擊。而是扭頭對唐瑤說道：「還不快走。使用瞬飛符篆的方法。你應該很清楚才是。必要時就用瞬飛符篆把蜜波公主轉移到神州之外。」
唐瑤猛地點點頭。對秦語菲說道：「那你自己完事小心。」
朱家姑娘們也不多言。跟著唐瑤除了小樓。向預先計劃好的地點撤退。眨眼的功夫。屋子裡只剩下鬼臼和秦語菲。
「讓我們好好清算一下前世今生的仇怨吧。」秦語菲冷冷地俯視著栽在地上、被冰凍的鬼臼。在她心裡。這個傢伙既是魔王波旬的得力干將。又是她今世少女懷春時相處的那個溫文爾雅的林涵之。
儘管林涵之是一個由鬼臼扮演的虛無的角色。但他依舊讓秦語菲在年少時芳心悸動。畢竟林涵之是她青澀而美好的初戀。而初戀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雖然不成熟。卻叫人終生難忘。
回憶起自己與林涵之過去的種種。有歡樂的時光。有幸福的畫面。也有感人的一刻……猶記得洞房花燭夜時。那年她不過是初綻的花蕾。嬌羞、單純卻付出一片真心。秦語菲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想過要跟林涵之一生一世。在那天晚上。她真的想把自己全部奉獻給完美無瑕的林涵之。可誰又能想到。這個林涵之和他所佈置的一切。全都是虛假的。
為了他。秦語菲守了三年。固執了三年。甚至想一輩子守下去。現在回想起來。秦語菲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傻。所幸後來她遇到了自己的真愛。才認識到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和不成熟。
晃眼間。她已身為人母。作為女人。已經完整了。而今再來面對這個虛假的林涵之。她的心智比以前更成熟。也更理性。但只有那份青春的記憶。永遠也抹滅不了。
因為林涵之是她童年和少女時代的記憶。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便滄海桑田。也終究無法消失。
秦語菲幽幽歎了口氣。說道：「感謝你給了我十多年的珍貴記憶。感謝你陪伴我度過懵懂、天真的童年。我與林涵之注定是有緣無分。但有關他的記憶。永永遠遠都會深埋在我心裡。林涵之只是你一手締造出來的完美假象。我也曾因此而憤怒過。失落過。彷徨過……但是。我依然要感謝你。感謝你在我的青春時期留下了那樣純潔美好的回憶……」
「菲……」鬼臼做夢都想得到的秦語菲。竟然會在此刻向他吐露心聲。事情演變至此。他自知跟秦語菲沒有結合的希望。不過聽到心儀之人說出這番話。他冰冷的內心剎那間顫動起來。
林涵之並不完全是一個虛假的存在。鬼臼曾很用心地塑造這個人物。如果沒有魔王波旬交付的任務。他一定會繼續把這個角色扮演下去。一輩子都會好好疼惜秦語菲。只可惜天意弄人……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
憶起那些令彼此感慨萬千的青蔥歲月。鬼臼的內心開始劇烈地晃動。誰他媽天生就想幹那些喪盡天良的壞事。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放棄一切。也要當回那個林涵之。就算只剩下一秒鐘的壽命。他也要跟秦語菲在一起。
青梅竹馬的童年。刻骨銘心的記憶。也只有當事人能體會到那悵然而又無奈的悲哀。不知怎麼的。鬼臼忽覺得眼前有些模糊。雙眼中濕濕的。像是進了沙子一樣。
「不可能……」鬼臼抹了抹眼睛。竟摸到了一絲苦澀的透明液體。「我是陽神狀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我。為了王上完成眾多任務的我。怎麼會流下這種東西。」
秦語菲又歎一聲：「不管我們的立場對立還是一致。你永遠都是我的涵之哥。也是我唯一的初戀。真的。真的很謝謝你。請允許我最後再叫你一聲。涵之……」
「最後。」鬼臼心裡又是感慨。又是害怕。他嘴角邊忽地露出一絲苦笑。說道：「你特地把其他人都支走。就是為了跟我做最後的了斷。徹底斬斷與我的記憶。是嗎……」
「不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因為你早已成為了我記憶的一部分。說是做了斷也無不可。但不是和你。而是跟過去那個執拗軟弱的自己告別……」秦語菲惆悵地擠出一絲笑容。「這些話。我這輩子就只說這麼一次。但要是這些話被阿塵聽到。他可是會吃醋的。還請你替我保守這些悄悄話。好麼。」
鬼臼呆呆望著秦語菲。突然放聲大笑：「天蒙……天蒙。我終於贏了你一回。哼哼哼……哈哈哈。就算我現在死了。也了無遺憾了。」
秦語菲恢復了冰冷的語調。說道：「我並不想殺你。但也不會容得你四處行動。」
「不勞你費心。我不會讓你為難。」鬼臼滿足地笑了。「有你這番話。我沒白到人界走一遭。林涵之有幾句話也想跟你說。你願意聽嗎。」
秦語菲點點頭：「請說。」
鬼臼深吸一口氣。說道：「林涵之是我一直想成為的那個人。他並不是完全虛假的存在。他能令你歡喜讓你憂。我就很開心了。最後我要忠告你幾句。也麻煩你轉告那個該死的天蒙。魔王波旬不像我這麼天真。他的實力遠遠超出你們的想像。想要贏過他。就必須知道他的弱點。雖然我很不甘願承認。但這世上只有天蒙有機會擊中魔王的軟肋。在交手的時候。只要細心洞察。任何時候都不要絕望。他就能找到魔王的唯一弱點。獲得勝機……」
彭。話音剛落。鬼臼渾身爆出耀眼的血光。驚得秦語菲退出屋外。一聲悶哼從鬼臼嘴裡噴出。光芒漸漸暗淡下來。秦語菲眼前的鬼臼已經進入了自爆狀態。
「你瘋了。」秦語菲踏步上前。想要阻止。「那樣做。你會魂飛魄散的。」
「別過來。」鬼臼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最後的最後……還是我贏了。天蒙。我是她唯一的初戀。你就算得到了她的心。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咳、咳咳……」
鬼臼劇烈咳嗽著。剩餘的這部分陽神也爆散成游離狀態。在秦語菲黯然的注視下。消散在天地間。
「你……應該再無遺憾了吧。」秦語菲呆呆地望著鬼臼的陽神消失的地方。「對不起。我說了一句假話。秦語菲的初戀或許是林涵之。但蘿伽的初戀。唯一的心上人是天蒙。只有這一句謊言。是為了讓你好好安息而說的。我是個壞女人。欺騙了你最後的感情。不過。我是真的感激你給我的那段青檸檬般的記憶。真的喜歡過你。請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