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管理學院,女生宿舍樓。
陽台上仰望滿天星辰的秦語菲,今夜依然遵循她長久養成的習慣,觀測星象。
在屋裡收拾的小碧小心地看了她的倩影一眼,開口說道:「小姐,當家夫人白天說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其實……她也是出於對你的關心,所以才……才那樣的。」
「小碧,我是不是太執拗了?」秦語菲放下手中的占星盤,幽幽一歎,「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我生下來就沒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卻還要拚命做無謂的掙扎。」
她回想自己走到現在的人生。從一生下來開始,就承載了秦家和林家的無數期望。
兩大世家的當家所誕下的女兒,必定是資質卓絕,天賦奇高。
秦語菲從小就吃著各種靈丹,泡著無數仙藥。她集秦、林兩家萬千寵愛於一身,在父母的敦促下,刻苦修仙。
年紀輕輕就把太玄天清道修煉到了第一重的雷劫境界。
她和林涵之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兩人在神州修仙界素來有「金童玉女」之稱。
也許因為太過耀眼,秦語菲早就被其父母寄以厚望。
不單是他們,兩大世家的人都期盼這位冰美人能夠光耀門楣。
她的一生,幾乎已經被長輩們安排好了。就連林涵之,也是秦逸川和林亦妃在她未出生前就定下了的未來丈夫。
所幸林涵之善體人意,能理解她的處境。兩人感情也隨著對彼此的深入瞭解和多次交往而加深。
可天公不作美,近乎完美的林涵之英年早逝。這使得秦語菲對自己的命運更加悲觀。
曾有一段時間,秦語菲像個任由長輩擺佈的布娃娃。他們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
自林涵之去世的一刻,她就失去了面對生活的勇氣。她消極地避開所有的年輕男人,只為在心底給林涵之留下一片清淨。
秦語菲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就這樣了。
可李逍塵的一番話,又燃起了她的希望,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秦語菲仍舊記得,李逍塵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那麼斬釘截鐵,堅定不移。
但自從和母親鬧得不快之後,她又回到了自己原有的思考模式裡:命運真的能被改變嗎?
如果精通星卜術的自己,算得不那麼準,或許還會對改變命運抱有期待。
可最近的一次星卜,令她有些絕望了。
難道自己注定要嫁給姜家的男人嗎?
「小姐,別想那麼多了。」小碧心疼地拉起秦語菲的手,「你看,你這些天都瘦了好多。」
秦語菲輕輕搖了搖頭:「沒關係,我還撐得住。」
她走回到陽台,習慣性地仰起頭,觀測天象。孰料前一刻還波瀾不驚的星辰,竟起了異變!
秦語菲把小碧叫來,對她說道:「我們要找的那個人,由於煞星迫近,不得不離開銀洛市。明天去查查,大學城裡有誰連夜離開了。」
小碧點頭說道:「這主意好。只要調查清楚,就能過濾掉一大批人。說不定真能找到人。哎,小姐,你說,他會不會也離開了?」
「你說的是李逍塵?」一經提醒,秦語菲醒悟過來,催促小碧,「快去瑞士花園的那幢複式樓看看!」
……
儘管歲陽已被殺退,可他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難保他不會去而復返,再來與他們二人為難。
李逍塵知道,以他目前的狀況,不可能再使出璇霄御雷劍訣。若再對上歲陽,就真的毫無勝算了。
最緊要的是,姜蜜兒舊傷未除,又添新傷。不知這新的烏蓮盡封是否會要了她的命。
及早趕去找仙醫鬼婆,求她治療,總是好的。
「為什麼要去川西?」姜蜜兒拿出紙巾,勉力抬起手,幫李逍塵擦拭嘴上未乾的血跡。
李逍塵攙扶著他,說道:「為了拔掉你身上的烏蓮盡封。你能自己走嗎?」
姜蜜兒頹然搖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詳細情況稍後再說。」李逍塵把姜蜜兒負在背上,繞開了交警的視線,在市郊攔了一輛計程車,讓司機開回複式樓。
回到家後,李逍塵簡單收拾了一下,拿了必要的證件,又去取出自己為數不多的剩餘存款。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李逍塵警惕而小心地移動到玄關,把門打開,卻見來的人是秦語菲和小碧。
四目相接,秦語菲微微一愕,把視線稍稍往下移了些,避開李逍塵的眼睛。
她彬彬有禮地說道:「上次的事,給你添麻煩了。我來和你說聲抱歉。」
「哪一次?」李逍塵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似乎就只有林亦妃的那件事了。
不待秦語菲回答,他恍然說道:「噢,沒事的。代我向令堂問好。」
「嗯,謝謝。」秦語菲想起之前被李逍塵瞧見了自己軟弱的一面,不由得感到尷尬。
見兩人話兒說得有些僵,小碧在一旁插話:「怎麼不請我們進去?難道屋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李逍塵笑道:「不是。我要離開幾天,正要出發。不好意思,沒工夫招呼你們了。」
「你要去哪兒?」秦語菲和小碧齊聲問出了一句。
李逍塵對她們倆的默契感到有些奇怪,但並未太在意,回了她們兩個字:「川西!」
秦語菲看他表情認真,不像在開玩笑,心想:川西不就是四川西部嗎?川西正好在銀洛市的西北部。他真就是我要找的人麼?
念頭紛紛冒出,秦語菲有一堆問題想問他。可話方要出口,她便看見李逍塵嘴邊殘留的血跡。
脫口的話也就變成了:「你受傷了?」
秦語菲觀察了他的面色,顯然已傷在了五臟六腑上。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瓶子,交給他:「這裡面是我家祖傳的治療內傷的藥丸。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最好在卯時、午時和酉時服用。」
李逍塵也不客氣,道了聲謝,收了藥盒:「還有沒有多的?再給我一份吧。」
小碧噗嗤笑道:「你以為這藥是到處都能買得到的六神丸嗎?我家小姐給你的,是極其珍貴的紫參玉蓉丹。一百年都煉不出幾顆!這仙藥瀕死人吃了,可以起死回生,枯木逢春。修仙者服了便能增加修為。將來的進境肯定是一日千里!我家小姐都捨不得吃。一下子全給你了!你居然還……」
小碧的兩片嘴唇像被點著的炮仗一樣,辟里啪啦正說得起勁。
忽看到秦語菲投來不悅的目光,她只好吐了吐舌頭,把最後一句話給嚥了下去。
堵住了小碧的嘴,秦語菲把頭轉回來,對李逍塵說道:「丹藥之所以珍貴,是因為有人需要它。紫參玉蓉丹對你大有裨益。我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這個了。希望你不要嫌棄。」
李逍塵本想說,這麼貴重的東西,不好收下。更不願奪人所愛。
可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收豈不是掃了她的面子?
李逍塵哈哈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你了。」
秦語菲微微點頭:「你還想要的話,我再想辦法給你弄幾顆吧。」
李逍塵連忙擺手推辭:「不了不了,我可不好意思再收你東西。沒時間了,我得趕緊出發。回來再跟你聊吧。」
秦語菲還想問幾個問題,但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糾纏。
只得等他從川西回來再說。她盈盈一揖,告了辭,帶著小碧離開。
作別秦語菲,李逍塵回到客廳,把瓶子裡的紫參玉蓉丹倒出來,分出一半,就著溫水給虛弱的姜蜜兒服下。
而後,他自己也吞了一顆,帶著姜蜜兒去買了飛往成都的機票。
候機時,見姜蜜兒臉色好轉,精神漸振,李逍塵才把事情簡要跟她說了。
「我從來沒聽說過仙醫鬼婆這個人。」聽完敘述,姜蜜兒對此抱有疑問。
李逍塵倒是對此沒什麼懷疑:「我想太微掌門應該不會騙我。只要有希望,還是應該努力去爭取,盡量把你身上的禁術去除。」
姜蜜兒嗔怪道:「你呀,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這個社會險惡得很。到處都是陷阱。就算是修仙界,也有許多騙局,不能不防。」
李逍塵笑道:「有你在,誰還能騙得了我?」
「那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了呢?」這話一出口,兩人頓時默然無語。
李逍塵已經進入了築基的修煉期。沒有意外的話,他遲早都會築基成功。
到那個時候,塵、蜜二人就會按照事先的約定,返回姜家。
如果順利,姜蜜兒將會坐上當家之位。而他李逍塵該做的事,也就完成了。
今後兩人見面的機會,恐怕不會很多。
一想到這事,李逍塵心裡就堵得慌。沉吟半晌,他忽然開口說道:「姜蜜兒,我們也算是共患難的朋友了。今天我想和你說句心裡話。」
「你說吧。我聽著。」
「我是真心不想你離開的。」李逍塵頓了頓,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可是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不能強留你下來。」
姜蜜兒微微笑著:「跟我回日本,不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上次跟你說過的吧,考慮好了沒?」
李逍塵正要說話,突然看到候機廳右前方有一個鬼鬼祟祟、不時朝他們瞄來的男人。
這男人瞟見李逍塵往他身上看來,連忙轉過身去,裝作若無其事,撥打手機。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陪我去,好嗎?」姜蜜兒笑著晃了晃李逍塵的手。
「啊,好……」李逍塵收回目光,戲謔道:「要監控你撒尿的全過程不?」
姜蜜兒微揚起嘴角:「當然要,如果你不介意以後都看不到東西的話。」
李逍塵瞄了瞄姜蜜兒的身材,訕笑著說:「我隨便說說而已。就你那身段,誰看你誰喉嚨長雞眼,舌頭長屁-眼,後腦勺長肚臍眼,鼻孔里長鬥雞眼。」
姜蜜兒又氣又好笑,佯作生氣貌,搗了他一拳:「你才亂長眼睛。我最近發現你說話越來越沒品位,越來越不要臉了。」
李逍塵不服氣地說道:「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麼人在一起,就學什麼樣。你自己說說,你是朱,還是墨?」
「哼,我當然是朱了……呸,你才是豬呢!」
「哈哈哈,得了,咱倆都別貧了。趕緊著,我帶你去洗手間尿一個。要不就屎一個。」李逍塵攙扶起姜蜜兒,言笑晏晏,往洗手間走去。
剛才那監視他們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塵、蜜二人。直到姜蜜兒獨自入了女洗手間,他才朝李逍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