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急救電話之後,唐瑤晃著李逍塵的身體,不斷哭喊著。
晶瑩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裡掉出,滑過那絕美的面龐,散落在地上。
眼前的李逍塵變得有些模糊。
她緊緊抱著李逍塵,泣不成聲:「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要堅持住,我不准你死。你聽到沒有……聽到了就回我一聲啊,李逍塵……」
說著說著,她又大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唐瑤嗚咽著,難過地叫著李逍塵的名字,把那滿是淚兒的臉貼在他的臉頰上。
雖然平時總和李逍塵吵吵鬧鬧,可她內心深處,卻一直喜歡著這個男生。
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期望著有一天,能聽到他對自己表白。
可那一天還沒到來,他就要死了嗎?
「為什麼要喝下那毒液,你這大傻瓜,大笨蛋……為什麼……為什麼!」唐瑤一想起這些,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李逍塵,哭得更加內疚,更加痛苦。
「因為……我不能看著你……送命啊……」李逍塵擠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緩緩抬起手,為唐瑤拭去湧出的淚滴。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
「我……有幾句話,一直想跟你說……」李逍塵抓住唐瑤的手,大口呼吸了幾次。五官都快要擰在一起了,似乎難受得厲害。
唐瑤怕李逍塵說話費力,便把耳朵伸到他嘴邊,凝神靜聽。
「阿瑤,其實我對你……咳、咳咳……對你……」李逍塵咳嗽了一會兒,始終沒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唐瑤哭得稀里嘩啦,使勁擁抱著他,抽噎道:「別說了,說話難受就別說了。我知道你的心了。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就夠了……」
她忽然把李逍塵的手緊緊握了一下,走到鄭爽旁邊,撿起那把匕首,擦了擦眼淚,做了一個深呼吸。
可越是想止住淚水,淚水就越流越多,越流越苦,越流越淒涼。
情到深處難自禁,意到濃時百淚催。千百年來,情之一字,令多少娑婆眾生為之消瘦憔悴,肝腸寸斷?
唐瑤回到李逍塵身旁,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心臟處,顫抖著芳唇:「你給我聽著。如果你敢死,這把匕首就立即插進去。我也不要活了!」
望著唐瑤毅然決然的眼神,感受到她此刻濃濃的真情厚意,李逍塵直至這時,才完全確定,這女孩是真真正正的愛著他。
他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把頭一歪,李逍塵擦掉眼角冒出的淚,說道:「不行了,我演不下去了。」
「哎?」唐瑤呆呆看著他。噙滿眼眶的淚水也愣了一下,忘了往下掉。
李逍塵坐起身來,從兜裡拿出紙巾,細細地給她擦淚,嘴裡說道:「我決定暫時不死了。所以你也別哭了,好嗎?」
「你……你沒事嗎?」唐瑤以為他是迴光返照,心裡一苦,又要落淚。
「沒事沒事。我本來想逗你玩一下。誰知道你這麼認真。搞得我也要哭了。」
原來李逍塵在喝下那瓶見血封喉的樹液時,暗暗將真氣轉化為細小的雷電,化虛為實,形成一道薄膜,堵住了瓶口。
為防止鄭爽瞧出破綻,他就把瓶口也放到口腔中。喉結也裝出吞嚥的樣子。
實際上,瓶內的劇毒汁液,一滴也沒入喉。
他本想就此騙過鄭爽,讓他以為自己服下了毒物,命不久矣。
人,尤其是不太精明的壞人,在奸計得逞的時候,不免會疏忽大意。
只要大意,就會露出破綻。只要有破綻,便可伺機而動,救出唐瑤。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李逍塵這個剛謀劃好的計策正在實施。唐瑤卻成了打亂計劃的x因素。
不過從結果上來說,這個計策也算是成功了,儘管它並沒有如李逍塵所設想的那樣去發展。
事後,玩心大起的他,便將計就計,想跟唐瑤開個玩笑。
豈料這個玩笑,卻惹出了唐瑤內心裡的一番真摯情意。
聽著李逍塵講述其中的緣由,唐瑤的眼睛越瞪越大。
待他說明完畢之後,她氣得銀牙直咬,掐住李逍塵的脖子,失控地咆哮道:「李逍塵!你還我的眼淚來!你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臭混蛋!這已經是第幾次了?你這死傢伙!你到底要玩弄我到什麼時候!你說啊!呀啊——我早就該殺了你的!」
「冷靜啊,會長!啊、啊啊!等一下!十字交叉什麼什麼摔的絕招,千萬別用了!我受不了啊!」
「那我就用今天剛學的新招對付你——截拳道最終奧義!」
「啊!你輕點兒啊——」
……
李逍塵痛苦萬分地捂著襠部,走到尚未醒來的鄭爽身旁,心裡搗鼓著:
要怎麼處理他呢?扭送警局?算了吧。蛇鼠一窩,沒啥用。
殺人滅口?下不去手啊。再說那是犯法的。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正當他思忖著如何處置鄭爽的時候,一聲槍響劃破寂夜。
鄭爽胸口中了一槍!
大驚之下,李逍塵尋著槍聲望去。只見一個黑影從一棵大樹後現出,逃遁而去。
李逍塵對唐瑤說道:「這次別亂跑。千萬千萬別跟來!」
言畢,他一個箭步追了過去。
那黑影迅如鬼魅,穿過幾條街道,繞進一個小區,便消失無蹤了。
李逍塵怕對方調虎離山,不敢追得太遠。加上心中對唐瑤放心不下,便折返回去。
「報警了嗎?救護車怎麼還沒到?」李逍塵蹲在鄭爽身邊,檢查了他的傷口。
雖然不是致命傷,但離心臟要害很近。如果要做手術,只怕醫生絕不敢貿貿然取出子彈頭。
目前最首要的是為他止血,使他能多撐一會。
李逍塵運起真氣,凝於指尖,出手截斷傷口附近的脈絡,又點了周邊的各大要穴。
唐瑤見他手指戳戳點點,驚奇地問道:「你要救他?」
李逍塵歪頭瞥了她一眼:「難道要眼看他在我們面前死掉?」
唐瑤嚅嚅道:「可是他剛才想殺你啊。」
李逍塵暫時阻止了鄭爽體內的血液向外噴流,站起身來,凝視著唐瑤的眼睛,說道:「聽著,阿瑤,雖然生命的存在形式各不一樣,但其本性無二。天地萬物,眾生平等。釋迦牟尼佛也曾說過,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我不管他想要殺我,還是想害我。我只知道他現在生命遭受危險,需要幫助。我有能力救他,為什麼要袖手旁觀?如果我們就此讓他死掉,捨棄了慈悲心,那我們還算是人嗎?他如果還要殺我,也等好了之後再說。」
唐瑤怔怔地望著李逍塵,被他的這番話噎得一時無言。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善良的思想,為什麼有如此寬廣的胸襟?那個躺在地上的人,先前明明要置李逍塵於死地啊。
就算救了他,也未必能得到對方的感激。反而還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即使是這樣,仍然也要救人嗎?
唐瑤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李逍塵。
這種以德報怨的人,在這勢利冷漠的世界上,還存在著啊。
也正是這樣的高尚品德,讓她不禁對李逍塵刮目相看。
更令唐瑤心中歡喜的是,李逍塵剛才叫她「阿瑤」。以前他都是叫她「會長」的。
難道他……
「我知道,類似攙扶跌倒在路邊的老人的這種做法,也許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沒有個十萬八萬,恐怕扶不起。但幸好我是一條光棍,不需要顧慮太多。」
微笑著說完,李逍塵將手掌輕輕按在鄭爽的胸口,注入真氣。
他微微吐勁,控制著真氣滲入對方體內,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拉動著那顆子彈頭。
李逍塵知道,在創傷彈道學上,有一個名詞叫做「空腔效應」。
在近距離射擊時,子彈貫穿人體,它在身體裡留下的「傷痕」,也就是創傷彈道,受到子彈的作用力影響,會向周圍做擴張運動。
最終會形成十字形或星芒形的炸裂。
受到肌肉組織彈性作用,它會自動恢復。
但大量的肌肉組織在這一過程中受到了嚴重的損傷,無法恢復到完好的狀態。
於是在子彈劃過的軌跡上,形成了空腔。
為了不讓鄭爽感到疼痛,李逍塵用附帶雷屬性的真氣麻痺了他的神經。
這是一項難度很大的「手術」。
如果從外部入手,取出子彈,那麼手術器具很有可能會碰裂心臟的血管,造成大出血。
畢竟子彈所處的位置實在太刁鑽了。
主刀醫師的手只需微微一抖,就能葬送掉鄭爽的性命。
敢做這手術的,在全國範圍內,又有幾人?
而且,以鄭爽目前的傷勢,不允許再拖時間了。
為了救人,李逍塵即使沒有太大把握,也要硬上。
利用真氣從內部取彈,比由外入手要好一些。至少他可以驅動真氣護住附近的血管,為子彈「開路」。
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手術器具會因為人手的不穩定而晃動;真氣則比較穩妥。
運功內視著鄭爽體內的情況,在子彈經過心臟旁邊的一刻,李逍塵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絲毫不敢大意,小心謹慎而緩慢地催動真氣,生怕鄭爽的性命會就此葬送。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出。
唐瑤想幫他擦拭汗珠,卻被李逍塵喝止:「別碰我。」
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唐瑤也跟著緊張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鄭爽的傷口。
過了片刻,李逍塵最終成功取出了彈頭。
他這才抹掉汗水,如釋負重,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候,救護車的笛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