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內監低著頭,彷彿沒有聽見屋內眾人的唇槍舌劍,見錢夫人喊了他,這才抬起頭來,笑著應了,「夫人放心就是,咱家這就回宮去了,不知夫人可還有什麼話要跟主子娘娘說的?」
錢夫人朝著魏媽媽使了一個眼色,魏媽媽急忙上前,把一個荷包塞進了王內監的手裡,笑道:「奴婢送公公出去,公公請。舒嘜鎷灞癹」
王內監悄悄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見十分的輕巧,輕輕的揉搓了一下,裡面的紙張發出清脆的摩擦聲,王內監臉上的笑容頓時越發的濃烈起來,朝著錢謙益和錢夫人恭敬的行了禮,謙卑的笑了笑:「咱家這就告辭了,咱家回宮定然會細細跟淑妃娘娘回稟的。」
王內監一出門,屋內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秦雲卿低著頭不說話,錢夫人閉著眼睛斜躺在床上,而錢謙益卻看看秦雲卿,彷彿有什麼話要說,最終卻沒有說出口。
錢致遠向著秦雲卿走了一步,伸手想要去拉秦雲卿,可是手伸到一半,看見秦雲卿一臉的冷然,卻僵住了。
只有獨孤擎的目光在各人的臉上掠過,哈哈一笑,打破了屋內的詭譎。
「撫衡院的景色如何?淑妃娘娘住過的地方,定然是十分不錯的,不知小王可有這個榮幸,前去欣賞一番?」獨孤擎笑著扭頭看向錢謙益,一臉的自然,說得極其的理直氣壯,彷彿這事就如起床了要吃飯一般。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男子提出要參觀閨閣女子的住處,這是一個極其不合理的要求。
錢謙益自然不會違逆獨孤擎的要求,滿口應是:「自然是可以的,王爺請。」
錢致遠的臉頓時黑沉下來,瞪了獨孤擎一眼,卻見他看也沒有看自己,只得無奈的歎了口氣,皺著眉心跟著出去了。
誰知獨孤擎剛走到門口,又站住了。
「王爺……」錢謙益不知道獨孤擎又有什麼地方不滿意,有些擔心的叫了一聲。
「這個撫衡院既然是卿小娘子的院子,這個主人不去,小王……」獨孤擎說著,俊臉突然紅了紅,顯出一絲絲的為難來,「是不是有些唐突佳人?」
秦雲卿詫異的看了獨孤擎一眼,卻見他朝著自己眨了眨眼,心中微微一頓。
果然聽見錢謙益開口:「雲卿,你也隨著一起走吧,順便看看有什麼不合適的,讓人立刻改了去。」
秦雲卿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朝著錢夫人微微的屈了屈膝,轉身跟在錢謙益的身後,出去了。
錢夫人看著頓時空蕩下來的屋子,盯著那還在不住晃動的珠簾,手倏的就握住了被褥,眼眸閃過一絲陰狠。
「夫人……」魏媽媽被錢夫人的神情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開口。
錢夫人猛地扭頭,目光犀利的盯著魏媽媽。
魏媽媽的腿猛地哆嗦了一下:「夫人,一個義女而已,又何必……」
「義女?」錢夫人輕輕的重複一遍,突然笑了,「一個義女而已!你說的對,不就是一個義女……,是圓是扁,還不是任由我……」錢夫人緊握的手,慢慢的鬆了開來,掌心裡面赫然有四個深深的指甲印,泛著微微的紅暈。
魏媽媽看了一眼錢夫人手心的紅印,心,猛地跳了一下。
撫衡院位於正院的右後側,是一個三進的院子。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院子裡繁花似錦,各色花兒爭奇鬥艷。
秦雲卿低著頭,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面,心中全都是說不出的滋味。
前一世的仇人,這一世的父親……
秦雲卿突然笑了,果然老天爺是最愛捉弄人的!
這個撫衡院據說是國公府裡風水最好的所在,自從淑妃娘娘進宮之後,錢夫人便不再讓人住過,即便是前一世的自己,身為世子夫人,也不曾進這個院子好好的觀賞過。
走在撫衡院中,雖然秦雲卿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但是目光卻還是掃視了一下四周。
撫衡院果然是景色如畫,打掃的十分乾淨,這個老虔婆居然能同意讓自己住在這裡,想必沒有安什麼好心,也不知這個老虔婆打的是什麼主意……
獨孤擎卻似乎十分的開懷,一進院子,便開始評頭論足,好好的院子,硬是被他說的一無是處,讓錢謙益頓時尷尬不已。
「卿小娘子,不如你就跟了小王去……」獨孤擎突然扭頭看向秦雲卿,嬉笑著看著秦雲卿,「小王的院子可是比這裡好上千倍萬倍……」說著,伸手就要去拉秦雲卿的手。
秦雲卿一驚,霎時回過神來,臉猛地一沉,身子一側,便避了開口:「請世子爺自重。」
獨孤擎不知何故,臉色倏的就沉了下去,瞪著秦雲卿罵道:「好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難得爺一次兩次的好言相求,你推三阻四,難不成還想做貞潔烈婦的不成?」
錢致遠頓時聽不下去了,劍眉一揚:「阿擎,你太過份了!雲卿她……」
獨孤擎卻理也不理錢致遠,轉身看著錢謙益,「這個女人,小王要了,過幾日小王便去求了皇祖母去!若是這期間,這女人有什麼差池……」獨孤擎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卻咧著嘴笑了,「錢大人,小王的脾氣,想必錢大人聽說過的!」
獨孤擎說完,也不看錢謙益那漲得跟豬肝似得臉,搖了搖扇子,晃到了秦雲卿的面前,伸出扇子,挑起了秦雲卿的下巴,笑的一臉邪門:「卿小娘子,小王可是被你惹得神魂顛倒了!你千萬要等到小王求的太皇祖母懿旨的那一天!」
秦雲卿抬頭,正好對上獨孤擎那一雙深邃如湖泊一般的眼睛,心猛地跳了一下,正要開口說話,獨孤擎卻已經收回了扇子,搖晃著張揚而去了。
「父親……」錢致遠一臉的恨意,「兒子……必然是要娶……」
「你不用說了,雲卿只能是你的妹妹。」錢謙益猛地打斷了錢致遠的話,轉身看著秦雲卿,「你放心,我不必讓你……成為那個紈褲子弟的妾室的,一切都有我……」
秦雲卿搖搖頭,笑了:「錢大人,若是你真的想我好,便放我回了秦府。」
「這……,你先安心住著,這事等以後再說。」錢國公府沉吟了一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回身瞪了錢致遠一眼,「你最近沒有公事?我怎麼瞧著你閒的發慌?」
「姑娘,你,你沒事吧?」關媽媽從外面進來,一見秦雲卿便急忙上前,拉著秦雲卿的手,上下不住的打量著,滿臉的擔憂。
「媽媽,雲卿沒事。」錢致遠看看關媽媽,又看看秦雲卿,眸中掠過一絲詫異,這關媽媽可是雲卿的乳娘,對雲卿一向是最好的,怎麼眼前的這個人,才與關媽媽相聚一日,便好的就如……當初雲卿跟關媽媽一般。想著,不由得眸中升起一股疑惑來。
「老爺安,大爺安。」關媽媽見秦雲卿沒事,這才放開了秦雲卿,朝著錢謙益和錢致遠屈膝行禮。
錢謙益愣了一下,擰著眉心看著關媽媽許久,「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雲卿急忙上前一步,攔在關媽媽面前:「她,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你昨晚上不是已經見過了?」
「昨晚上?」錢謙益猛地想起昨晚上自己喝醉酒所做的荒唐事,頓時漲紅了老臉,根本就沒有看清秦雲卿的房裡都有些什麼人……,只是這個關媽媽……可是當初那個秦雲卿的……乳娘,怎麼會跟了現在的這個秦雲卿?!
錢謙益猛地抬頭看著秦雲卿:「你,到底是誰?」
「秦~雲~卿~。」秦雲卿一字一字的說著,「國公爺不是早就知道了?」
眼看著氣氛霎時間緊張起來,錢致遠急忙開口:「我昨日去了秦侍郎府上拜祭……」錢致遠的聲音頓了頓,「見到秦太太帶著雲卿也在侍郎府,秦夫人認了雲卿做義女,所以才讓關媽媽跟著……雲卿的。」
錢謙益的臉色緩和一下,心道自己真的是想多了!那塊玉玨可是真的!再說了,那個人已經死去了五年,又怎麼會……
錢謙益想著,臉上的神色頓時柔和起來,柔聲囑咐道:「你好生在這個撫衡院裡住著,一切自然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秦雲卿低著頭,沒有說話,臉上一片冷清,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錢謙益看了秦雲卿一眼,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轉身看著錢致遠:「致遠,我們走吧。」
「雲卿,你安心住在這裡,只要有我在,必然不會讓人傷害你的。」錢致遠看著低垂著頭,安靜的站著的秦雲卿,突然開口。
秦雲卿連看也沒有看錢致遠,彷彿沒有聽見錢致遠的話一般,低垂著頭,站著沒有說話。
錢致遠的神情頓時有些黯然,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錢謙益狠狠的瞪了一眼,「致遠!」
錢致遠頓時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跟著錢謙益離開了撫衡院。
「姑娘……」關媽媽看著秦雲卿,眼中滿是不安。
秦雲卿伸手拉住了關媽媽,安慰道:「媽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