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在旋轉,茫茫星空之中,一根通天之柱延伸如無盡星空。
天柱上,虞昊緩緩踏步而上,衣服襤褸,破破爛爛,手上倒提著一柄漆黑的斷刀,目光堅毅,走在毫無生機的天梯上。
四十五萬階,虞昊又來到了一個關卡。
時至今日,距離一年之期已經過了大半,虞昊和白武易在離別玉龍後,拾級而上,經歷了烈火、玄土、庚金等等數重劫難,每一次都是險之又險。
跨過四十萬階之後,白武易身受重傷,已然無法再接著走下去,無奈只好捏碎玉珮,去了天城。
儘管白武易有些遺憾,但他已經做到了極致,天梯四十萬階,西雲州有哪個青年才俊在他這般年紀走到過?他能夠沉得下心來,已經是極為難得,經歷了這一次天梯路的磨礪,他的境界提升也會很快。
陰氣瀰漫,層層陰霧繚繞著四十五萬階石階周圍,陰風怒嚎,虞昊踏著石階上來,見到眼前濃霧,眉頭微微一皺。
若非周圍依舊浮現著無數星辰,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陰間,那些陰霧,比陰間的陰煞之氣還要濃郁,一層層覆蓋了前路,給人陰森森的寒意。
陰霧較淡薄的地方,幾根白骨散發著瑩白光芒,在陰霧裡異常明顯。
將斷刀橫在身前,虞昊謹慎的向前走去,這把斷刀是虞昊在路上撿到的,應該是某個天尊的兵器,遺落在天梯上,又或者是兵器主人隕落,雖然曾經是天尊兵器,但如今已經斷裂,被虞昊撿來防身,也算是聊勝於無。
卡嚓……
陰霧裡,一聲輕微的聲響嚇了虞昊一跳,微微退後一點,緊緊盯著陰霧。
卡嚓卡嚓……
陰霧太詭異了,能夠隔絕神識的探查,虞昊根本探知不到裡面有著什麼東西。在這樣茫茫毫無人煙的地方,遇到這樣一片詭異的陰霧,還有那些白骨,連虞昊都忍不住心裡發楚。
卡嚓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就好像是骨頭拼接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天梯迴響著。
「難不成是骷髏族的?」虞昊暗自嘀咕,卡嚓聲讓他想到了陰間那個神奇的種族。
似乎聽到了虞昊的聲音,陰霧裡的卡嚓聲頓時停止,過了一會兒才又接著響起。斷斷續續,就在虞昊忍不住想要直接打進去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的時候,陰霧裡,終於響起了腳步聲。
咯吱、咯吱……
那是門窗腐朽搖晃的聲音,虞昊壓下心中急躁,在天梯上這麼久,他的耐心變得更好了,也更為冷靜,在這樣的時候,越急躁,反而也容易出現意外。
斷刀緊緊握住,虞昊深呼一口氣,兩眼眸光如刀般鋒銳。
濃霧裡,一個高大的影子緩緩走出來,一搖一晃,走到陰霧淡薄處。
嘩啦一聲,驚得虞昊就要出手,卻不想,那高大的身影散作一堆白骨,摔在瑩白骨頭前。
「呃,這算什麼?」虞昊哭笑不得,看著那散作一團的亂骨,嚇得他在外面呆了半天。
「小子,你笑什麼?」
蒼老的聲音鬼魅般飄蕩著,虞昊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目光轉向那堆白骨,一個骷髏頭正面向著他,兩隻空洞洞的骷髏眼裡,一點金色火焰燃燒著。
「你是誰?」虞昊驚疑的看著那骷髏頭,甚至還有些無語,骷髏當的也太失敗了吧,骨頭都湊不齊。
「喂喂,你小子什麼眼神?」
骷髏頭裡的金色火焰跳躍著,對於虞昊無語的眼神極是憤怒,隨即又平靜下來,長歎一聲:「好久沒有人來了,就憑你撼天級還未圓滿的實力,能夠來到這裡,還真是奇跡。」
虞昊盯著骷髏頭,眼裡露出驚色,這骷髏什麼實力,竟然能一眼看透他的實力?在他感知裡,這骷髏魂火雖然精純至極,可卻只有鬼王也就是道尊左右的氣息,難道又是什麼老怪物?
「哎哎,別老是用那種眼神盯著本骷髏,本骷髏沒那種嗜好。」
骷髏頭再次咆哮。
「呃……」
嗜好?虞昊頓時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發覺這骷髏絕不能以常理來溝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斷刀提在手上,走到一堆白骨旁。
「喂喂,小子做什麼,敢這麼對待本大爺,等本大爺恢復了,第一個幹掉你,喂……干……幹什麼……喂……住住住住手……」
半個時辰後,虞昊捂著耳朵盤膝坐在骷髏頭對面,
「……」
等到骷髏頭罵停下來後,虞昊鬆開雙手,瞪著骷髏頭,道:「罵完了?」
骷髏頭:「……」
虞昊捂上耳朵,後面想了想,乾脆閉上眼睛修煉,恢復這幾天來損失的精力。
骷髏頭:「……」
一夜後,虞昊後面跟著一個高大的人形骷髏,躡手躡腳的,絮絮叨叨道:「本大爺都跟你小子說過,前面沒路了,你還偏不信,非要上去看看,看毛線啊看,浪費本大爺寶貴的時間,你知道本大爺困在這裡多少年了麼,你妹的,一萬多年啊,整整一萬多年啊,本大爺的美人們,本大爺的小妾們,本大爺的小三們,本大爺……」
骷髏頭猛地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殺氣,只見虞昊斷刀指著自己鼻子,森冷的殺氣正從刀刃上傳過來。
「嘿嘿,閉嘴閉嘴,本大爺閉嘴……」
骷髏頭伸出骷髏指,將虞昊的斷刀從眼前移開。
「舞刀弄槍是不對滴,用刀指著人更是要不得滴,傷到了人是傷天害理滴,就算傷不到人,傷到路邊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好滴。文明,文明,和諧,和諧,世界需要愛,人人愛我,我愛人人……」
虞昊感覺自己就是帶了個極品,果斷無語的收回斷刀,繼續往前走去,為了避免骷髏頭再念叨,虞昊不得不找了個話題。
「前面的路為什麼斷了?」
骷髏頭聽到虞昊主動和他說話,極是高興,慇勤道:「我也是一萬多年前才恢復靈智的,那時候我也沒這麼虛弱,曾經到前面看過,可惜天梯已經斷了,據本大爺推測,應該是被人強行打斷的。」
骷髏頭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有停止的意思,一個人在黑暗中憋上一萬年試試,不是憋成瘋子就是憋成話匣子。
「本大爺在上古時候也是威名赫赫的,醒來後居然什麼也記不得,被困在了這個鬼地方,一萬年啊,本大爺看過多少天驕走過,多少人傑踏過,只有你小子是幸運的,被本大爺看中。只要能帶本大爺出了這裡,將來本大爺恢復修為,定然賜你一場大機緣。」
「上古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聽說,現在還是上古的延續,上古大劫只是被推遲了而已。」虞昊聽他提起上古,微微皺眉,想要利用自己知道的幫助骷髏頭回憶起一些東西。
骷髏頭跟在後面,難得沒有說話,良久,歎道:「忘了,忘了,想不起來了,上古上古,殤古殤古,要是你說的沒錯的話,那就差不多了。」
虞昊總感覺骷髏頭應該知道點什麼,不過骷髏頭不願意說,他也無法追問,旋即轉移話題,道:「聽說這天梯通向上古天庭舊址?是上古的通天之路?」
「天梯?通天路?」骷髏頭疑惑了一下,而後牙齒咯咯作響,道:「這麼說也沒錯,的確是一條通天路,不過通向的地方,不是天庭,而是一片古葬地。好了,小子,安心走你的路吧,別來套本大爺的話,本大爺雖然活的時間長,但被困在這鬼地方,知道的東西或許還沒你多。」
虞昊聽得骷髏頭這麼說,倒是也不好再問,不過想想,如果能讓骷髏頭閉嘴,世界應該清靜不少。旋即也就不再說話。
骷髏頭也似乎察覺虞昊不好對付,也就不在多說話。
一人一骷髏沉默下來,耳邊就只有陰風呼嘯的聲音在迴盪。跨過四十五萬階石階後,這裡的空間就似乎進入了陰間一樣,周圍全是陰間的氣息。
石階上白骨纍纍,斷劍殘刃遍地,甚至遠處還有不少瑩白玉骨,骷髏頭對這些玉骨似乎很看重,收集了一堆,凡是玉骨都裝到自己骷髏架上。
還沒走完五萬階,骷髏頭就已經給自己換上了一副玉骨骷髏身軀,比起原來一丈高的白骨身軀,玉骨身軀看起來要正常不少,八尺左右,只有白骨頭顱因為找不到合適的玉骨頭,還頂在玉骨架上,顯得不倫不類。
陡峭的崖壁,虞昊和骷髏站在斷掉的石階前,上方數百圈的石階已經消失,那裡灰濛濛的混沌氣瀰漫著,至今還殘留著一股浩瀚的威壓。
骷髏頭應該猜得沒錯,五十萬階的石階,應該是被人生生打掉的,那崖壁上,還殘留著拳印,甚至上方的空間還會時不時的裂開,空間裂縫數十丈,有空間風暴吹拂而過,危險至極。
虞昊朝上方扔出一根瑩白玉骨,瞬間,無數空間裂縫浮現,甚至還有天劍、神拳落下,瑩白玉骨瞬間化為灰飛。
虞昊和骷髏頭同時倒退兩步,駭然的相視一眼。玉骨的堅固,虞昊可是深有體會,即便是他用鋒利的斷刀全力劈砍,也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劃痕。
瞬間就化作飛灰?呃,連飛灰都沒有落下!
「好強大的兩個人!」
骷髏頭看到的東西顯然要比虞昊更多一些,他在這裡上萬年,雖然因為身軀原因無法離開原地,但一萬年前他的神識極為強大,曾經來此看到了斷掉的石階。
如今親身來此,感受更為深刻。
「是天劍和神拳在戰鬥?」虞昊看向上空,那裡又恢復了平靜,似乎毫無危機。
骷髏頭搖搖頭,道:「不是,天劍、神拳是同一個人的,因為它們氣息一樣,另外一個人隱藏很深,那些空間裂縫就是他的傑作。將空間之道運用得如此嫻熟,這個人是誰?」
「為什麼不是三個人?」
虞昊看著上方的天空,目光所觸,巖壁上,正插著一截斷刃,若非細細觀察,還真難看到幾乎插進巖壁的斷刃。
那是一截刀尖,和虞昊手中的黑色斷刀剛好相配。顯然,天劍、神拳的人不可能用刀,而另外一個人深諳空間之道,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刀斷掉?
「呃……」骷髏頭看著那斷刃,搖搖頭,道:「這是個後來人,想要突破這個空間,續接天梯路,可惜兵器被天劍斬斷,身死!你看,巖壁上是不是有刀插下的痕跡?」
虞昊順著刀尖往下看,果然,一排深淺不一的刀痕出現在巖壁上。顯然,那人是想利用兵器爬上去。
「看那刀痕,也算是個人物,逆天級了,可惜死在了這裡!」骷髏頭搖頭歎息著。
虞昊有些無語,這極品骷髏實力不強,但境界恐怖得嚇人,僅憑刀痕就能看出死去的是逆天級強者,上古時候也一定不是無名之輩。
嘩啦啦……
忽然,星空一陣水聲響起,破濤洶湧的浪潮聲滾滾襲來,虞昊頓時一驚,看向星空。
骷髏頭倒是很從容,嘀咕道:「又是一千年了,黃泉和和冥河交匯的時候,不知道又會有幾人從輪迴中歸來。」
虞昊眺望的星空深處,一條黑色大河奔湧,從無盡星辰上沖刷而過,屍氣衝霄,翻滾奔騰的大河深處,一排被鐵鏈捆綁的屍身隨著浪潮沉沉浮浮。
黃泉!
虞昊震驚的望著這條近乎覆蓋了星辰的大河,要不是那黑色而又屍氣洶湧的河水,他甚至要懷疑這是上古流淌在星空的銀河了。這是虞昊在開闢黃泉路後,第二次見到黃泉!
比之黃泉路上的黃泉,眼前的黃泉更為浩大,波浪席捲星空。
而在黃泉一側,一條黑黝黝的長河平靜的流淌著,裡面沉沉浮浮著無盡鬼魂,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數不清楚。
冥河!
陰間大昊王庭就建在冥河一畔,虞昊對這條大河自然清楚。
黃泉和冥河並排而行,不,是在不斷接近,向著星空深處流淌而去,看不見交匯的地方。
「不用看了,交匯的地方不在這裡,你想看也看不到。本大爺看你雖然修為不怎麼樣,境界卻蠻高,竟然已經快要撼天級圓滿,但終究還差一點,你去下方陰氣濃郁的地方打坐調息三個月,本大爺保證你撼天級境界圓滿!」
骷髏頭洋洋得意地咧了咧嘴,露出一大排牙齒。虞昊聞言點點頭,他上來時候也發現了陰霧的詭異,骷髏頭如此說,倒不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