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陰月帝庭帝都之外,修士大軍將天空覆蓋,地上軍帳連綿成山。
中央大帳,青雲老祖一身青色道袍,頭上道髻垂下,滄桑的面龐如刀斧鑿刻而成,一雙眼睛深沉如星空,盤坐在石榻上,頭上一陣陣寒氣升騰,良久一口黑血咳出。
噠噠噠……
大帳外,一陣腳步聲響起,青雲老祖眉頭一陣,揮手青光隱現,將黑血抹去,隨即打坐調息。
隨即,兩道身影走進來。
一個面白如雪,銀色髮絲晶瑩,紮在腦後,五官精緻的紅袍男子。
另一個則是身段妖嬈的中年美婦,臻首娥眉,丹鳳眼,眉心一點朱紅。
「青雲大哥,我們兩方聯盟已經十三年,終於打到陰月帝庭帝都,你為何突然下令停止進攻?」中年美婦眼中寒煞,話裡有著怒氣,但面對青雲老祖,語氣還是委婉不少。
青雲老祖看了眼中年美婦,望向她身後的紅袍男子,立即明白怎麼回事,收回目光,道:「太順了……」
「青雲大哥,太過於小心了吧,陰月大帝受了重傷,如今已經是命在旦夕,陰月帝庭崩潰在即,那些士卒沒了戰意,被我們連連攻克,也是應當的。」
中年美婦頗有些不屑,輕蔑的說著,看了看盤坐著的青雲老祖,道:「青雲大哥,我們兩方可是約定,誰先進入帝都,誰就得陰月帝庭七成疆域,莫不是大哥想要反悔?」
青雲老祖皺紋橫生的額頭微微皺起,看向中年美婦,歎息道:「柔蓮,你變了……」
中年美婦聞言臉一冷,輕喝道:「不是我變了,是你變了……你莫不是忘了當年師尊的遺言?」
「師尊待我恩重如山,我青雲能有今日成就,全是師尊所賜,師尊遺言,豈會忘記?」
青雲老祖冷喝,臉色不是很好看,盯著中年美婦,又看了看一臉看戲模樣的紅袍男子,一聲長歎,道:「當年師尊駕鶴西歸,將散修聯盟交予你,讓你尋找西皇后人。我為了守護那件東西,創立青雲聖地。」
「我已經找到了西皇后人,就是我夫君,而且,只要攻破陰月帝庭,西皇大疆域就能重新一統,到時候我們兩人讓夫君登上帝位,完成西皇遺願,就在眼前。可為何你突然下令停止進攻?」中年美婦喝道,語氣裡的不滿爆發出來。
紅袍男子走過來,看向青雲老祖,微微一笑,道:「論輩分,我當稱呼你為師兄,雖然不知道師兄為何停止進攻,但我想師兄定然有著停止進攻的理由,當初師兄說只要攻破陰月帝庭,就將那件東西交還於我,現在莫不是反悔了?」
還不待青雲老祖回答,紅袍男子接著道:「其實師兄若是想要,只要說一聲便是,我也不會不給。但若因為這樣,耽誤了父親的遺願,我想師兄也不願意看到吧?柔蓮說話有些過了,但她也是眼看陰月帝庭即將滅亡,心裡著急,才如此激動,還望師兄不要往心裡去!柔蓮,給師兄道歉……」
中年美婦不甘願,但還是行禮道:「對不起,師兄,柔蓮太急躁了。」
青雲老祖看著一個紅臉一個黑臉的夫妻,微微一歎。
「你們若是想進攻,那就去吧……但切記,一定要小心,不可太過深入,陰月大帝能在那麼短時間內崛起,絕對不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西凌空,你留下……」
中年美婦看了看紅袍男子,略微遲疑一下。
「你先出去吧,說不定師兄有什麼秘密要告訴我。」紅袍男子拍了拍中年美婦肩膀,微笑道。
「恩……」
中年美婦點點頭,朝青雲老祖行禮,道:「師妹告退……」
等到中年美婦走出營帳,紅袍男子臉上帶著笑容,走到一旁坐下,歎道:「多麼好的一個女人啊,人常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殊不知,美人難過英雄關……」
青雲老祖冷冷一笑,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麼,是你和柔蓮找到我,說我是曾經一統西皇大疆域的西皇后人,我是西凌空,所以,我就是西凌空。」紅袍男子笑著。
「西凌空?那只是西皇死前留下的一個名字,我以為他會是西皇后人,可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青雲老祖歎息著。
紅袍男子拍拍手,笑道:「很厲害,看來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了。」
青雲老祖緩緩道:「七千五百年前,西皇統一了這個大疆域,建立盛極一時的西皇帝庭,但短短十多年便分崩離析。雖有西皇衝擊天庭位的原因,但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當年西皇隕落,只是殘魂得以苟延,收我和柔蓮為弟子,建立散修聯盟,探查導致西皇帝庭崩潰的原因。」
「西皇的確很厲害,本以為他會死的,沒想到還逃了殘魂。如你所料,我就是那個人,西皇的親弟弟,西凌空,西皇原來名字是西凌風,我們同時得到了那件東西,為了獨佔,他將我打落懸崖,沒想到我大難不死。在他衝擊天庭位時,施展了點小手段。」紅袍男子笑著。
青雲老祖亦是笑了,道:「你沒想到西皇帶著那東西逃出來,還重新建立了散修聯盟。」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不過,那時候我壽命無多,轉世數次,才在這一世尋回記憶,被你們發現。我知道,那東西不在你的手上,西皇那個人,就算死,也不會把東西給你的。」紅袍男子歎了歎氣。
青雲老祖點點頭,道:「西皇坐化時,寫下了西凌空三字,我以為東西在你身上,於是和柔蓮一起找到你。可惜……」
「你殺了西皇,欺騙了柔蓮,也算是罪有因得了。現在被我殺掉,也沒什好可惜的,慢慢享受你最後的時間吧……」
紅袍男子哈哈一笑,走出營帳。
剩下青雲老祖盤坐在石塌上,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自語道:「可惜,你們還是小看了陰月大帝,他曾經也是西皇的弟子……」
紅袍男子走出營帳,就見到中年美婦等在外面,露出一個笑容,道:「可以進攻了,只要攻破了帝都,整個西皇大疆域,就在我們掌控之中了。」
「那,青雲那邊……」
「不用理他,他只是不願意交出那件東西而已……」
紅袍男子笑了笑,道:「外面怎麼樣!」
「軍隊已經集結了……」
「那下令進攻吧……」
陰月帝庭帝都城牆高達五百多丈,高聳入雲,一萬多丈的氣運金龍盤旋在高空,雲海蕩漾出金光。
金輝灑落,將整個帝都籠罩起來。有著氣運金龍庇護,陰月帝庭的帝都固若金湯,城牆上,軍卒來來往往,一座座閃爍幽光的弩槍架在垛口上,幽冷森寒的弩槍被塗抹了劇毒,瞄準城牆外雲集的修士大軍。
站立在城牆上指揮的將軍冷冷盯著外面的軍隊,朝著城牆上的士卒高喊。
「你們身後就是你們的家人,修士大軍的殘暴你們也應該聽過,此戰,是保衛家園之戰,若有後退者,株連九族。為了榮耀、為了家人……」
「為了家人……」
「為了家人……」
在守城將軍呼和下,士氣一下子高漲起來,這是破釜沉舟的一戰,敗則身死國滅,每一個士卒眼裡都有著一股堅定。
而在城牆外,雲集的修士大軍虎視眈眈的看著五百多丈的城牆。
「衝過去,覆滅陰月帝庭,統一西皇大疆域……」
「只要衝進城裡,城裡的一切都是你們的……」
「殺……」
一聲令下,雲集在城外的修士大軍開始攻城,密密麻麻的飛劍朝著城牆飛來,數以百萬計。
轟……
無數飛劍撞在城上的防護大陣,爆發出一陣陣漣漪,恐怖的震響聲代表著總攻的開始。
排山倒海的喊殺聲淹沒一切,激烈的攻城戰,無數罡氣、劍氣交織。
劍雨之後,無數修士飛天而起,想要衝上城牆。
嗡嗡嗡……
城牆牆垛上,弩槍好似彗星襲月,數千道弩槍穿破空間一樣,瞬間洞穿數百修士的身軀,殺傷力恐怖至極,令人驚歎。
但是修士浪潮太多了,等第二波弩槍過後,修士已經飛到城牆外,一道道攻擊浪潮一樣轟在守城大陣上。
彭彭彭……
一層層大陣告破,而城內守軍不斷射出弩槍,儘管只有數千架,但每一擊都能帶走數百條人命,只是短短幾息時間,近百萬屍體堆積在了帝都城下,鮮血流進護城河,血河東流,奔騰翻湧。
轟……
隨著最後一層防禦陣法被轟破,修士大軍士氣一振,瞬間衝上城牆。
「殺……」
城牆上,早已經等待多時的數十萬陰月帝庭軍隊衝上來,刀兵相接,碰撞不斷,鮮血,屍體從天空掉落。
飛劍橫空而過,卻被大軍砸落,陰月帝庭大軍匯聚在一起,一道道力量被牽引,匯聚成更強的銀光衝出去,一掃就是一大片。
和散亂的修士軍隊相比,陰月帝庭的軍隊進退有序,儘管人數只有數十萬,卻成功阻擋住了衝上城牆的修士軍隊,還給修士軍隊造成慘重死傷。
實際上,真正能衝在前方的修士大軍也只有十多萬,只有在前方修士死去後,後面修士才會被擠上來。
陰月帝庭的帝都被建在兩座大山之間,想要進入城內,只有突破這段城牆。
屍體砸落,修士大軍一波又一波的衝擊著,守在城牆上的數十萬陰月帝庭軍隊退無可退,面對連續不斷衝上來的修士,終究不敵,全部戰死。
攻克了這段城牆,修士大軍一聲歡呼,再次朝著城內衝去。
咻咻咻……
飛蝗般的箭矢再次將這片天空覆蓋,修士大軍悲哀的發現,攻克了第一座城牆後,百丈外竟然又有了一座四百多丈的城牆,上方守軍射出箭矢。
淬不及防之下,沒來得及撐起防禦的修士瞬間就被無數箭矢洞穿身軀,釘成刺蝟,殞命。
「該死的,什麼時候又有了一座城牆?」
「太卑鄙了……」
「﹩﹪﹡﹪※……」
修士大軍裡爆發出一陣喝罵,太無語了,難不成陰月帝庭將城池全部變成了城牆?
不斷有箭矢飛下,一個個修士再次向著第二座城牆衝去。已經奪下了第一座城牆,還會怕第二座城牆麼?
轟……
等無數修士付出巨大代價,攻克第二座城牆後,前方再一次出現了一座城牆。
「凌空,要不讓他們先退下來吧?已經死了三百多萬人了……」
後方,中年美婦有些擔憂的望著深入的大軍,她想起青雲老祖那句「不要太過深入」,暗道難道青雲知道了什麼。
「若要成大事,豈能有婦人之仁?陰月大帝沒多少軍隊了,我就不信陰月大帝還能構築十多道防線不成?」紅袍男子冷哼一聲,臉上有著一絲猙獰。
陰月帝庭皇宮,一頭白髮的陰月大帝站在朝殿之前,身邊空無一人。此時的陰月大帝,和十多年前相比,老了幾百歲一般,面容皺紋橫生,髮絲如雪。
「大帝……」
一個渾身浴血的將軍從遠方飛來,跪倒在地,拜道:「大帝,他們已經進入第十座城牆了。」
「哦,嘿嘿,還是那麼心急啊,也好,也好……你下去吧……」
「喏……」
陰月大帝冷冷一笑,看向天空。
「最後一戰,讓一切有個了斷吧……」
伸出手臂,陰月大帝閉上雙眼,縷縷金光從他身上綻放出來。
「吼……」
盤旋在天空的氣運金龍猛地一聲長嘯,在帝都上靜止不動的氣運雲海猛烈翻滾,一道道金光從其中刺出,好似天劍,又如同不可抵擋的大浪,瞬間便將整個帝都淹沒。
轟隆隆隆……
金光之中,城牆崩塌,山脈倒塌,一副末日景象,數百萬衝擊帝都的修士們驚恐的發現,金光中,自己的身軀也在潰散,氣化一樣。
整個帝都,變成一輪金色的太陽,猶如大地上一顆金色的明珠,綻放出最極致的光彩。
噠噠噠……
白髮蒼蒼的陰月大帝在無盡金光中,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