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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風雲起,質子白府 第七十章 大易驚變 文 / 聽風畫秋雨

    議事殿內,虞昊將李燕扶到主位上坐下,那枯瘦的身體在顫抖著,就如小布所說,李燕撐不過半個月。

    一路走來,虞昊已經感知到李燕體內大大小小幾千處的創傷暗疾,全身筋脈被堵塞,若非李燕曾經是一隻腳踏進神池的強者,他早已經死去。而且,李燕已經是年過花甲之人,以前因為修為的原因看不出來,如今丹田被廢,筋脈盡斷,時間已經將他的生機帶走大半,如今剩下的不過是對大易的愧疚和對虞昊的期望在支撐著他殘破的身體。

    身體上的創傷,虞昊還能慢慢調養,可李燕枯竭的靈魂,虞昊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救治不了。一隻腳徘徊在生死門之間,或許也只有妖尊那樣的強者能勘破。

    坐在主位的李燕看著虞昊,怔怔發呆,良久歎了一口氣。

    「長大了,玉娘的孩子終於長大了……你娘泉下有知,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欣慰的笑著,李燕眼中露出慈祥的目光,緬懷著過去。

    「李叔……你的身體……」虞昊疑惑,李燕體內的受到的創傷,是被人一道道活生生打入體內的,而在大易,能傷害到李燕的人很少。

    抬起形同老樹枯枝的手,微微一擺,示意虞昊不要問,李燕緩緩說道:「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要不是為了見你,撐著一口氣挺過來,在就死在外面了。如今也不過掉著一口氣罷了。我這一生,為大易練出了百萬騎兵,盡皆送上了戰場,也算值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你娘和你爹,當年玉娘和你父王,我,還有天霸四人情同手足,我年齡最大,你爹排老三,玉娘最小,我喜歡玉娘,可玉娘卻喜歡你爹,但後來因為我的緣故,導致玉娘和虞孟的分別。玉娘死了,天霸被你斬殺,你爹也死了,如今我也該去見他們了。」

    微微咳嗽一聲,李燕拍了拍後背,努力將腰身挺直。李燕和白武易肅穆的看著李燕佝僂的身體,他們清楚李燕話裡的意思,心中頓時起伏,喉嚨哽咽,卻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這位支撐大易四十年之久的柱石,報以最崇高的敬意。

    「你離開的一年,也就是大易歷七百八十三年,西北夷族來犯,虞奇請命出擊,一場大戰在西北草原爆發,虞奇七戰七勝,打到了草原深處。沒想到狄族竟然橫跨草原,出現在了虞奇後背,夷狄兩族前後夾擊,虞奇十萬大軍盡數覆滅。而你大哥也在那場戰役裡失蹤。後來夢雲山發生驚天之變,我奉命前往西北鎮壓狄夷……」

    「大哥敗了?我不是曾對大哥說過讓他十年不要出國都麼?他為什麼還要請戰?」虞昊心中震驚,疑慮和懷疑浮現。

    「一年前,士卒在草原巡邏時,發現了虞奇。當時我和虞奇見過後,隱約感覺不對勁,那時的虞奇變得冷漠,暴戾,整個人就好像魔鬼一樣,但因為狄夷再次來犯,並沒有在意,以為只是戰爭後遺症,便將虞奇送回了大易城,沒想到卻因此釀成大禍。」

    「難道,動亂因為大哥而起?」一年前,正是白府國聚兵討伐落月皇庭,也就是那時候,大易三皇子虞青成為落月皇庭太子,所有事件終於串聯到了一起。

    沒有介意虞昊的打斷,李燕再次講述著。

    「一個月後,我得知你父王薨的消息,然後,就是你大哥登基,肅清朝野,朝中大臣逆者亡,順者倡。我本以為這只是虞奇為了穩定朝野而為,可是,就在白無機在白府聚兵討伐落月皇庭那日。我被撤換回了城都,隨後在城門被一群黑甲士卒拿下,轟入了大牢。」

    「什麼?不可能,大哥怎麼會是那樣的人?」虞昊豁然起身,腦海中嗡嗡直鳴,他被視為最親的人,盡然背叛了他們的夢想,背叛了誓言。

    虞奇,是虞昊唯一的大哥,也是同父同母兄弟,是虞昊一直以來最為信賴的人。而如今,李燕卻告訴他,這個曾經最信賴的人變了,變得那般徹底。

    「我在牢中聽說你父皇是在你大哥回來後的第二晚死的,當時殿內就只有他們兩人。所以朝中流傳虞奇弒父奪位的消息,但都被虞奇全部誅殺,大易城的絕大部分世家都被牽連。牢內喊冤之聲不絕。」

    「不可能?大哥最得父王寵愛,怎麼會弒父?」虞昊臉色蒼白,喃喃自語。

    「之後,我被定為叛國罪,處刑那天,被你的修士朋友救起,他們把一封信塞給我。讓我南逃找你……」

    「修士朋友?是不是一高一胖,扛著棺材的兩個道人?他們為什麼不親自過來,以他們的速度,一天便能找到我?」

    「因為大易變了,你大哥不知從哪裡請來的凶魔。你的那些朋友都被困住。我在半年前才找到白府殺神王武,是他告訴我,你進了這裡,當時正好遇到出去狩獵的白將軍。若非白將軍,我早就葬身獸口了……呵呵……」李燕自嘲的一笑,既是對自己命運的嘲笑,也是無奈。

    「大哥登基,三哥成為落月皇庭太子,那其他人呢?四弟五弟,六妹七弟,還有八弟九妹?」虞家,似乎也就只剩下了幾個血脈。

    「四皇子五皇子還在白鶴書院,六公主和九公主被一個白衣女子帶走,七皇子和八皇子則是被一個白袍高冠的儒士收為徒弟,離開了大易。王爺,這是你朋友讓我給你的信。我的使命完了,也該走了,接下來的事,便交給你們了,不要傷心,我死了是一種解脫,可你們活著,還有責任。記得,祖宗的基業,虞昊,奪回來……」

    交代完所有事情,李燕挺直了腰身,閉上了眼睛,生機散去,只有最後的吶喊還迴盪著,圓睜的雙目瞪著虞昊。

    白武易恭敬一禮,送這位將軍最後一程。旭東昇喉嚨起伏,眼中泛起淚水,那是照顧了他十四年的將軍,好似父親一樣的關懷給了他溫暖。

    虞丘和小布靜靜的呆在一旁,縱使是他們,也感受到了那種悲涼。那佝僂而又努力挺直的身體,好似頂天的石柱,帶給人一種震撼而又心酸的哀傷。

    「唉……」

    良久,虞昊起身合上李燕的雙眼,深深歎了一口氣,拾起掉在地上沾染著暗黑色血跡的信封,那已乾涸的血跡,讓虞昊看到李燕在逃亡時的艱辛,李燕是在用生命捍衛著最後的光榮。

    「落葉歸根,李將軍一生無子無女,但大易所有軍卒都是將軍的子女。旭東昇,收拾好李將軍的屍身,我們帶他回大易……今日起,到李將軍下葬之日,全軍著縞素白衣……」

    聲音低沉,虞昊拍了拍白武易肩膀,兩人走出議事殿,將時間留給旭東昇和李燕。

    走到殿外,只見一萬多士卒靜靜的立在那裡,每個人都注視著殿內,白武易知道他們在等什麼,李燕來到軍營時,便將畢生心血澆灌在了這只軍隊上,他要為大易訓練出最後一隻飛鷹,放飛大易的夢想,也是李燕畢生的夢想。在所有士卒眼中,那是一個可親可敬又可恨的老將軍。

    可親,他如同父親一般給你如山的愛,可敬,那一絲不苟的訓練之法,即使身體早已承受不住也要準時出現在教場的精神,可恨,魔鬼一樣的訓練,讓所有士卒都害怕那一段歲月。就是這樣一個老人,將一隻層次不齊的普通軍隊,在半年時間裡,訓練成了人人皆是神池境的雄軍。奇跡一樣的老人!

    「王爺令,大軍開拔,回大易,全軍縞素白衣……」白武易吼聲如雷,響徹整個軍營。

    一日後,虞昊白衣立在殿外,一萬餘人穿著白色麻衣,頭上束著白色飄帶,靜靜的立著。

    一身孝服麻衣的旭東昇扛著一口漆紅大棺,一步步的踏出議事殿。

    虞昊躬身行禮,白武易單膝跪地。

    「轟……」殿外萬餘人,同時跪地,整齊的三個叩首。

    「恭送李老將軍……」

    白武易起身,展開白底黑鷹旗,旌旗搖動,白衣飄飛。

    「送李老將軍回家……」

    旭東昇扛著棺材,朝虞昊點點頭,目光堅毅,一步步越過白衣士卒退開讓出的道路,虞昊和白武易緊跟而上。

    走出軍營,前方士卒散著白紙開路,虞昊和白武易護衛在棺材左右,一萬餘士卒緊隨,一步步,離開家三年多的黑鷹踏上回家的路。

    漫天飄散的白紙,散開的是血與火。腥風血雨的黑暗動亂由此正式揭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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