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層的野獸屍體,源源不絕湧來的獸影,空前可怕的獸潮。
皎潔月光下,數十萬士兵見到了此生最瘋狂的獸潮。好似把整座萬獸山脈裡的野獸全都驅趕了出來,原先準備好的千里陷坑居然被一層層的野獸屍體逐漸填滿。
「那是十七年後,為了應對獸潮再次提前而準備的……十七年前,湧出來的也不過是四百多萬野獸……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恐怕就有千萬了……」
王武語氣微微顫抖著,看著那瘋狂的野獸潮,火光之下,好似湧動的潮流,一步步堅定地跳下裂縫之中,成為獸潮前進的基石。
從未有過的瘋狂……
城牆上的士兵只覺得全身被冰冷包圍,血紅一片的野獸眼神,將所有人都拉扯進一個血色世界。可怕的獸潮,他們不是沒有經歷過,可是像這種規模的獸潮,也只有王武和白武易、白明升見識過。
千萬野獸,安靜的好似幽靈,在從天而降的火光之中,不斷的向著死亡邁進,那些被火石砸傷的野獸,翻起身,毫無聲息的撲進黑暗的大裂縫。
整個晚上,源源不斷的野獸落入陷坑之中,而城牆上無數甲士都默默的注視著逐漸被填平的深坑。
天際一縷光亮綻出,刺在虞昊眼中,隨即,數千萬道金光穿過雲層,讓無數甲士不禁微微閉眼。
片刻,一輪金燦燦的太陽掛在天際,光亮讓萬獸山脈也變得明亮許多。
陰影之下,漫山遍野的野獸佔據了萬米距離,只有城牆和野獸屍體堆積的三百米距離是空白的。一隻推擠著一隻的野獸,繼續填著剩下的兩百米深坑。
那兩百米深坑裡,鮮紅凝稠的血液形成一個兩百米的湖泊,一隻隻野獸掉到湖泊裡,濺起鮮紅血液。
什麼是屍山血海,眼前的景象莫不如是。
白明升沒有下令攻擊,因為沒有必要,攻擊的話,只會加速野獸填平陷坑的速度,而且,軍隊物資也不允許他這樣做。堆積如山的箭矢,在面對千萬野獸時,也會變得那般無力。
「按照這樣的速度,傍晚時候,應該就是決死的時候了……」王武舔了舔乾涸的嘴唇,眼睛佈滿血絲,看向虞昊,沉聲道:「昊王,你的任務並不是抵禦獸潮,而且你也不是白府國的人,帶著軍隊走吧,一天時間,快馬加鞭,已經能逃離野獸潮的攻擊範圍。」
白明升一旁點頭,略微沉思,臉上露出一抹決然,朝著白武易道:「武易,走吧,帶上你家王爺,越遠越好……」
「王爺……」旭東昇和白武易看向虞昊。
旭東昇語氣中卻是有些意動,心裡面對撤走的提議頗為贊成。正如王武所說,虞昊根本沒有必要為白府賣命,他只是質子。作為謀臣,他首先要考慮的是保障虞昊的利益,而不是關心敵國的死活。
白武易卻是眼中猶豫,作為屬下,理應先保證虞昊的安全,而在這樣的野獸大軍中,哪怕他已經是登龍境的修為,也沒有自保的實力,所以,撤走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在心中,白武易卻又不願意離開,十七年前,他沒有力量,眼睜睜的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那種揪心之痛,撕心裂肺的感覺,從踏上這片土地,他的心就未平靜過,童年的一幕幕,時常閃過腦海。十七年後,他有力量了,可是卻又要狼狽的逃離麼?
注視著兩個跟隨自己三年多的屬下,虞昊能理解旭東昇的撤離,也能理解白武易的猶豫。沒有經歷過,怎麼去體會?
所有人盯著虞昊,會如何抉擇?逃離,還是……
伸了伸懶腰,虞昊活動了一下手臂,微微一笑。
「本王先睡個覺,那些野獸來了再叫我……」
說完,虞昊蹲下靠在一旁的弩機上,眼睛一閉,慢慢響起輕微的鼾聲。
「呃……」
周圍將士都是一怔,目露異色,這王爺也太隨便了吧,還真睡著了?
旭東昇羽扇一搖,頗為無奈的笑了笑,就猜到是這樣。自從那次桃園之後,虞昊再次成為了那個敢帶著三千人衝擊白府城都的二皇子。可也是這樣,才讓人值得追隨。身為帝王,豈能優柔寡斷,畏首畏尾,這樣的帝王,也只能固守國門,而無法開疆擴土。身為帝王,沒有魄力,怎麼能行?
鐵塔般身材的王武看著虞昊搖搖頭,心中卻是升起一絲佩服,能在這樣的生與死之中做出直面死亡的抉擇,很多人都無法做到。而眼前這個瘦削少年,臉色都沒變一下,笑容依舊的睡下,不愧是太子都無法招攬的人。
白明升卻是略微歎息一聲,眼神複雜的看了眼白武易。他對虞昊沒有什麼直觀印象,他關心的是白武易的安全,而白武易是否離開卻取決於虞昊,若是虞昊離開,白武易也必定不會留下來。
臉上略微露出感激之色,白武易恭敬地守在虞昊身邊,留下來,抵抗這浩蕩的獸潮。能夠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虞昊便是一個值得追隨的君王。在面對他國危難,依舊守在前線,這樣的帝王,誰能不敬?
即便是白府國的士卒,此時在看到虞昊的身影之時,也少了幾分敵視,多了幾分敬意。
「武易,你真的要留在這裡?」白明升不想看到西白氏的血脈就此絕世,有些不甘心的問著。
搖搖頭,白武易看向酣睡的虞昊,眼神堅定下來。
「二叔,我是軍人,軍人便當守護這片土地,不論是大易的士卒,還是白府的將軍。我們都是人類,在面對異類的進攻時,無論是哪個國家,都應該有理由出一份力量。」
「我也是一個戰士,作為戰士,便應該馬革裹屍,戰死疆場,我不想當一個逃兵。王爺也不想,逃了,即便能夠活下來,可是,終究是逃兵……」
白武易堅定的說著,意志沒有絲毫的動搖。
「軍人?戰士?」王武哈哈一笑,吐出兩個字眼,自從受傷後略顯落寞的眼神中驀地放出兩道光芒。
「我們都是軍人啊……身後便是自己的家人老小…我們還有退路麼…」
「沒有,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殺……殺到自己倒下……殺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我們只是人……活生生的人……可是……在面對絕境時,我們依然能爆發出最燦爛的光來……」
所有士卒心中默默念著,戰刀緊握在手上,冷眼瞪著不斷湧入陷坑的野獸群。
陽光灑下,沒有刺眼的光,一片柔和,將所有士卒包裹在金光之中。身後,他們守護著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性命,還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親戚。
他們守護著的,是心中的國度,是心靈寧靜的家園。
能退麼?
不,不能。男兒生在世上,若無退路,唯死戰而已。
灑盡一腔熱血,護得國家一日安寧。
這,便是軍人。
「戰……」
王武聲音隆隆,響徹天際,右手持著戰刀,魁梧如金甲天神,殺氣沖天。
「戰戰戰……」
白府軍士士氣高昂,舞著手中兵刃,朝著數百米外的野獸浪潮怒喝。
聲音驚動天地,天際也迴響著隆隆的宣戰誓言。
戰、戰、戰,我輩男兒?何惜一死?
殺他個天翻地覆,殺出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