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寄北一驚,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個人,直覺得在哪裡見過,當他又看到那人的兩隻鑌鐵枴杖時,豁然將那人認了出來,心道:葛城怎麼也在這裡?
原來,從重屋裡走出來的那個人正是葛玦的叔叔葛城,劉寄北認出他之後,雖是滿心的疑惑,但見他目露凶光惡,並且揚言說要和自己算賬,便答道:「在下和你還有帳要算嗎?那一日我們彼此不是各得其所,早把賬算明白了嗎?」
葛城不理劉寄北,拄著枴杖,飛快的來到了白衣人身旁,急匆匆的說道:「此人便是劉寄北,玦兒就是中了他的毒計,才被迦旃林提捉走的,大哥一定不要放過他!」
白衣人停止撫琴,抬起頭來,直視著劉寄北,頗有點明知故問的味道,說道:「你就是劉寄北嗎?」
劉寄北站正身子,按壓下心中原先那股不安,警覺的望著白衣人點了點頭,答道:「不錯,在下正是劉寄北。看你和葛玦長得這麼像,莫非你就是他老子?」
白衣人妖異的一笑,淡藍色的眸子精光四射,有些玩味的說道:「真沒看出,如此憨傻的一個人,竟有這般能耐,不但壞了墨貼巴的好事,更是毀了玦兒的姻緣,看來老天爺真是沒長眼吶,造化出似你這般的怪物。」
劉寄北心中大怒,剛想反唇相譏,忽然感到週遭殺氣蒸騰,目光聚集之處,只見原本跪坐在席上的白衣人瞬間化作一道白光,以著肉眼難測的速度,直朝自己而來。
劉寄北心中大驚,他既沒料到白衣人連個招呼都不打便動了手,更沒料到白衣人的動作會如此之快,直如風馳電掣一般,眨眼就到了跟前,速度迅疾的不可思議。
另外,劉寄北明顯地感覺到隨著白衣人的欺近,一股如山嶽般厚重的壓力呼嘯而至,氣勢之大,簡直是無以倫比,直壓得他連呼吸都感到了困難。
也許是受到了白衣人氣機的煽動,劉寄北體內真氣瞬間開始迸發,如同錢塘春潮一般不可遏抑,洶湧澎湃之餘急於要找到宣洩的出口。
劉寄北在體內真氣觸動之下,猛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只見他探臂抓刀,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輕盈舒展。
隨著一道烏光閃過,奇奧的空間竟似被劃開了一道縫隙,而四周的空氣更像倏地一下被吸光,沿著縫隙鑽入到了虛空之中。
「碎虛存真」!
在白衣人的壓力之下,劉寄北平生第一次把這一招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離著劉寄北不遠的阿紫和另一個女子,在這一瞬間,如同身受,都萌生出一種窒息的感覺。
她們自是不知為什麼會這樣,不過那種空蕩蕩的沒抓沒撈的滋味著實難受,兩顆芳心幾乎都要蹦了出來。
葛城雖沒有兩女那般的煎熬,但他也覺得極為不舒服,心中驚訝萬分,腦海裡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分開沒多久,這廝的功力似乎更厲害了。
葛城本以為劉寄北和白衣人這一交手準得弄得如驚天動地一般,豈料,隨後的結果竟是讓他大為不解。
他依稀看到白衣人身子詭異的連著閃動幾下之後,便和劉寄北錯身而過。
除了劉寄北之前發出的那一聲巨吼之外,倆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動靜發出,唯一讓他有所觸動的是,在劉寄北緩緩把刀插在背後的時候,一片雪白的巴掌大的衣襟在空中輕輕飄蕩著。
白衣人轉過身子,看到了那片衣襟,面無表情的朝著衣襟招了招手。
那片衣襟彷彿像聽到了召喚一般,立時朝著白衣人飄去。
劉寄北長出了一口氣,走到巷子邊,伸手捂著左肋,輕輕鄒了鄒眉頭。
看到白衣人已是把那片衣襟接在了手裡,他才淡淡的說道:「你被鎩羽,我被折肋,看來還是你佔了便宜。」
白衣人撫弄著那片衣襟,眼神很是複雜,也淡淡的回應道:「你不該把傷勢全盤托出,這會要了你的命的。」話音未落,重屋的門又一開,從裡面竟然走出了白衣勝雪的葛玦。
劉寄北瞧了瞧葛玦,見到後者一臉的邪笑,心中已是有些醒悟,他忽然朝著白衣人問道:「這是一個圈套?」
白衣人笑道:「也不全是。」說罷,他回到古琴之後,一邊席地跪坐,一邊朝著走過來的葛玦淡淡的說道:「定是你把他引過來的吧!」
葛玦點了點頭,臉上掛著邪氣十足的笑容,說道:「父親猜得不錯,正是孩兒故意把他引到此處。」
隨後,他朝著劉寄北說道:「合該著冤家路窄,沒料到在回來的道上竟然遇到了你這廝。」
劉寄北一聽葛玦管和自己動手的那個白衣人叫父親,心中已然明瞭,不禁暗自歎道:原來這人真的是精絕門主葛都,怪不得武藝如此了得。
當初在春巴菍的寨子裡營救宇文神舉和王軌等人的時候,迦旃林提於白虎堂中曾經提起過葛玦的父親便是葛都,那時候劉寄北便牢記於心,讓他沒料到的是,今日卻在這裡撞見了真人。
劉寄北臉色淡然,回應著葛玦說道:「原來在巷子口一閃而過的是你。「說罷,他歎了一口氣,問道:「迦旃林提現在何處?」
葛玦淡藍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妖異的神色,淡淡的說道:「我也很想知道他如今在哪?」
劉寄北一愣,心道:看來迦旃林提並沒有落在他們手中,要不然依著葛玦的性情,只怕一見面,便會向我炫耀他把迦旃林提如何如之何了。
也不知為什麼,劉寄北考慮到迦旃林提不會有什麼危險之後,心裡竟為之輕鬆了不少。他徐徐出了一口長氣,岔開了迦旃林提的話題,單刀直入的問道:「你把我引到這裡來,就是想假你父之手來殺我嗎?」
葛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歎道:「如果你能據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也許我會求父親把你放了。」
劉寄北先是瞧了一眼葛都,見他跟個個沒事人一般,時不時的便輕輕觸弄一下琴弦,放出一兩個調子,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樣。
於是,劉寄北轉過頭來朝著葛玦說道:「你問吧,如果是我知道的,無論你放不放過我,我都會據實相告。」
葛玦狐疑地看著劉寄北好一會兒,方才神色怪異的問道:「那一日,你帶著伽羅離開草廬之後,她有沒有什麼異常啊?」
劉寄北「哦」了一聲,淡淡的問道:「你所說的異常指的是什麼?」
葛玦眼中妖異的神色連連閃動,直視著劉寄北歎道:「看來你並不像自己所說的那般老實。」
其實,對於葛玦的問話,劉寄北心中已然有所明悟,在他反問葛玦的時候,便暗自忖道:看來那一日,葛玦在交換人質之前,真的在伽羅身上施了手腳。
回想起在白雲山破廟裡發生的事情,劉寄北暗自苦笑,心道:也不知葛玦在伽羅身上耍了什麼手段,弄得那妮子春情氾濫,若不是楊堅及時出現破廟裡,只怕我還真不容易處理好那天的事情,不過,如此一來,倒著實便宜了楊堅那小子。
劉寄北心中念頭連閃,口中卻是不失時機的答道:「有所問,方能有所答,既然你問的糊塗,我答得又怎能清晰?」
葛玦一怔,隨即眼中厲光一閃,冷冷的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言相詢,那一日伽羅離開草廬之後,難道就沒有表現的跟個蕩女似的,向你索取歡好嗎?」
劉寄北雖然已然猜到是葛玦對伽羅使了手腳,但如今聽他主動承認,心裡還是震動了一下,不禁盯著葛玦怒道:「果然是你這個畜生使得壞,平白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竟是因為你而斷送了
說到這裡,劉寄北連忙住口,表情複雜的看著葛玦。
果然,葛玦臉色已是變得鐵青,忙不迭的追問道:「她斷送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說了,是不是你奪走了她的貞操?」
劉寄北朝著葛玦鄙夷的呸了一口,厲聲斥責道:「住口!」
聽到劉寄北這霹靂一聲,葛玦情不自禁的呆了一呆,臉上的神色更是難看。
劉寄北見他如此,眼中更是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淡淡的說道:「奪你所好的並不是我,乃是一位勝你十倍的翩翩濁世公子。」
說到此處,劉寄北又輕歎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有些玩味,說道:「如果你這幾日常在長安街頭走動的話,便該聽到一些風聲的。」
一旁的葛都忽然抬起頭來,淡然的瞧著葛玦,眼神溫柔至極。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手指輕彈,送出了幾聲琴音。
葛玦聽到之後,本來極為鐵青的臉龐漸漸的竟然白皙起來,他回望了一下葛都,輕輕的點了點頭,歎道:「多謝父親指點,孩兒受教了。」
劉寄北心中雪亮,猜知葛都定是察覺到兒子心浮氣躁,情緒有點不受控制,於是借助琴聲傳送了某種信息,使得葛玦冷靜下來。而葛玦也該是個頗知音律之人,由葛都的琴聲中找到了慰藉,此時,由他臉上的氣色可以看出,葛都的琴聲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