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了宇文護模樣的替身看了看身旁的那人,歎道:「變來變去的,幾乎連我自己都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宇文護了。」
那人說道:「主公當然是真正的大塚宰。若論審時度勢,隨機應變,主公乃是曠世奇才,怎會因些許小事而迷失了自己,請恕屬下著實不敢苟同。」
變回了宇文護的那個人沉默了下來,他當然知道自己就是如假包換的宇文護,這麼變來變去的也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
為了保全自己,這位真正的大塚宰宇文護算是使出了渾身解術。
本來他以為響箭一發出,黃鼎三人出現之後,今天的事情至多也就是和宇文邕撕破了臉皮,性命還是可以保全的,可他沒料到黃鼎三人遠沒有事先所預想的那麼頂用,不但沒將他解救出去,差一點連他們自己本身都搭了進去,若非突然又殺出個漠北武尊黃君,及時出手鎮住了宇文邕那一邊的人,這會兒黃鼎三人說不定已經束手被擒了。
黃君走後,他見到自己這邊的人不是走的走,就是傷的傷,再也沒有人依靠,為了拖延時間,他便開始胡言亂語的和宇文邕周旋,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脫身的機會,沒想到命不該絕,齊國公和自己的替身竟在這時候及時的趕了來。
就在昨天,當他知道了阿史那庫頭報信的事情之後,便開始在心中籌劃著一切。
對於這位貪婪地突厥小可汗『阿史那庫頭』,他是一定要見的,不過,由於事情的真假還有待商榷,他斷然不想自己親自去冒這個風險,另外,在他心中眼下的任何事,都比不上點兵征剿鳳棲原的事情來得重要。
他合計來,合計去,最後想出了這個主意,既是讓自己的替身隨同宇文憲前去會見『阿史那庫頭』。
宇文憲文武全才,而且對自己有忠心耿耿,有這樣一個人跟在替身左右,一定不會出什麼亂子。
不過,宇文護也非常清醒的意識到,一定不能讓宇文憲知道,跟他一起走的是自己的替身,否則宇文憲很可能因為這件事和自己翻臉,那是宇文護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為了蒙蔽麻痺宇文憲,宇文護故意到了後院,迅速的找來了替身慕容三莊,向其說明了意圖,從而倆人更換了身份,結果他變成了慕容三莊,慕容三莊變成了他。
此後,他把慕容三莊帶到了宇文憲的面前,並故意借助慕容三莊之口說出了倆人之間的區別,讓宇文憲確信跟其走的慕容三莊才是真正的宇文護。
糊弄走了宇文憲之後,他本以為明早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前往建章宮舊址,親點兵馬,征討鳳棲原,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宇文邕就來傳喚他入宮。
他也知道在這時候入宮,準沒好事。為了防備不測,他便戴上了仿照慕容三莊的模樣而製成的人皮面具,然後又在面具的外面粉飾了自己,竟又變回本來宇文護的模樣。
其實,他一層又一層的藏匿自己,一半是出於慎重的考慮,一般是出於下意識的作為。也許是上了年紀的問題,近段時間,他感覺自己越活越是不安,總想把自己隱藏得深深的,才會感覺好一點。
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沒想到他的詭秘作為,竟然還真就在最危急的時候,幫了他的大忙。
當他正感到一切都付之東流的時候,聞聽齊國公進了宮,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替身慕容三莊也一定會隨之而來,於是自己便有救了。
事情似乎總是偏愛著他,慕容三莊不負所望,不但隨同宇文憲了進了宮,而且還惟妙惟肖的扮演著宇文護,致使和他心有靈犀的上演了一場雙簧,再加上旁邊宇文憲的盲目附和,終於讓他擺脫了危機,活著命離開了皇宮。
等到上了牛車,他便開始考慮,今天的事情是否還留有隱患?
偏偏就在這時候,他見到慕容三莊如此的會說話,禁不住心中一動,頓時產生了一個連自己都佩服念頭。
於是,他對著救了自己一命的替身說道:「慕容三莊啊,你不止易容術高明,而且,你的機變口才也很了得,就連我也真的很佩服你。」
言及此處,他見到慕容三莊正在認真地聽著,不由微微一歎,接著說道:「唉,這一次,如果沒有你代替我前去應付阿史那庫頭那廝在先,接著又惟妙惟肖的扮演者我入宮在後,只怕今天的事情絕不會簡單了結,本來我該好好的獎賞於你,可是
偏於此際,緩緩而行的牛車忽然顛簸了一下,宇文護好似慣性使然般,一下子沒有坐穩,竟然伏在了慕容三莊的人懷裡。
慕容三莊連忙扶住他,異常驚恐的輕聲問道:「主公你沒什麼不妥吧,我」。
他說到這裡,話語戛然而止,臉色也倏然驟變,猛然一把推開宇文護,低下頭去,驚愕萬分的看向自己小腹上插著的匕首。
宇文護冷冷的瞧著慕容三莊,忽然大聲說道:「今日,你這廝在宮裡闖下如此大的禍事,儘管皇上法外施恩,讓你跟著我出了來,可如果我不懲處你,日後叫我如何面對皇上,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宇文護說到這裡,見到慕容三莊的一雙眼珠子幾乎努出眶外,身子軟綿綿的向下倒去,知道他被自己刺中要害之後,尚是沒來得及呼喊便已氣絕。
於是,宇文護見到慕容三莊表情十分猙獰,不禁十分厭惡,想也不想的大力一腳,把他蹬到了牛車外面。
前來接取宇文護的那個駝子隨從和三十六天罡,正護衛著牛車往前走,突然聞聽牛車內傳出了宇文護的話來,緊跟著又見牛車裡滾出一個人來,大家俱都為此吃了一驚。
好在三十六天罡都是久經世面,驚而不亂。
穩住牛車之後,老大支天魁一擺手,示意駝子不要靠前,並且知會了老二支天罡帶人護住牛車,而他自己則走到慕容三莊的屍體旁,蹲下身子想要細仔瞧看,忽聽牛車上的宇文護不耐煩的說道:「走吧,這個人是我的替身,今天差點把皇宮的天給捅漏了,不殺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支天魁應諾了一聲,也不多問,站起身子,向著其他人擺了擺手,絲毫不理會過路行人詫異的目光,就那麼簇擁著牛車施施然的走了。
看到大塚宰的車隊走了之後,宮門口便有不少的行人圍了過來。
由於大家都知道慕容三莊是從大塚宰的車內滾出來的,所以,大家雖是看到他的肚子上插著匕首,並且流血不止,卻沒有人敢於上前一探究竟,眾人只是圍在他的身周,紛紛議論,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正當圍觀者交頭接耳之際,原本躺在地上的慕容三莊竟然猛的一睜眼睛,一隻手壓在肚子的傷口周圍,掙扎著站了起來,腳步踉蹌的便想分開人群走開,可是,沒走了幾步,終於耐受不住傷口的劇痛,再加上失血過多,腳一軟,「撲通」一聲又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之後,他再也沒有站起來,眼見著是逐漸陷入到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出現了這個插曲,一時間圍觀的人都站得遠遠的,七嘴八舌地不住議論。由於觀者眾多,站在人牆後面的人看不見,所以,便有人墊起了腳,抻著脖子向裡面瞧看,時不時的會問上幾句,企圖知道人群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亦或是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死沒死掉。
這時,有一位少女忽然間分開人群,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慕容三莊,露出滿臉的憐憫,忍不住對著旁邊一位頭陀說道:「這個人小腹插著一支匕首,緊閉著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師傅您看我們是不是救救他呀?」
那位頭陀聽了之後,望了望已經遠去的宇文護的車隊,淡然說道:「這個人背後的事情一定不尋常,若真救了他,你不怕受到牽連啊?」
少女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不以為然的說道:「您不是說過嘛,咱們在此等候的那個人身份也了不得,有他替咱們擔著,還有什麼可怕的?」
頭陀滿臉憂慮,歎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做做好事,先救了他再說,不過,這人被刺中了要害,能不能救活,那可就很難說了。」
少女笑道:「師傅您醫術那麼高明,豈有救不活之理?」
她說完之後,不理會旁人的竊竊私語,蹲下身子,試了試慕容三莊的鼻息,說道:「還有氣兒,咱們得快點。」
頭陀歎道:「那人很快就要出宮了,咱若真救此人,那可就不能再等了。」
少女滿不在乎的說道:「不等就不等了吧,也不是日後就見不到了,師傅不要囉嗦,快來幫忙啊!」
頭陀面帶微笑,也不見他怎樣作勢,只是輕輕拿腳一挑,頓時把慕容三莊從地上挑到了空中,隨後單手一抓,緊接著便將其夾到了腋下,跟著輕描淡寫的對少女說道:「鶯兒別愣著啦,趕緊站起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