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腳下微一停頓,扭回頭看了一下焦子順,並且不屑地哼了一聲,歎道:「真是煩惱!」
也不見那人是怎麼弄的,一道雪白的光芒就在他說話的時候,突然由其手裡宣洩而出,只聽「鐺」的一聲,焦子順身形一震,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而那人又是發出一聲歎息,提著許常善展開身形,在昏黃的天色中轉瞬間便沒了影蹤。
焦子順再也沒有去追擊,他呆呆的站在那裡,眼望著自己手中的斷劍悵然若失,原本身上那股如同利劍一般的獨特氣質,此時已經消失殆盡,顯得極為失落。
尉遲運被人攙扶了起來,強忍著斷骨之痛,一邊吩咐手下人前去搜尋許常善和搶走他的那人,一邊捋順目光望向了鼓聲傳來的方向,一看之下,情不自禁的伸了伸舌頭,暗自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這是個什麼東西?難道傳說中的巨人就是如此模樣嗎?
含仁殿頂之上,此時正立著三個人,中間站著的那位生得巨大無比,如同一尊地獄魔神。
尉遲運本身便是個壯漢,可是同巨漢比起來,他就如同一個孩童,不但身高較巨漢差了許多,而且身寬也是大有不及,頂多也就是巨漢的一半了不得。
巨漢除了有一副令人咋舌的高大身材之外,最為醒目的便是巨大腦袋上生就一張巨口,瞧這嘴型一口就能吞下一個孩童的頭顱,而在嘴旁的腮鬢間滿是亂蓬蓬的卷毛須,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威武的獅子頭。
巨漢的兩旁各站著一個人,左邊的那人雖比不上巨漢高大,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壯漢,而巨漢右邊站著的人相比之下較為瘦小,雖是看不清長得模樣,但此人身後的那件黑色的披風倒是很顯眼。
尉遲運見到巨漢左手高舉一面巨鼓,右手則提著一根大棍,兩隻巨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下面。
對於那面鼓,尉遲運瞧著眼熟,仔細的看了看,禁不住大吃一驚,原來那面巨鼓竟然就是宮門外面的登聞鼓。
巨漢見到下面除了幾個正在爭鬥中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積累到了自己這裡,禁不住心中歡喜,不自覺的發出一連串的憨笑聲,笑過之後,陡然喝道:「都給某家住手!哪一個是皇帝?某家要鳴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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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小寧子領會了宇文邕的意思之後,趁著宇文護左右無人之際,帶著幾個身手矯健的羽林軍想要挾持宇文護進入含仁殿,不料竟是遭到了宇文護的牴觸。
宇文護一生轉戰南北,所遇豪強無數,怎會任由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太監擺佈,聽到小寧子說話之後,見到宇文直一臉的無奈,便冷冷的對著小寧子說道:「你一個小閹人,狗一樣的東西,在皇上面前何由得你來說話,趕緊給我滾開!」
小寧子遭到了宇文護的呵斥,竟然毫不退縮,向著身邊的羽林軍使了個眼色,脆生生的說道:「大塚宰人前顯貴,自不是小寧子這般奴才可以相比的,不過,大塚宰官爵縱然再大,也只是皇上的臣子罷了,如今皇上有命,難道大塚宰要抗旨不成?」
宇文護料不到小寧子嘴巴如此犀利,一聽之下,微微一愕,隨即歎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奴才,竟是懂得以皇上的名號來做事!」
說完之後,他一眼不眨的瞧著宇文邕說道:「皇上今天真要這樣對待為臣嗎?」
宇文邕毫無避諱的與他對視著說道:「其實朕只要和堂兄再聊一會,順便把那打賭的事情做一了斷,堂兄何須如此緊張?」
宇文護忽然冷冷一笑,說道:「非是為臣緊張,而是臣內心悲涼!」
他說到此處,瞥了一眼旁邊鬥得正酣的三對兒,隨後慨然一歎,陰沉沉的說道:「臣一聲戎馬,揮金戈,灑熱血,征戰沙場無數,結果到頭卻是飽受猜忌,倍遭冷眼,實在是心裡難受得緊吶!」
雖然只是在旁窺看,但是對於自己現在所遭受的情勢,宇文護心裡明白異常。
韓雄的確不愧是軍中第一高手,一桿大槍揮灑自如,後勁無窮無盡,儘管強練也是武功卓絕,可是在韓雄厚重如山的攻勢面前,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不僅鼻窪鬢角沁出汗漬,口中也顯得有點氣喘,宇文護看得出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至於蒙面人和何泉之間,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倆人你來我往各有守攻,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誰會取勝,不過,對於蒙面人的心性宇文護很是清楚,此人之所以肯為自己辦事,實質上是有所圖謀,一旦自己陷入到了危機之中,沒了可供他圖取的價值,這個人定然會一走了之,正因如此,在如今這等大為不利的關頭上,絕對不能單純的指望他,否則,很可能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宇文護的親信之中,尹常風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人,他雖然居住在大塚宰府,但平日裡深居淺出,言語也頗少,進而和宇文護溝通的機會並不多,總是顯得很神秘,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宇文護對他又是提防又是倚重。
今日見他奮力迎戰劉寄北,初始之時尚是佔得一絲上風,可是輾轉攻防之後,原先的一點優勢已逐漸的失去,二人來往之間,優劣之勢正在悄然的扭轉。
宇文護雖不是什麼絕頂高手,但他身邊高手如雲,眼光絕對是第一流的,他看得出,一開始尹常風之所以能夠取得優勢,完全是憑著出其不意的開局以及怪異的武功路數。
然而,劉寄北同尹常風鬥得久了,已然逐漸的適應了他的武功路數,憑著其嫻熟的刀法以及強悍的內力,穩紮穩打,漸漸地搬回了先機。
由於看明瞭尹常風和劉寄北爭鬥中隱藏的後續故事,宇文護清醒的知道,恐怕過不了多久,尹常風便會處於被動的局面,他自顧尚且不暇,更甭說指望他來保護自己了,所以要想渡過眼下的難關,還得靠自己事先做下的安排。
宇文護心下透明,他一邊應對著宇文邕和小寧子,一邊悄然拿出藏在袖子裡的響箭,趁著宇文邕等人不注意的機會,一下子甩向了高空,隨著一聲爆響,空中燃起了一捧火花。
宇文邕料不到宇文護還有這麼一手,微微錯愕之後,頓時明白宇文護這很可能是在求救,於是再不猶豫,急疾向著小寧子使了個眼色,喝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請堂兄到殿內喝茶,太后恐怕都等得不耐煩了。」
宇文邕話音還沒落,猛然間就聽到含仁殿頂之上「咚」的傳過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鼓響,大吃一驚之下,連忙在羽林軍的簇擁下步下殿基向殿頂瞧看,一看之下,禁不住又驚又怒。
那面登聞鼓本是特殊製作,平日裡安置在宮門外,有專人看守,一旦什麼人有特別的冤屈,則可通過有司准許,槌鼓鳴冤。
皇帝一旦聽到有人叩響登聞鼓,定然召會群臣,升起朝堂,為鳴鼓之人審理冤屈。
由於登聞鼓事關朝廷威嚴,所以製作的十分巨大,就算是沒有專人看守,平常之人也是無從挪動,更不要說隨身攜帶,簡直就是不能想像的事情。
然而,今天卻偏偏出現了這種想像不到的情形,登聞鼓不但被人擅自拿走,而且更是像玩具一樣被人隨便槌打,這怎能不讓宇文邕又驚又怒。
宇文護看到了巨漢之後,心中大喜,暗道:此人來的倒是及時,有他在此則萬事不懼了。
劉寄北自從和尹常風接上手之後,便開始心無旁騖的從容應戰。自從他離開嵩山,連番奇遇之下,也是接連遇到不少絕頂高手,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的應對了過去,正是如此,現在的他已是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一開始的時候,面對尹常風毒辣的手段以及陰詭的武功,劉寄北很是不適應,為了先求自保,不得已採取了守勢,在尹常風幻影叢叢的爪影之間,寧心靜氣,穩扎應對。
劉寄北的「安明刀法」傳自於少林奇僧慧光禪師,這套刀法講究的是以佛門「安明神功」為根基,著意於禪的妙境,無慾無求,安明清澈,同時刀法中玄機潛藏,招式奇幻,處處料敵機先,卻又不露痕跡,要領便是步快手疾,勁沉勢猛,身心合一,無牽無礙。
劉寄北習練這套刀法多年,早就將其中訣竅爛熟於胸,俗語說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在經過反覆的推敲習練之下,他還自創出不少如「碎虛存真」這等頗具新意的刀法。尤其是在最近這一段時光中,由於體內多了兩種通靈神物的精氣,經由安明真氣的調和下,他的身體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靈頭腦已是步升到了一個玄之又玄的境界,不但內家真氣無以匹敵,而且在刀法修為上更是靈悟非常,已然登堂入室,步入到了大家之列。